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婕妤见她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狞笑，背心霎时一寒，缓了缓才徐徐道：“玉选侍，本宫虽不敢保证宫里没有人和你有同样的想法，可是至少本宫现在不会这么想。”
玉舜凝霎时回过神来，正想争辩什么，燕婕妤却继续说：“玉选侍，你可知道刚才你的那些话，如果让人说了出去，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无论是谁听见了，你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玉舜凝打了个寒颤，不由有些呆傻。
“到时候，别说是你选侍的位子，就算是你的项上人头，可都是要搬家的？！”
玉舜凝闻言，终于完全意识到了燕婕妤这番话残酷的真实性，顿时浑身像被冷水从头淋下来一样僵直，脸色倏然煞白，只好颤声道：“娘、娘娘、臣、臣妾……”
燕婕妤站了起来，走近玉舜凝，叹了口气：“不过本宫可以保证，方才你所说的话，本宫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你今天从来没这样说过，也从来没有到过我泰安宫。明白吗？”
玉舜凝惶恐不已，哪里还敢继续呆下去，赶紧千恩万谢了燕婕妤一番，便让巧樱送出了泰安宫。
“玉选侍你怎么了？”瑞雪一直守在泰安宫外，玉舜凝见燕婕妤的时候，她被留在了外面，这会儿见玉舜凝匆匆走出来，一脸惊愕不安，面如死灰，便迎了上去，有些不解。
“快回去。”玉舜凝扫了一眼瑞雪，连脚步都不停，便急忙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向前走。
瑞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跟着她一个劲儿埋头朝前进。谁知两人刚走没两步，便与一个人差点儿撞到了一起。
“夏翩翩？”玉舜凝乍见这人，顿时堆起满脸的嫌恶。
夏翩翩一心赶路，也不曾想到会和玉舜凝狭路相逢，这下子停下来看清楚了，显然也一脸的不快。
“参见玉选侍。”夏翩翩勉强福了福身，声音冷淡如常。
“行了。”玉舜凝不耐地打断她，不愿和她多说，正准备离开。
“玉选侍的脸色不大好看呀，是否生病了？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夏翩翩觉察出了玉舜凝的异样，见她从泰安宫这边匆匆而出，心中立即猜了个五六分。
玉舜凝皱皱眉：“不用了，我没生病。”
夏翩翩却微笑道：“可是玉选侍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额上似乎还有汗珠呢，不是病了是什么？”
“我说过了我没病，你少瞎猜。”玉舜凝转过头去不看她，又准备迈步离开。
然而夏翩翩好似下定了决心要刨根问底一般，她立即追上玉舜凝，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又问道：“莫非玉选侍患的是心病，神色才会如此异常？”
“你说什么？！”玉舜凝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顿时狠狠地瞪了瞪夏翩翩。
“看来翩翩是说对了。”夏翩翩自然得意，言语上却颇为恭敬，“不知玉选侍的心病为何，翩翩十分愿意为玉选侍解忧。”
“你少多事。”玉舜凝冷冷道。
夏翩翩轻轻一笑：“既然翩翩不能为玉选侍分忧解难，那玉选侍何不找禹卿试试呢？禹卿是玉选侍你的亲妹妹，血脉相通，应该最合适不过……”
“别在我面前提这个贱人！”夏翩翩故意搬出玉禹卿来气玉舜凝，玉舜凝自然受不了，夏翩翩的话音还未落，她便嘶声吼了起来。
夏翩翩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的疑问基本已经得到了答案。
“啊，原来玉选侍这么不喜欢禹卿呀？那是为何呢？”夏翩翩装作苦苦思索的样子，“哦，看来玉选侍犯了宫中大忌，嫉妒起自己的亲妹妹来了。莫非玉选侍不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向最忌讳这个么？”
“混账东西！”玉舜凝再也忍不住了，她气得满脸通红，断然暴喝一声，一扬手就要朝夏翩翩脸上打下去。
“玉选侍不要动气啊！”瑞雪在身后急喊。
“你这贱婢也要阻拦我？”玉舜凝怒道，“刚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你这臭丫头！”
瑞雪身子一缩，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夏翩翩见瑞雪被玉舜凝如此教训，知道她平日里必定不好过，顿时心生怜悯。
“玉选侍，瑞雪说得对呀，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玉舜凝眼中寒光一凝：“夏翩翩，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夏翩翩一听此话，心里自然也不舒坦，便收起笑容正色道：“玉选侍，禹卿如今受宠，他朝一旦册封，必获高位，你与其千方百计想铲除禹卿，倒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面对她才好。别忘了，你现在只是选侍身份，将来见到禹卿，可一定要恭恭敬敬，别忘了礼数才是。否则要是禹卿稍加追究起来，你的脸上可不会怎么好看呐！”
“好一张利嘴啊！”玉舜凝怒极反笑，“夏翩翩，今天你的话我一字不落地记下了。”说完毅然离开。
