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好久,船到县城,黄算盘唤起众人,说黄云丽来迎接,就等在跳板边。荆疏远猛惊。他说出发时不打么招呼,我荆疏远失礼了,就推开冉明翠,拿把小梳子篦头发。黄算盘说,你抱个美女,无人敢打扰你噻,还讲得起礼?荆疏远晓得,这还不是说清道楚的时候,只顾赶紧跳下铺,也不找行李,去与黄云丽握手。
他说:丽妹子,难得你恁大孝心,接你爸爸,等久了?
黄云丽是黄算盘的女儿。
她说:不是的,荆叔。我是接你的。
黄云丽对所有的人都甜甜地笑,笑得像服务员,然后送他们到宾馆。打过招呼,就有个穿制服的男子过来接待,十分礼貌地跟荆疏远说:您好!请进。请问,需要么个服务?房间订的几楼?我是本店值班经理,请小姐带您进去,可以吗?
荆疏远就说是黄书记接的客,不晓得要么个手续,除了村民委的介绍信,么个手续都没有带。
那经理叫来一个美女,要她把先生们带到楼上,开好房间,请他们到餐厅用餐,在豪包,肖县长宴请。
原来,黄云丽是替代肖虹请客,迎接荆疏远的。
在县城望江楼宾馆,黄云丽这样吩咐了大堂经理,大堂经理也这样吩咐了服务员,荆疏远他们就上了楼。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那服务员见荆疏远气宇轩昂,冉明翠又十分妖娆,以为他们是老板与秘书关系,就安排进了一个房间。冉明翠红着脸装傻。荆疏远忙说,她是村民代表,不是我婆娘。服务员立即跟他们道歉。她还是给冉明翠和荆疏远各自安排单间,冉大成、黄算盘、荆牯牛安排进三人间,荆疏远不明就里。
放下行李,冉大成几人过来,问荆疏远,公证处为么帮我们安排吃住,不是对他们有好处,肯恁格花费?冉明翠答复说:不是公证处安排的,是肖虹县长安排的。冉大成说跟肖县长又没得关系,她安排么的?黄算盘也不理解,问冉明翠,是不是肖县长管公证处,他们联合起来,哄我们的钱?冉明翠晓得跟他们说不清楚,就促他说,你还是去问黄云丽,她清楚一些。黄算盘憋气,抽了一阵闷烟,起身说问就问,莫非我还怕她!
打发走这几人,冉明翠乐哈哈地帮荆疏远铺床垫被,扭了热毛巾要他抹脸,说是显得精神些,好去见领导。荆疏远兴冲冲接受了。冉明翠更高兴,非要荆疏远去洗个澡,说愿意帮他搓背,吓得荆疏远赶忙把她撵回房间。
晚上,肖虹正式宴请。县上来了一大批干部,有县委县人大常委会县政府县政协的,有组织部宣传部******政法委的,还有农业局县联社烟草公司司法局计委团县委的。夕应禄去迎接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来考察干部工作,不能出席。这宴请也十分独特。县领导请几位山民吃饭,任何人都要伸出大指拇赞她几句:确真是群众的父母官呃!
肖虹先到房间看望荆疏远,摸摸铺盖很软和,房间的空调开关自如,盥洗间里有水。她显得很高兴,不住口地表扬黄云丽,说她做事周到,对山民有感情。荆疏远说他来公证,要请肖县长发话,早些办妥。黄云丽打断他,说县长今天宴请你,就是帮你们疏通关系,涉及到眼目下和今后的工作机关,都叫了领导来,要他们处处开绿灯!
