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胃卡波诺在纳纳尼亚港的背面山坡上拥有一栋豪华别墅,通体雪白,屋顶被涂成了海洋的颜色,很有一种懒散的波西米亚风格。别墅前面有一大片山坡,草坪被修剪得非常平整,几株高大的椰子树点缀其中,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在别墅的一侧,水被放干,一个臃肿的黑人女佣正在奋力擦拭着泳池壁,嘴里抱怨着前一天晚上遇到的某个烦心事。
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女佣微笑着带领杰克穿过一条长长的挂满世界名画赝品的长廊,来到一间放置着一套棕色真皮沙发的房间。女佣说:“先生,我们主人这会儿正在楼上练习东方文字,估计还需要您等候几分钟,您先坐会儿,需要什么您可以叫我,我就在门口。”
杰克摆摆手,说:“谢谢,我就在这儿等。”
女佣放下一杯白水之后便拉上门退出去了。
作为整个纳纳尼亚最有钱的主,卡波诺确实能够享受到如此奢侈的生活。杰克摸着屁股下柔软至极的小羊皮沙发,心中暗暗叹道,即便是房间里的这一套真皮沙发,应该就能够顶得上码头上普通工人好几年的薪水了。
还有那个瓷器花瓶,上面那些美轮美奂的青色线条,老天,那可是从东方漂洋过海而来,印象中,似乎只有皇室或者那些达官贵人才有资格享用。他禁不住诱惑,走上前去,俯下身,细细查看起来,口中情不自禁地啧啧赞叹。
“那可是巴拿马总督送我的生日礼物,小伙计,你可得悠着点……无价之宝!”
卡波诺,他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头,似乎是刚刚洗了手,此刻正用一块格子毛巾擦手。
他说:“这可是我这别墅当中最值钱的东西,一般我不让他们碰。”
一个佣人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身来,接过卡波诺手里的毛巾,又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听说你会写东方文字?”杰克寒暄道。
卡波诺一面下楼一面笑道:“东方文字?哦,当然,那可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你猜他们用什么写字……你一定想不到,他们竟然能用羊毛做成笔,要知道,一只羊身上最棒的可是他们的皮,细腻得就像美人儿的肌肤。”
杰克说道:“你这套沙发确实让我想到了纳纳尼亚街上那些女人。”
卡波诺下了楼,听杰克这么比方,连连摆手道:“嘿,杰克,我知道你这是个玩笑,那些女人,上帝啊,甚至连我这儿的佣人都不如,我可不想你这么贬低我的沙发。”
杰克解释道:“我是指‘大副’酒吧的几个女人。”
“‘大副’?”卡波诺思索了一番,说,“对了,我记得,那个名叫娜塔莉的妞儿还不错……你听说过吗?”
杰克回道:“当然,那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女人。”
卡波诺一屁股在他心爱的沙发上坐下,大笑道:“得了吧,在我眼里,能够人见人爱的只有一样东西……”他抬起手搓了几下手指说,“钱,金币,那才是人见人爱。”
杰克突然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理由,只好跟着他坐下。
“听说你想到了替老杰克还债的办法?”大胃慵懒地问道,连正眼都没看杰克一眼。
杰克清清嗓门,说:“卡波诺,谁都知道你的时间相当宝贵,自然,谁都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卡波诺微微笑笑,说:“那你说来听听。”
杰克顿了顿,说:“我首先得跟你要一样东西。”
显然,这完全出乎卡波诺的意料。他双眼一瞪,脸陡然一横,眉毛倒竖起来,厉声喝道:“什么?!跟我要一样东西?嘿,小家伙,你难道不知道老杰克欠了我多少债,满满一船的货物,一船的货物,那可是一船来自东方的货物!”他手一指那个青花瓷瓶,叫道,“你知道一艘船里能够装下多少这玩意儿,上帝啊,我连想都不敢想,就算是茶叶、香料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在这儿都能卖个好价钱!或者还有丝绸,老天啊,在西班牙,那可是皇室的御用……你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当然,老杰克当时告诉我,他都能给我带回来。”
“我很遗憾。”杰克说。
“你当然得表示遗憾,那该死的老杰克一下子让我损失了一大笔财产,原本我还打算赚上一笔之后到西班牙或者英格兰去度个假,可是现在我只能窝在这个破沙发里,和一个土包子谈什么东方文字!”他越说越激动,又加了一句,“而且这个土包子竟然还想开口跟我要一样东西!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举起双手仰视天花板,大叫道:“无所不能的上帝啊,这可都不是我的错。”
杰克叹息一声,说:“好吧,卡波诺,也许上帝听到了你的呼声,老杰克在临死之前,留下了一个线索。”
“线索?”沮丧的大胃猛然一震,双眼放光,“什么线索?”
