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手札的时候,楚阳春以为里面的字迹必定狂放不羁,无拘无束。谁知看了两行后,却是大跌眼镜。羊皮纸上那一行行的字迹不仅工整细致,而且还颇为娟秀。观字如人,看这字迹,手札的主人似乎是个女人!
“老头的那位故友难道是个女人?这可有意思了……”楚阳春眼睛一亮,八卦之火立刻熊熊燃烧。
怀着一些不良趣味,他开始仔细阅读这卷手札。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误解了老总管。这卷手札绝非想象中的三流秘笈,而是一本难得的珍本!
严格的来说,这卷手札其实是一本战斗笔记。
手札中所记录的战斗,大大小小共一百三十四次,有胜有败,亦有平手。每次战斗结束后,手札的主人都会将战斗过程完整的记录,并附上自己的心得体会。
楚阳春能看得出,最初的几次战斗,手札主人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因为这段时间留下的感悟多少有些青涩,字里行间甚至还会透出一些少女独有的情怀……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札主人对力量的感悟越来越深刻,她的对手也越来越强大。
第一百次战斗之后,她的对手再没有宗师以下的人物……
第一百三十次战斗之后,站在她对面的人已经是大宗师!
纵观整卷手札,并没有提到具体的人名,也没有具体的年代,但对其真实性,楚阳春却是深信不疑。
因为这卷手札并不仅仅是战斗笔记,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它也是一本记录心理历程的笔记。手札的主人在战斗中成长的不仅仅是力量,同时还有对人生的感悟。这期间,她有过迷茫、有过迷失,也有因失败而产生的自卑。甚至,因为过度迷信力量,还差点堕入了杀戮之道……
战斗的过程或许可以虚构,但由此产生的于生命的感悟,却是很难凭空杜撰。
所以楚阳春确信,这卷手札是真实的,并且同样坚信,它的主人最终会成为一位大宗师。
读着手札中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楚阳春不由心旌摇荡,甚至忘记了桌上的那本南陆游记。
两个时辰后,他终于合上了手札……
这样的一卷书,是需要时间去慢慢体会的。期望在短时间内有所得,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手札主人最后的几次战斗,对手全是大宗师一级的人物,而这样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他现在所能理解的。
“也许,用一生的时间都未必能真正的读懂它……”
此时,他已隐约明白,老总管对自己……其实有着不小的期望!
因为这卷手札不仅仅是一条通往终极力量的道路,同时也是一本警世恒言,它提醒自己,对力量的追求无可厚非,但决不能过度的迷信力量,更不能迷失其中。而书札的主人,便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少爷,您读的是什么书,这么快就读完了?”
柳顺一直守在门口,见少爷合上手札,立刻端来热水,又将毛巾打湿拧干,殷勤的送上。
“读完?”楚阳春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摇头笑道:“能在六十岁之前读完这本书的人都是天才,五十岁之前读完的人,更是天才中的天才。至于我嘛……这辈子恐怕都读不完。”
柳顺好奇道:“少爷,这到底是什么书,怎么会一辈子都读不完呢?”
楚阳春笑道:“这本书没有名字,不过它现在属于我,所以我决定叫它……高手是怎样炼成的!”
…………………………
…………………………
一连七天,楚阳春手不释卷,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那卷手札之上。
虽然没有太大的收获,但对于力量的运用,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再没有那种生涩的感觉。
能做到这一点,楚阳春已是相当的满意。这卷手札本就是著者于境界的感悟,是一本纯理论性的著述。只有当观者达到一定的层次后,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精髓。
楚阳春甚至觉得,如果不出现意外,这卷手札将会陪伴自己一生。
“除非……自己能在老死之前,达到大宗师的境界!”
窗前忽然有喧哗声传来,楚阳春合上手札,走到窗前。
藏书阁坐落在西城别院的正中心,从三楼望去,不远处有七八个人正拥着一顶小轿往藏书阁而来。柳顺一路小跑,跟着这顶小轿,似乎正和轿里的人解释着什么……
楚阳春从来就不是一个安静的人,若不是已经答应老总管,要在这藏书阁呆到下月十五,他早就溜出别院,四处看风景去了。
此时,他见这些人似乎是冲着藏书阁而来,忍不住一笑,喃喃道:“除了柳顺,终于又见着活的了……”
那顶小轿在藏书阁前停下,一个身高少说也有两米的黑衣大汉越众而出,袒着胸前黑黢黢的胸毛,一捋袖子,便要推藏书阁的大门。
柳顺见状大惊,拦着黑衣汉子,不停的作揖。
黑衣大汉瞪眼道:“小子,俺要去见十七少爷,你拦住俺做什么?”
柳顺苦笑道:“非是我要拦你,实是尊卑有别,若是冲撞了少爷,你受罚不要紧,可怜柳顺也得跟着你吃板子!”
