释辰一行四人,在鄂州辽阔的云空中分道扬镳。
步海生当然是跟临惊泽一路,到广阔无垠的北冥极地去偶遇不知身在何处的洛氏两姐妹,而拜千河则要和释辰同行,找寻坤劫棺。但在这两人的心底,其实坤劫棺并非第一位,那位异变成尸不知身在何方的牧疆才是两人最挂系的。
这一路御虚而行,出了鄂州之地,往辽州行去,再北上,就是六御帝临峰所在,往西为襄州,往南则回到鄂州,东为沿海,释辰与拜千河商量,先在辽州寻处城镇休息一夜,再于各驻地道馆中打听些线索,拟定该何去何从。
两人在天黑前降下了云头,于辽州一个小村落中落了脚。
辽州地处中原最北部,北接渡冥河,往西去再走八九千里就是襄州昆仑地界,过了昆仑山,再西之地便是万里荒壁,渺无人烟。
两人在客栈中要了两间客房,点了些小菜,先在大堂中用饭,吃到一半,门口处走进了一个身着水白衣裳的美丽女子,释辰随店内所有人的目光朝女子看了一眼,正巧碰到她也朝自己看来,如水波般莹莹的双眸像晨光下的珍珠,释辰刹那间心神恍惚,将手中正倒着的茶水洒了一桌。
拜千河也看了那女子一眼,回头边帮释辰搽净桌子边道:“这女人生的万分妩媚,偏又不带半点俗姿,若是三师兄看到,北冥一定不去了。”
释辰抹干净了桌上茶水,斜眼见那女子在身侧旁的桌子处坐下,低声道:“我明明有三清敕印护体,不受魅惑,但刚才与她四目相接,却还是被摄住了心智,虽然只有短暂一瞬,可感觉非常明显,师姐你莫再看她,小心出事。”
这时那旁桌的女子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俯在释辰耳边笑语道:“少侠在说我什么呢,我可是听得很清楚啊。”
释辰心下一惊,忙挪了挪身子,与女子拉开一段距离,怔怔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在谈这鲫鱼烧得好吃呢。”
女子朝桌上的鱼看去,摇头道:“这是草鱼好吗!”
一旁给女子点菜的小二探头看向桌上的鱼,摇头道:“姑娘你错了,这是鲫鱼。”
女子嫣然一笑,像夜幕中骤然盛开的荷花,映着夜色照的满堂生辉,双眸还是淌着秋水,对小二笑盈盈道:“你说这是鲫鱼?”
小二被女子一看,顿时满面笑容,喜不自胜道:“是草鱼,是草鱼。”
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也给我上一份。”
拜千河看着小二高兴得有些太过了,暗中将一道符印捏在袖子里,向她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摄了店小二的心智,想做什么?”
女子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嘟着嘴玩着胸前垂下的一鬓长发,娇羞妩媚道:“现在这个世道,能进到层层把守的城镇里来的,不都是好人吗?”
拜千河瞄了眼还欢喜不停的小二,冷笑道:“好人怎会无端端与小二为难,我看你这摄人心智的魅术,分明是旁门左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摇头浅笑,指着小二,幽幽道:“我何时摄他心智了,不信你问他。”
拜千河再看向小二,小二还是一脸傻笑,朝拜千河道:“这姑娘美若天仙,仙女说是草鱼就是草鱼,是我们凡夫俗子眼拙,看错了罢。”
拜千河神色越发凝重,袖内的符印就要祭出,却被释辰一把按住,朝他摇了摇头,示意看向门外。
拜千河回头再看门口处,正见一个一身黑衣,生得极其俊朗的青年走进店来,在女子那桌坐下,也不管自己盯着他看,只含笑对女子柔声道:“要不是你,我还真不想接这差事呢。”
那女子回身坐好,捂嘴笑道:“老大交代的事,哪由得你说不做。”
那青年眉心蹙了下,很快就松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瞄向了释辰,将目光落回女子身上,又是一脸柔情:“好在有你一起,不然我真要他让别个去做呢。”说着忽转头向店小二道:“你傻愣着笑什么,这点菜了没有?”
小二忙应道:“这位仙女只点了道草鱼,大爷您要加什么吗?”