果然,一进豪华包房,准时到场的领导们,一齐站起来拍手,欢迎荆疏远他们来公证大面积承包荒山!服务员流水般上菜。凉菜是切片香肠,冰藕,卤牛肉,油炸花生,拌棒菜,生菜,血皮菜,热菜是香辣蟹,沙锅鱼头,腊肉炒花菜,炖狗肉,炖鸡,姜爆鸭子,鳝鱼烧水晶,苕粉土豆炖腊肉,大米饭以外,还有油炸馒头,炸面包片,苕粉油果子,小汤圆,红糖醪糟等等小吃食品。荆疏远他们眼睛都看花了,不晓得世上还有这般享受,自己也享受到了。
于是,觥筹交错,领导们纷纷向荆疏远敬酒。山民们穿着崭新的苗装,冉明翠戴上了全套银饰,环佩叮当,回敬干部们。
肖虹交代:各位,荆支书是山区植树造林的带头人,个人承包八千亩荒山!这是具有全国意义的改革开放典型。明天,我们在座的同志,就要见证这个伟大的举动,黄荆村山民代表要与荆疏远同志公证承包事宜,作为公证处主任,我们县司法局局长赵继红,也要在公证书上幸运地签下他权威的名字。我很羡慕你呀,老赵。本人的专业也是法律,要当了司法局长,不就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记录簿上,留下永不磨灭的一笔吗?
她迟疑片刻,陡地暴发:我们举杯,预祝明天的公证取得圆满成功,荆疏远同志和同志们,干!
干!
不等荆疏远几人回答,领导们纷纷应和,相互寻人碰杯,然后一口吞下。
肖虹接着举杯:这第二杯,是夕书记特别嘱咐我的,要单独与荆疏远同志碰杯,表达他的热烈祝贺;同时,希望他再接再厉,把荒山顺利地开垦出来,把树苗及时地栽种下去,怎么样,你能不能完成任务,荆支书?
荆疏远晓得,这时绝不能下软蛋儿,他举了一只葡萄酒杯,往里面斟上满杯贵州茅台,高高举起:我是党员,党组织、县委领导么说的,我就么个做,请各位领导做个见证,干了!
他一仰脑壳,把满杯白酒喝得干干净净,顿时赢得一阵响亮的掌声。
肖虹满意地笑了,举起第三杯酒:事不过三,明天还有工作,这杯酒,拜托各位,在荆疏远同志今后的奋斗中,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摇旗呐喊也算数,同志们干了吧?
好!众人砉然相应,尽饮杯中之酒。
肖虹匆匆夹了几夹菜,说还有行署领导要来,她要到收费站前迎接,不陪了,请荆疏远他们原谅。荆疏远正想说几句表决心的话,听她说要走,就洇在肚里,他想:今后有的是机会表达。其他领导都端来酒杯,单独跟荆疏远喝下一杯,希望他记得自己,在公证大面积土地承包事件中,发挥过难以忘怀的作用。
宴席很快散了。
荆疏远喝得太多,努力撑持着,回到房间;黄算盘几人看出他喝过了,吩咐冉明翠去照顾,夜间打打电话,莫等他出事,我们还不晓得;冉明翠乐于做这事,可她还是很有些失望,荆疏远不能跟她单独外出,冉大成他们都出去了,他又不让进房间,么个照顾?
冉明翠半夜醒来,打开房间,犹豫着收回脚,觉得酒热,又开了阳台门,发现两间房的阳台相通的。冉明翠这才明白单间客房的妙处。她想着想着,突地脸红了,钻进盥洗间里,把自己洗了好久,换上苗式女装,拿起银头饰,试着越过了阳台,查看荆疏远究竟醉成么样。
荆疏远醉得头重脚轻,用冷水抹了两把,搬了一把藤圈椅,坐在阳台上哼山歌:
天上有雨又不落呃,
情妹有话你又不说。
是好是歹你说一句,
等我回去呃心底落。
冉明翠听得又惊又喜,想不到冤家到底唱出来了,她挽着自己如瀑的长发,双手急扭,灵巧地盘成一个髻儿,戴上了银头饰,双腮灼热,口发干,歌词如饮那火酒,一气呵成:
凉风绕绕噻天要睛,
天不落雨急死个人。
庄稼只望雨来呃洒,
情妹只望郎哥有情。
唱着,她就扑进荆疏远怀里,被他强有力的双臂搂紧。荆疏远醉眼朦胧,仿佛看到一位仙女,正投怀送抱,便扭头去触,他亲亲冉明翠那饱满艳红的嘴唇,又伸手按揉她的胸部。
隔着土布苗装,荆疏远感到粗布与****磨蹭,竟然十分惬意,便解开她上衣的几颗衣扣,伸手进去,贪婪地团弄那乳峰。冉明翠说哥呃,你太紧张了,醉得不省人事。荆疏远就解她裤带,说翠妹子,哥不晓得,憋得难受了,怕要出事。冉明翠说不会的,妹子由得你玩耍嘛,要了妹子身体就放松了,哥呃,不会紧张。冉明翠在荆疏远怀里不住地扭动起来,口里喃喃着,说些情热羞人的话,头上银饰叮叮当当的响。纯洁的银饰!荆疏远记起,筹集资金时,婆娘把陪嫁的银饰送来,那一副决然样子。酒就有些清醒。他明白差点做了错事,推开她,坐起来说:翠妹子呃,你怕也是有对象的大人了,哥哥今日坏了你,就毁你的终身幸福!