夏翩翩知道玉舜凝今天是受了打击，没有精力与她在这里耗，不过好歹也教训了她一番，她还是很高兴。
“我看以后玉姐姐高升了，你这个位子还坐得牢不牢靠？！”夏翩翩对着玉舜凝离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自言自语道。
忽然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叫了一声：“哎呀，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是还要去四海坊练舞的嘛！”
她方才便是赶去四海坊与乐工配合研习长袖舞，也好让舞姬指导指导自己的舞姿。与玉舜凝纠缠了一番，倒误了去四海坊的时间。夏翩翩干脆一路小跑了开去。
一眨眼，泰安宫外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一片花丛之后的两个身影仍未离去。
“兰姐姐，想不到这两天居然有这么多的好戏可以看啊！”柳清妍望着夏翩翩离去的方向，满脸的玩味。
邢若兰没有说话，远眺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可是，我倒真没有想到，玉舜凝竟会如此着急要对付自己的亲妹妹，甚至还想拉拢燕婕妤出手，不过，看样子她是失败了。其实她早该明白，燕婕妤虽与她有点交情，但她一向洁身自好，又怎么会跟玉舜凝这种人同流合污？”柳清妍又继续说道。
“玉舜凝实在是太天真了。”邢若兰叹息一声摇摇头。
“但是兰姐姐，”柳清妍皱了皱眉，面有忧色，“玉舜凝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玉禹卿现在圣恩正浓，连淑妃欣贵人都甘拜下风，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得清？”
“既然是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好了。”邢若兰轻松地笑了笑。
“清妍，”她转过头来看着柳清妍，“其实谁得宠谁不得宠根本就无须计较，像燕婕妤或者顺昭仪那样有子万事足难道不好吗？为何非要来一个恨一个呢？更何况，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你计较得过来吗？”
柳清妍认真想了想，便叹了口气。放眼望去，百花齐放，蜂蝶戏舞，处处生机。
“一入宫门深似海，哪个女子能永远幸福？倘若有朝一日你我有幸为陛下诞下一男半女，便真要知足了。”
“你明白就好。”邢若兰深深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才刚进宫，上面又有皇后娘娘庇护，以后的日子还长，确实不必多虑。”
“身在宫中，千万不要自寻烦恼，更没必要庸人自扰，否则你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你还是多学学几位娘娘，别再心浮气躁的才好。”
柳清妍认真点点头：“姐姐我记住了。还是你明白，我总沉不住气。”
她略一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那个秦主事已经被抓进司理监水牢了，就等着玉禹卿册封之后让她亲自处置呢！唉，由此可见，陛下对玉禹卿，可真算得上是盛宠无二了。”
邢若兰的纤手轻轻抚上身旁初放的几朵粉白月季，微微叹息道：“可惜花无百日红。我并非在诅咒禹卿，只不过陛下的情意，忽多忽少，忽深忽浅，原本自古以来就没人能猜得透。就算之前贤惠如皇后，娇媚如淑妃，一时也败给了她。可是谁又能保证，之后就没有人会赢得了她呢？”
她似乎越来越感慨，秀眉越锁越深：“不过，禹卿还未侍寝便有如此的恩待，或许陛下真的深陷其中了吧？也难怪，少年天子总风流。哦，听说陛下之前出宫，在京城结识了一位琴姬，虽然两人之后也没见过面，可是听乾阳宫的人说，有一次陛下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突然自言自语，念到了这个姑娘，看来陛下倒真是一个多情之人啊！”
柳清妍忍不住笑了出来：“琴姬？陛下居然也能看得上眼？”
“听说那位琴姬才貌双全，而且卖艺不卖身，是个正经女子，误落风尘而已。”
“能让陛下青眼相加，倒也难得了，她还真算得上三生有幸呐！”说到此，柳清妍不禁有些不忿，微微嘟了嘟嘴，“陛下都没怎么看过我，也不知道那个琴姬有什么好的，能让陛下只见了一面就念念不忘。”
邢若兰微笑道：“你怎么又来了？有时候看你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没脑子的夏翩翩倒有几分相似。”
“夏翩翩？算了吧，你看她，虽然也不能说笨，可做事说话都咋咋呼呼的，真不知道她还能在宫里待到几时？我就不同了，我不是只有在姐姐你面前才这样说话的嘛！”
邢若兰只有无奈地苦笑。
柳清妍却轻笑一声，一把拉起她来：“好了，光我们俩在这里说话就不好玩了。过两天长公主的芳辰寿宴，后宫中人都被邀请参加。我听我宫里的人说，西苑那帮还未获封的采女们都在忙活，说是要在寿宴上好好表现呢！”
“那是自然。”
“要是这一次落选，可就要被遣返乡了。所以啊，听说西苑这几日热闹得不得了，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要在陛下面前大展拳脚。要不我们去瞧瞧？”
邢若兰被柳清妍说动了心，也想一探究竟，两人索性让随行侍女回宫，便往西苑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