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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牧牛的女孩

五个月后,古谷二人终究还是行到了森林边沿,古谷看得出来,玖辛奈已经尽了全力在绕路,哪里最远走哪里,可是一段旅途不管有多长,终究还是会有尽头。

玖辛奈为何如此执着地拖延时间,古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了悟。从可以在树颠看见森林尽头的那一刻起,古谷就知道,分离在即了,毕竟若不是她要离开,也无需费这般功夫拖延。而这张每天早上醒来就会看到的,古谷不经觉间已经习以为常的美丽的脸,从明天起,就要看不见了,古谷有种模糊的预感,这一别,会是很久不见,很久很久,沧海桑田。

“我……”玖辛奈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出了森林,古谷有些诧异,原以为她会在森林最边缘的一棵树下,多磨蹭最后一天的时光,美丽的女人,无论多么要求多么不讲道理,也会让人难以拒绝,何况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她,依旧走出来了。

古谷望着她的眼睛,等着她说完自己早已在心中模拟过千万遍的接下来的话。

“我想我得离开了,有些事要做,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做。”玖辛奈脸上是难得的凝重,或许还有几分不舍与决绝。

“哦。”许多人离别时都会说些煽情的烂话,完全没有营养,却往往很温馨。而古谷向来是个很安静的家伙,就算在这种时候,明明很想学着那些还讲很多话的人,却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就算在心中曾无数次地留下过她,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却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玖辛奈轻叹一声,默默离去。

古谷目送着她,注视中,背影渐行渐远。有几分惆怅,却也有些如释重负,毕竟她是这么优秀的女子,而自己废柴的过去,终究是会带来些压力的,何况,她并不真正是自己的女孩,每天早上醒来,伴随着阵阵幸福感的,还有几分直透心底的,恐慌。或许也只有如四代这般刚毅的男子方才能配得上她。

终于,玖辛奈的背影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古谷收回目光,接下来,得面对的,就是这未知的世界,或者说,是以后的生活。人所能改变和需要面对的,不会是别的什么,只会是当前的生活。

古谷朝着与森林相背的方向继续前行,那个方向遥遥地能望见炊烟。炊烟们遥遥地投向天际,古谷仿佛闻到了米香,不若花香那般浓郁,只是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悄悄渗入身体的每个毛孔,令人不由地垂涎。

绕过了一个小山包,就望到了人烟,在高处,可以轻易地看出下方的全貌,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小镇,镇子东南是开垦过的耕地,这头能看到小小的人影,在期间劳作。镇子西北是一片很青翠的草地,牛羊在悠闲地进食,满是祥和的样子。

古谷迫不及待地奔向镇子,下了山包,很快就到了镇子前的草地,前边一头青牛在悠哉地趴在地上小憩,青牛背上一个小女孩盘膝坐着,女孩五六岁,一身艳红的衣袄,很喜庆的感觉,肩头在微微抽动。

古谷有些小激动,自来到这世界之后,这是古谷望见的第一个普通人,没有如海般不可测的实力,没有凝如实质的杀气,很安静,普通得没法更普通。

古谷稍稍走上前去,看清了小女孩的脸,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远算不得漂亮,甚至谈不上清秀,脸稍圆,有些婴儿肥的感觉,脸色暗黄,还有些散乱的雀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这么个普通的女孩这么普通得盘坐着,却在牛上哭得稀里哗啦,手里还捧着一本图画书。从书的插图大概可以看出,这本图画书讲的是美人鱼的故事,该是刚刚读到美人鱼化作泡沫的桥段。

古谷有些讶意,过去曾听闻有人看动漫感动到稀里哗啦,不过能看童话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叭哒一声响起,却是女孩一滴大大的眼泪滴在了书上,女孩一下子停下了哭泣,三下五除二擦掉了眼角的泪滴,一脸苦巴巴地用袖子轻轻擦拭书上的泪迹,嘴里还小声嘟囔到:“会被,被骂,糟糕。”一字一顿,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是件废劲的事。

古谷一下子乐了,这么萌的娃还真挺少见的。

女孩听得动静,抬头一看,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子望着自己咧嘴傻乐,顿时很是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向后一缩。若在平时,这一缩自是没什么紧要,可此刻女孩却是在牛背上,被这么一吓,便很自然地失去了平衡,从牛背上跌了下来。

“要死,死掉,糟糕”女孩面如土色,闭上了眼。

半响,女孩也未感受到大地的坚硬,却似乎掉进了个柔软而温暖的所在,只是这个所在却怎么有些臭臭的味道。不解间,女孩睁开眼,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的脸,头发凌乱却有日光一般颜色,眼眸蔚蓝,深邃如天际。

“呀!”女孩一愣,气沉丹田,大叫一声,接着抬手一拳,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天衣无缝,毫无晦涩之感,俨然一副宗师气派。

古谷眼窝和女孩拳头很合拍地聚在一起,乌黑大气的熊猫眼顺势而生,两眼一白一黑,颇有些阴阳眼的味道,这小女孩个子不大,力气却不小。

古谷放下女孩,一阵呲牙,女孩很快绕的了牛的另一侧,躲在牛头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古谷。

古谷更着女孩的身影望过去,“哞……”牛轻哼了一声,不屑得瞟了眼古谷,继续趴着休息,嘴还顺便叼了一把身边的草,慢条斯理地嚼起来。

“呀!”小女孩看得古谷看过去,轻声低呼了一声,急忙缩回脑袋,哒哒哒溜到牛尾处,又偷偷露出半个脑袋,打量起古谷来,牛尾却是不知趣的甩了一下,小女孩一心偷看,不曾防备,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委屈地看着古谷,沮丧地说道:“疼。”

古谷一下又乐了,这小女孩,真是可爱的紧。

“没关系,来,叔叔不是坏人。”古谷一手揉着眼睛,一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女孩,虽然这样颇有些怪蜀黍的嫌疑,可姑且不说这是古谷见到的第一个正常的活人,单是这女孩的可爱,就有些让古谷“把持不住”。然而,这牛的身躯实在是有些大了,又颇有些不识趣,就这么在两人中间挡着,慢条斯理地咀嚼嘴中的草。

古谷很苦恼,他不敢将手伸得太长,女孩的脸上还满是戒备,可是这么僵持更不是办法,古谷决定说些什么,至少让女孩安心。

“别害怕,我只是路过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好人..真是好人..”古谷艰难地试图组织语言,干巴巴地说,古谷想给自己几个耳瓜,说实话,这么说,自己都不会信。

女孩呆呆地望着他,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考,随着凝视,她眼里的戒备渐渐离散,她在看那捧金黄的头发,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能拥有这般如日光一样的头发,心也会是会是有些温暖的吧。

古谷慢慢地靠近女孩,手缓缓伸向前,摸到了她的脸。古谷不明白自己蹩脚的方式如何让女孩放下了戒备,不过这并不影响古谷看出女孩眼里已经褪去了敌意。

女孩依旧望着古谷,在古谷碰到了她的脸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很多年以后,走在命运尽头的那一天,小女孩记起的,却是那一天,日光下显得有些灰暗的那一捧金发,和在一边,风中摇曳着的,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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