“也许是宝藏吧。”杰克淡淡地说。
“确定?”卡波诺追问。
杰克更加淡定地说:“我可不确定,不过‘大副’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卡波诺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那双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紧紧地闭在一起,紧缩住眉头,心中却快速盘算起来。
“你也知道,埃迪可是个十足的海盗,对宝藏他可是有着天生的敏锐感,实不相瞒,老杰克死前给我留下的东西不多,也就四件东西而已。”杰克将徽章和海图放在卡波诺跟前,说,“我给埃迪看了这两件东西,并且将一些老杰克的话转述给了他,你猜他是什么反应?”
“他说这些物件指向某个宝藏?”卡波诺试探的猜道。
杰克点点头,说:“我用‘黑天鹅’号,还有这个宝藏,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卡波诺摸了一把鼻头,说:“据我所知,埃迪似乎很久没有离开他那个小酒吧了吧,他不会再对任何海里的东西感兴趣。”
杰克摇摇头,笑道:“大胃,你也曾是一个水手吧,如果换了你在埃迪的角度,有人答应给你一条双桅帆船和一个巨大宝藏的位置,你会重操旧业吗?”
卡波诺摇摇头,说:“我需要考虑。”
“那么,如果你还能分到一半的宝藏呢?”杰克问。
卡波诺沉默了。
“好吧,杰克,说说看,你需要什么?”潜在利益面前,这个商人终于降下了身段,松口了。
杰克会心一笑,喝了一口水,将二郎腿一翘,说道:“老杰克给我留下四件东西,这是其中的两件……”他指指桌上的徽章和海图,说,“还有‘黑天鹅’号,以及他的航海日志。”
聪明的卡波诺马上猜中了杰克的意图,他笑道:“你想要老杰克的航海日志?”
“没错!”
“没问题!”纳纳尼亚商人邪邪一笑,问,“但是,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剩下一半的宝藏如数归你!”杰克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所谓的宝藏确实存在,而他说的话也已经是板上钉钉。
“我凭什么相信你?”卡波诺追问道。
不可否认,作为商人,他确实还是考虑得非常周全。
杰克挥挥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当然没有理由相信我……不过,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是买卖哲学。
杰克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与商人打交道,就应该以商人的角度去看问题。首先,老杰克让卡波诺损失了五年的经费支持和一船的货物,这些损失即便把杰克和波利卖到,同时收走他们的破房子,也是远远弥补不过来的。在没有第二个选择的情况之下,卡波诺一定会选择这种方式。但是,如果有第二种弥补可能的时候,那就不好说了。
宝藏的吸引力是无穷的。
让杰克溜掉,和得到巨大的宝藏,成败各有五成。杰克借此溜掉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得到宝藏的可能也同时存在,相比之下,宝藏的诱惑自然远远超过一个小小杰克的价值。
不过,杰克还留了一手。
“哦,对了。”他故作突然想到的模样,道,“还有波利,那个酒鬼可不会离开纳纳尼亚,你可以一直盯着他,直到‘黑天鹅’带着财宝平安归来。”
这显然成了让商人动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起身上楼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本发黄的记事本,往杰克跟前一丢,说:“喏,老杰克的航海日志。”
杰克拿了记事本,塞进兜里,便起身要走,却被卡波诺一把拦住。
这个曾经的水手脸上浮出一丝难得的悲悯,他淡淡地说道:“但愿你比老杰克幸运。”
杰克只是撇了撇嘴,他知道,这家伙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在意的,是他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