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席澜带着项目部的人前去酒店向顾总和安柔汇报四年来工程进展。大坝工程涉及到水利与电力设施方面的难题,是工程施工的难点。
顾总认真的分辨席澜汇报的瑕疵之处,有时甚至会提出十分刁钻的问题,时常会令现场的气氛陷入僵持尴尬。
遇到这样的情况,席澜却只是报以微笑,坦荡的承认,是自己学艺不精。虽然,顾总他的问题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席澜的工作范围。
安柔,在一旁从头听到尾,脸色莫名的笑意。望着坐在身前,气度极好,那样子的镇定自若,声音低沉而有质感,让人不由的心生信赖。实在是很难把他与四年前青涩稚嫩,脸色带着胆怯懦弱的席澜相提并论。
他,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她,再也找不到当年席澜身上吸引着她的那丝熟悉。
顾总尽管一直在有意刁难席澜,可是到了最后,却真心的称赞,席澜回国之后,假以时日,定当不若他当年。顾总是公司活着的传奇,至今仍被人所津津乐道。
安柔闻之脸色微变,她心里万万没想到顾总对席澜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不过紧接着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白为席澜担心一场了。
艾莉他们听到顾总对席澜有如此高的评价,都跟着高兴。有些胆子稍大的员工打趣说“既然顾总如此青睐席经理,要不今晚办一场庆功宴吧。也算是为顾总他们接风洗尘,也可以当做席经理的送别宴。”
顾总心情大好,听到有人这样提议,大手一挥“好,老夫聊发少年狂,今晚我这把老骨头也陪你们好好庆祝一番。”
一屋子的人听到顾总首肯,顿时欢呼雀跃,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只是坐在席澜身边的艾莉眼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偷偷的瞄了一眼席澜,轻轻的低声叹气——不知这一别,再见会是何时。
月光,泛着青色照在走廊上,很美,月色清凉却透出无限的苍茫,让人透骨生寒。
夜风凄冷,艾莉独自倚靠在栏杆上,远眺模糊的夜色。万家的灯火,如繁星,照亮这座城市的每一处地方,却无法温暖她寒冰刺骨的身躯。
项目部为了迎接顾总与安主管,酒会按照欢迎外宾的规格标准举办,声势浩大当地很多社会名流都应邀参加,为酒会增色不少。
酒会定在本市最好的酒店,巨大的水晶灯,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都通透明亮,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盛世的繁华,却无法掩埋心底的悲哀。
今夜,注定是一场狂欢的盛宴,而她却在今夜尝到了痛入心脾的滋味。她很想回家,抱着妈妈,简简单单的大哭一场。把所有的想要对他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纵然一切已成定居,她与他即将相隔天涯。哪怕她抱着他,苦苦哀求着他留下,结局还是会按照预定的剧情发展。她依然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他,那些年,她为他做过的那些事,虽然在他眼中有些傻,可她却乐在其中,心甘情愿。
作为酒会的主要人物,席澜不仅要为顾总他们引荐社会名流,还要时刻抵挡着下属的蓄意灌酒。因为席澜的豪饮,再加上下属们的推波助澜,酒会其乐融融,宾客尽欢。
酒会气氛热烈,却惟独没有人察觉到艾莉此刻一个人在大厅外的走廊,对着清冷的月色自言自语。
本在大厅里的艾莉,想到席澜明日就要离开。满心的愁苦,喧嚣的酒会,压得艾莉喘不过气。即使是站在无人的角落,都会觉得灯光太过刺眼。
忍不住心生悲凉,偌大的大厅,竟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处。
独自走出大厅,清冷的月色洒在她乌黑的秀发,泛着清冷的银辉。尽管是盛夏的时节,她却感觉月色冷若寒冰。
艾莉,站在夜风渐起的大厅走廊尽头,无尽的落寞凄凉。一个人,执拗的选择孤独的吞下这杯亲手酿造的苦酒,也不愿随波逐流,溶进身后的歌舞升平。
恍惚间,埃里听到了有人隔着遥远的距离,轻声唤她“艾莉????我到处找你????”声音急切,穿过长长的走廊,有些隔世的迷离。
三年了,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呼唤,只是来的太晚,晚到过了今晚即将是离别!