冉明翠绯红着脸:哥呃,你就是懦弱,哪个要你可惜,哪个要你前怕狼后怕虎,哪个要你推三阻四的,你不是个男人嗦,没见过你这样的山民!
荆疏远坦白:我确真不是个有担载的山民!喜欢不了翠妹子,瞻前顾后的,惹你生气。
冉明翠催促他:你不会放开些?
荆疏远还在醉酒,说:放开容易,像水泼进土里,要收回来,就难了。
冉明翠有些恼:哪个要你收回去,莫非,妹儿还会扭住你,要你承担么个责任破坏你家庭?
荆疏远清醒了些,说:我晓得你不会么,翠妹子,你要为各人负责呀!
冉明翠恼了:没得恁多顾虑。
荆疏远劝她:听哥子一句话,翠妹子,你是马主任的婆娘,哥不敢跟你骚搞。
冉明翠不肯罢休:放屁,哪个当他婆娘了,就是你栽诬我!
荆疏远又装糊涂:我不信呃。
冉明翠求他:信不信由你,做不做由我,哥呃,就依了妹儿,进屋里,我们成了好事,双手一拍,各人走各人的,行不?
荆疏远心底有个声音,催他在说要得,口里说出来,却是:要不得!
冉明翠哇地哭出声。
荆疏远酒醒得更多,他想,不晓得还有好多事情做,搅在男女之情里面,没有大定力,如何扯得出来?我荆疏远,未必有大定力,陷深了,吃亏丢脸是小哩,辜负恁多领导信任,造的孽就天大了,还能得他们相信?
于是,他丢开冉明翠,站到阳台栅栏前去,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县城,平定了****。
冉明翠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间,嘤嘤哭个不住,到半夜不停。凌晨时,她跟荆疏远打了个电话,说昨夜黑喝醉了,全身酸痛,上午的公证就不参加了,还要在县城办点事,也不回乡里。
荆疏远没有管她。
他认为:不与冉明翠办事,她会懂得,这是一个男人的选择,在面临****与事业时,男人选择的是事业,或许今后会沾染****,因此无所顾忌,但是,创业之始,他唯一的选择应该是事业!
次日,县公证处依法对承包进行了公证。
夕书记亲自来参加了公证仪式,他换上西装,颈项吊着根紫底透蓝花的领带,威风凛凛地率着四大班子领导前来观礼。
在县公证处庄严国徽下,荆疏远和村民代表冉大成等一一签字画押,盖了私章,按了手印。然后,赵局长在公证书上签字,接着,啪的一声,县公证处负责同志也在他的公证书盖上了鲜红的大印。
闪光灯几闪,摄下这些镜头儿。
荆疏远听着噼啪作响的盖章声响,如闻黄荆盖铜鼓震天敲起,音播云天,久久在耳边流连,竟是无比美妙的乐曲,突地变为木叶情歌那撩人至极的节奏。
县公证处还应黄云丽的要求,斟满十几杯红葡萄酒,在夕书记讲完话后,与冉大成他们喝了,祝贺荆疏远的承包公证成功。
2010.7.22.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