微微一顿,他冲着小轿作了个揖,又道:“蓉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轿里的人尚未说话,黑衣大汉却不乐意了,瞪眼道:“你这小厮说话好没道理,算起来,俺也是十七少爷的堂堂堂堂兄弟,或许出了五服,但肯定在八服之中。尊卑虽然有别,但长幼也是要分的,俺要见他,凭什么还要通报!”
这大个子虽然满嘴胡咧,但也不全是胡话。论出身,他的确是王府的远亲,而且也姓楚,大名一个‘牛’字。不过,因为其人憨直,别人叫他的时候,喜欢加上一个尾音。时间一长,楚牛便成了楚牛儿……
楚阳春瞧这人有趣,单手一撑,坐在了窗台之上。
“喂,大个子,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八服之中的兄弟,我倒要请教,你这多出的三服,又是哪三服呢?”
楚牛儿抬头一瞧,见藏书阁的窗台坐着一个少年,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他伸出簸箕大的手,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其实俺连五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这话倒是把俺问住了。”
楚阳春笑道:“大个子,你个头大,脸皮也不薄,连五服都不知道是什么,居然就扯出个八服来,实在是让人佩服、佩服……”
楚牛儿哈哈一笑,道:“俺是个粗人,佩服就免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脑袋,道:“咦,莫非你就是十七少爷?”
楚阳春忍俊不禁,鼓掌道:“厉害,厉害,这都被你猜着了。”
楚牛儿却是一脸疑惑,道:“你真的是十七少爷?”
楚阳春道:“当然是真的,如假包换。”
楚牛儿挠了挠头,道:“不对啊,别人都说你是个傻子,可俺瞧你却是挺聪明的,不像傻子啊……”
所谓‘憨人说憨话,往往最伤人’,若是别人这么说,楚阳春少不得要打他个桃花满天开,可是换了楚牛儿说这话,他唯有苦笑。可见,憨人自有憨人之道,自诩聪明的人,未必就能在他们面前讨得便宜。
楚牛儿这话说的既憨且直,坐在轿里的人,也是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这笑声清清脆脆,如黄莺出谷,可楚阳春听在耳中,却是一怔,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楚牛儿在楼下大叫道:“十七少爷,听说你天生神力,到底是也不是?”
楚阳春没好气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楚牛儿憨笑道:“俺自小也有一身蛮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人较力。刚才去老祖宗那里请安,听蓉姑娘说少爷的力气比俺还大,所以就跟着过来见识见识。”
楚阳春眨了眨眼,道:“大个子,是不是别人告诉你谁的力气大,你就去找那人较力?”
楚牛儿点头道:“多半就是这样,不过,俺还没见到比俺力气大的人。那些下人总是喜欢瞎吹,说谁谁的力气大,可是俺往那一站,要不了三个回合就将对方撂倒,实在无趣的很!”
楚阳春笑道:“那是自然,比你力气大的人,你惹不起,骗你去打架的人同样惹不起……你这个傻大个,被人当枪使的滋味很有意思吗?”
楚牛儿瞪眼道:“你凭什么说俺被人当枪使!”
楚阳春笑而不答,只道:“行了,大个子,你往后站站,让轿子里的人出来说话。”
“听闻十七少爷的身体康复,蓉娘在这里恭喜您了……”
楚牛儿身后的青色小轿子微微一颤,从轿中走出一个女子。她上前几步,轻轻一福,只将那剪水双瞳静静的瞧着楚阳春……
楚阳春双眼不由瞪的老大,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女子黛眉似远山,双眸若秋水,一管玉鼻高高挺挺,恰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然而,楚阳春惊的并非是她的娇艳,而恰恰是她的身份!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轿中走出的女子,正是几天前在荒庙中见到的蓉娘!
这些天来,他只顾揣摩那卷手札,却是忘记了这件事情。此时再见伊人,眼前的倩影与前身记忆中的那个单薄的身影,便渐渐重叠在一起……
“少爷,蓉娘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李蓉娘见楚阳春一脸痴呆,微微一笑,却是见惯不怪。她自小就是个美人胎子,打十来岁起,就见惯了男人们色迷迷的双眼。此时场景,正在她意料之中。
楚阳春醒过神来,不由哈哈一笑,一拍窗台,竟是从三楼跳了下来。
李蓉娘见状,先是一惊,随后又见楚阳春在二楼的雨檐上轻轻一拍,借力缓冲,仿佛一片羽毛般落在地上后,眼中顿时又闪过一丝狐疑。
但她掩饰的极好,双眉一扬,做惊讶状,道:“少爷小心,莫伤了身子。”
楚阳春笑道:“无妨,无妨……哈哈,原来是你!”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蓉娘自然听不明白,扬眉道:“原来是我?”
楚阳春笑道:“没错,就是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我离开王府的时候,你将老祖宗房中的金丝糕拿了一包,偷偷塞给了我……”
李蓉娘闻言,心中忽然有了些莫名的滋味。
眼前这少年虽然贵为王子,但际遇之坎坷,却是连平常的百姓都不如。真难为他还记得十年前的事情,当时自己见他可怜,随手塞了一包隔夜的点心,他竟一直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