本以为自己会抱着他痛哭,放声大哭,把三年来的满心喜欢,暗自喜欢着他的辛酸,一股脑的向他倾诉。
但此刻她脸色异常的平静,该来的总是逃不了的,他不属于这里,离开是迟早的事。当她爱上他的那一刻,她就懂得,她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人。她却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为它燃尽美好的年华。
强打精神,艾莉脸色堆满伪装的笑意,却没想到转身见到一脸憔悴的席澜,额头上细碎的汗珠,神情急切,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悲伤。
他终于等到了离开的这一天,眼中怎么会竟是如此的忧伤?此时的他难道不应该是满含热泪,大声庆祝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看着脸色惨白的艾莉,他心如刀割。席澜的心从没如此的痛过,比四年前的锥心之痛愈发的渗入骨髓。
久久的凝视着笑容勉强的艾莉,他忘了如何开口说话,尽管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离别的话语。但此刻,他找不到一个词,一句话,能形容他此刻的愁肠百结。
他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他怎么能那么残忍的,当着她的面,亲手将她对他的爱,狠狠的撕碎呢。
一墙之隔的热闹,与他们是如此的遥远。仿佛,那一切只是海市幻影,真实存在的只有眼前一脸憔悴的他,还有面含微笑却心如死灰的她。即使身后那盛世的烟火可以吞没一切,他们却始终融不进那滟滟红尘。
许久之后,艾莉才有力气开口,打破永恒的沉默。可是,她一开口,便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能像阿诺一样,亲切的叫你一声阿澜吗?”
艾莉眼角的泪珠,大滴的坠落。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练习到若无其事的和他微笑,祝福他今后的人生前程似锦。可是现在层层包裹的虚伪的面具,都无法阻挡她的不舍。哪怕今晚要燃尽她所有的爱情,她也在所不惜!
席澜哽咽,不忍看泪眼朦胧的她,别过头“我???艾莉(爱你)!”
原来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我。艾莉温柔的看着这个她做梦都会梦到的男子。那眼中的柔光,可以融化世间一切的男子,那硬如钢铁的心。但却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他明天就将离开了,她再也见不到为之魂萦梦牵的席澜。
沉浸在无尽的伤痛离别中,艾莉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影隐藏于黑暗中的席澜走去,一步一步,朝着她的爱情坚定的举步踽踽独行。
临到了尽头,艾莉却失去了拥抱他的勇气。席澜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汹涌的情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靠在他的肩头,艾莉哭的一发不可收拾,泪如决堤的洪流,打湿了席澜胸前的衣襟。
感受着胸膛的温热,如烈焰灼烧着他的肌肤。原来,有一种爱,可以教人泪灼胸膛。
“阿澜,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我不是那个坚强的艾莉,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能祝福心爱的人,远去追求他的幸福。”
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气息,艾莉感觉自己真的很幸福,哪怕明日即将天各一方,今生永不相见。
“你记得我刚来的那段日子吗。我一直在偷偷的观察你,有事为了接近你,会故意做错事,为的,只是能与更近一点。每天,都会感觉白天的时间太过短暂,我还没有好好的端详你的容颜,夜色便已降临。那时,我真的好希望太阳可以永不下落。那样,我就可以时刻的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你????”
“高速的路上,成群的云层被日光吸引,淡蓝色的天空,月亮与太阳同时发光,好像我每次想念你时你的脸。刹那间,就让我盲了心,瞎了眼,从此不管不顾,只要和你在一起,天崩地裂又如何?
我好像一直都忘了问你,第一次见我有什么感觉?我不问,你就不说,现在没机会了,我觉得好遗憾。”
“我的日记本你要带在身边,上面写满了我的心事,而我的心事很简单,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昼夜不分的思念你。哪怕,你此刻在我眼前,我还是会很想念。”
“时间过得这样快,繁华散尽,蔷薇花落,罗兰结子,转眼,我们的人生就这样疾徐不定的,一路走远了。
其实到今天,我都没有后悔爱过你,只是我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你爱上她之前认识你,或许现在一切都会改变。只是,我现在明白了,爱情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我开始学会了接受一些无奈的事情,爱情并不是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付出所有,便能与他走到最后。
阿澜,谢谢你,让我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你。”
第二天,天色微亮,城市还笼罩在一层白色的雾气里。最早的一班,由安哥拉飞往中国的航班已经起航。当艾莉从睡梦中醒来,他已经离开了这片厚实的土地。
彻夜未眠的席澜坐在飞机上,不舍得看着机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最后都成了一片细小的黑点,耳边却又回响起昨夜艾莉靠在他的肩头,他永生永世都刻骨铭心的深情呢喃。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着他,却从不知道她爱他,爱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她的爱深沉似海,几乎将他的理智给淹没,叫他无力抗拒。
那一刻,席澜都有想要留下的冲动。但是,席澜终究是理性的。他的人生,是一场艰难的马拉松,容不得半点差池。
等到激情的爱情烟火燃烧殆尽的那一天,日子终将会回归平淡。那时,他该如何来重新导演自己的人生剧情。
望着窗外,席澜想艾莉此刻一定会在地面仰望着飞机飞过漫长的陆地吧。可是,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除了心底的一声叹惜。
“艾莉,对不起,不是我不爱你。只是我无法爱你,你的故土,是我无法承受的负担,你要的爱情,我无法给与。如果有来世,愿与你在那青草蔓溯的草原深处再次相遇,只盼望那时能与你执手看那满山繁华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