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冷朝阳一脸的愁苦说,“如今11个人在编,我这压力您是知道啊,可就这样,所有人还都干不完呢,确实有那个不好办的地方。”柔建国没有说话,但明显更暗的脸色,就像切开放久了的苹果。包间里沉闷压抑的空气,就在酒水、饭菜、许多人同时呼吸所混合的味道中,异常凝重地蠕动起来。
我毫无抬起目光的勇气观察,只留意到一旁的马崇哲悄悄查看手机,他虽然只有33岁,但历经现场流水线、管理层、再到数年前调来采购部,他已是在职10多年的最老资格员工,而且对业务驾轻就熟,没有任何工作上的担心。
大概有将近半分钟的漫长沉默后,柔建国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说:“不管耽误了也罢,形势不好也罢,反正这一块儿,必须想办法改善,这个任务迫在眉睫,听见没有?”冷朝阳马上答应道:“那当然,您都讲得这么清楚了,回头我跟负责这个的傅颖和岳清辉他们俩商量…不是,仔细研究一下,拿出个方案来,到时候您再把把关。”
柔建国垂着眼皮略略点头,冷朝阳转过脸,看看离他最远桌子的我,再看向另一个桌子的傅颖,说:“你们俩听见了吧,正好这有个礼拜天,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周一一早就汇报,别就知道傻睡傻玩儿的---嗳,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和傅颖差不多同时答应。而很快,这次聚餐就在这种回味很差的氛围中结束了。或许对于我,这次活动唯一能够满意的地方,就是柔建国没有向在座的每一位行劝酒大礼。
能够在刚过九点就散会去地铁站,或许是另一个值得满意的结果吧。但入夜后拂面的凉风,却似乎可以将寒意丝丝传入体内。到宋家庄同路的曹伟、王舒湲,和我,都不约而同地加快着步伐赶到车站,而且走运地恰好遇到车子进站。
上了车,看看周围没有财物部门的,王舒湲说:“你们以前这个时候的公司聚餐,也这个气氛?都快憋死我了,好嘛,大气不敢出。”
想着根本没有头绪的改善办法,我完全没有了应对的心情,只是撇嘴摇摇头。曹伟说:“咱们也就别唠叨了,岳哥这儿才叫不好受呢。”王舒湲紧盯着我说:“没事,岳哥,您这么有知识,什么难题解决不了?肯定逢凶化吉,到时裁人,我才是首选呢,无所谓,再找呗,我本来也觉得这儿的领导用人太狠了,每天那么累。”
我稍稍整理心情,说:“怎么说呢,咱这业绩也确实惨点儿,领导也是没办法吧,当然也看企业什么风格。刚进这儿的时候不是培训嘛,靠,连上厕所怎么用纸都要告诫公司有什么规矩,你们也该听过这个,当时我就知道了,这个公司一定特别苛刻。所以,这里的领导也必须按照公司的理念管人,或者他们就是这种风格的人才被选中当部门负责人,你们看姜科长,就是咱们部门在首都机场那边工厂管事儿的,干了十几年了吧,咱们叫他科长,其实还只是科长代理,相当于副科长,也不知道副了得多少年了,比他晚来好几年的宋鹏爬得多快呢,他就是随和,也和善,而且连名字都叫姜秉宽,所以他就爬不上去。”
“同感同感。”曹伟笑道,又说:“和姜科干活一点不紧张,可这儿绝对锻炼人诶,我觉得在这能干好,以后去哪面试肯定倍儿自信。”王舒湲说:“是啊,我其实跟我爸妈说不想干了,他们就劝我先忍忍,多学些经验,然后一边找着,哪怕人家赶你走呢,别哪儿都没长性,连简历都没得写,待几个月的地方不敢写呀也,我想也是,再说了,别的企业未必就轻松。”
我点头道:“可不,我一直觉得中国的企业都待人狠,松快的地方又没钱挣,这跟传统文化看不上老百姓有关系。我听说中国搞的综艺节目,请的明星出场费特高,是吧?韩国日本都低了不知道多少倍,那钱还不都是企业赞助的?企业能为这些名人大笔掏钱,因为这些人如今在中国地位高,高得在哪儿都呼风唤雨的。我敢肯定,这些提供了赞助的企业,绝大多数给员工的待遇不会怎么样,反正绝对没有给明星的时候那种大方心态。”曹伟道:“咱们公司可哪方面都不大方了。”话一出口,我们都笑了。
曹伟在宋家庄与我们分开,我和王舒湲便一同下到有不少站同路的10号线。但这却是我头一次和她单独同乘,以前只是知道她住安贞一带。
彼此一时没有言语交流的过了几站后,王舒湲忽然笑了,说:“想起来刚才柔总训话时候您给我的微信,看到后面我正好喝口饮料,差点没喷了,还恍惚了一下呢,以外您别真发脾气,尤其后来宋科长问的时候。”
“那我哪敢?还不成疯子了,就是多少年前特莽撞的时候也不会啊,工作这么难找,掌握你利益还有权力的人跟前儿,谁都是懦夫,你像赫鲁晓夫---这人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