青年斜眼瞄了释辰那桌,指着桌上的那道鲫鱼道:“草鱼有什么好吃的,我看那道鲫鱼烧得不错,来道鲫鱼吧,其它的也同那桌一样上。”
小二看着释辰桌上的鲫鱼,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女子向青年道:“他们桌上的,是草鱼。”
青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把花生,边啃边道:“什么草鱼,是鲫鱼。”
女子面露嗔容,一把夺过青年手中的花生,俏怒道:“不吃了。”
青年莫名其妙地看着被夺走的花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触怒了这位姑奶奶。
……
释辰与拜千河匆匆把晚饭吃完,离了大堂,在后院中,拜千河先问道:“这两人神秘兮兮的,你可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释辰摇头道:“他俩道行太高,又有意深藏,我看不出来。”
拜千河道:“现在世道太乱,凡事小心点好,今晚早点休息,不要乱逛,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释辰应了声是,双双各自回房,早早熄了灯,埋头就睡。
到了半夜,释辰在熟睡中似听到屋外吵吵闹闹的叫嚷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且越来越杂闹,被吵得实在睡不下去,起身朝窗外看去,才发现殿外大街上,到处都是提着灯笼的人,纷杂的叫嚷着,没听出是在说什么,看人群涌向,是往城门处去,心里思付,莫非是城门出了什么事吗。
喃喃想着,忽听耳边有女子的声音轻声传来:“怎么,不去看个究竟吗?”
释辰一凛,往旁侧看去,见到隔壁屋子的窗户也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正是晚间在隔壁桌用饭的那绝美女子,而过道处,那青年正提着一盏灯笼行了过来,冷眼瞄了下释辰,向女子温柔道:“我就知你肯定睡不着,要不我进屋陪你聊会天吧。”
女子似乎还在为晚间的草鱼鲫鱼之辩生气,娇嗔一声,不去看他,反对释辰道:“城门该是出了什么事,反正这回是睡不着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释辰愣了愣,居然脱口就答应了。
青年有些不悦,但见女子也不走门,直接从窗中跃出,行到释辰窗前,朝他一笑:“那就走吧。”
释辰将窗掩上,正儿八经地从房门出来,青年很不爽道:“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个女人呢。”
女子瞪了青年一眼,纵身就往屋外跃起,朝楼上的两人喊道:“再不走等下没位置看热闹了。”
青年不屑道:“敢情你是去看热闹的啊。”
释辰这回倒没去走楼梯,直接从过道跃下,跟着女子往人群中挤去。
到了城门,才知道原来是有僵尸半夜误闯了城关,被城上的大型法阵直接给灭成了劫灰,但也因为法阵开启,庞大的声势将周围的群尸全引了过来,数十只僵尸合在一处,都往城门里扑来,阵势运转,惊动了城门附近的百姓,大伙都过来看是什么个情况。
女子拉着释辰在城楼上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站住,向挤来的青年没好气道:“你站远点,别妨碍我看戏。”说着又朝释辰道:“你看这些僵尸,真是忒笨,城前生门处布置的雷阵,经过百多年的不断加持,刚猛正烈,哪是那么好闯,而左侧的死门内离火大阵看上去声势虽然更为浩大,却是外强中干,烧不死人,群尸不走死门,全涌生门,哪进得来啊。”
释辰细看城楼下布置的八门晦灭神阵,将从前研读过的有关此阵精义在脑中闪了遍,结合眼前阵势运转,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奇道:“除了雷光,我怎什么也没看出来。”
身后青年一脸鄙视,撇着嘴道:“我看除了那只迟迟没有动手的僵尸许有点机会,其他都冲不进来的。”
释辰惊道:“哪只迟迟没动手的僵尸?”
青年将头一转,全没告诉他的意思,反是女子指着城外远处的密林,神态如常道:“那林中,还有一只,正盯着这看呢,也不知他要不要动手,不过若是他也加入尸群,恐这只布置了三门的晦灭神阵,挡他不住。”
释辰将目光远眺,只看到夜幕下乌漆墨黑一片密林,哪看得到什么隐伏不动的僵尸,有些惊讶:“你们说的僵尸在哪,我怎看不到。”
青年插着手将下巴朝前点了点,道:“那,不正走来了吗。”
旁侧的人群中,忽然传来拜千河惊呼的声音:“牧大哥……”
释辰大惊,转头朝城外看去,只见暗黑的道路上,一只着着破败道袍的僵尸正缓步朝城门下走来,模糊中哪里辨得出来,那张变得有些狰狞的脸,是否自己多日来记挂着的大师兄牧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