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城十分热闹。
咸丰酒楼上,在一张靠窗的位子上,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坐在那儿,冷冷地看着热闹的人群。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十四五岁书僮打扮的少年正眉飞色舞地向他介绍着:“师父,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吗?其实今天是秦国第一富商的水家千金的十岁生辰……”
“闭嘴!”黑衣人冷冷地出声打断他,老实说他实在很讨厌聒噪的人,若不是当年欠了他家的情,他也绝不会收这等多舌之人为徒。
书僮吐了吐舌头,一时兴奋得话又多起来。
“咦?原来大长老也喜欢凑热闹啊!”又一个十六七岁穿蓝色衣服的少年走过来道。
“小方!”书僮见到他,很开心地迎上去。而黑衣人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又看着人群出神。蓝衣少年也没介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和书僮聊起来了。倘若风雅在此的话定会非常惊讶,少年正是当年新秀赛上最年轻的一个擂主——方方。他与方朔空离开沐府后,不知因何又与这对师徒牵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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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华大陆,生日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节日。只有成人礼才会非常慎重,秦国是十五岁成年,汉、唐则是十六。不过一些有钱人家也有年年为孩子庆祝生辰的,其中逢十的生辰又会更重要些。为了给云遥庆祝十岁的生日,水家这次可是下血本了,不仅宴请了武林和商界诸多知名人士,而且阳城内所有水家商铺通通打了六折,正所谓与民同乐嘛~~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水家其实也没亏,那些来赴宴的人士可是带来了不少贵重的贺礼呢!并且今日水家在阳城的那些铺子也是生意繁忙呢,所以真说起来,水家不但没赔反而借此大捞了一笔。
赚钱了云遥当然开心,不过最开心的还是很多朋友的到来。在这个世界,交通可不方便,出远门也不甚安全,但徐若汐和风雅都“不远千里”地赶来,云遥确实感动了那么一下。隔了一年再见,彼此看着似乎都顺眼了许多。其实不止是风雅,沐似锦和沐雪也都有到,白家白大少爷也作为白家代表亲至。
白追命其实前段时间就到了,一直住在水府,基本上都跟云遥、嬴旻在一起,现在连年均也跟他混熟了。而沐府一行则是今天刚到,不过他们一到云遥就亲自迎接去了,白大少可没这待遇。不过白追命也不在乎这些,见到风雅和沐雪的时候死性不改地又去搭讪。
“呦~两位小美人怎么称呼啊?”
他轻佻的样子云遥和嬴旻早就习惯了,不过某人可看不过去。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搭讪,风雅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沐似锦已经先一步挡到她们前面,“哎,大哥?”
沐似锦很不友善地瞪着白追命,却是对云遥道:“水府怎么连这种登徒子也请来了?”
“登徒子?你说我?……”白追命也有些不高兴了,他怎么说也是少爷出身,可不是没脾气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云遥先一步制止了。
“误会啦,追命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沐大哥不用和他一般见识啦!”云遥用手肘撞一下白追命,“你也是,去向她们赔罪。”
“云儿,他刚刚骂我骂得很难听耶!”白追命不满地指着沐似锦道,结果挨了一记狠狠的眼刀,他扁了扁嘴不再说什么。
云遥继续道:“这可是日后江湖上的两大女侠,不是你小人物能惹得起的好吧?白追命,我说你见人搭讪的毛病就不能改改?不然迟早要在这上面吃亏!”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白追命最怕听人说教了,赶紧截住她的话头,转身对风雅沐雪道:“我也就想认识一下嘛!大家交个朋友不是很好?”
嬴旻也接着他的话劝了两句,沐似锦头一扬,对着白追命不屑地哼了声,不过好歹是给了他一点面子。
“好了啦大哥,开个玩笑而已嘛,你这么较真干什么?”风雅不在意地拍拍沐似锦,又对白追命笑道:“你好,我是沐风雅。”
“啊,你好!我叫白追命。”见美人主动和自己搭话,白追命马上恢复活力,什么不愉快的情绪立马抛到脑后。
沐雪原本是想语言攻击他一下的,但见自家小姐这么表态便不好再多说了。而沐似锦,见妹妹都这样说了,也不再紧绷着脸,但仍然横在两人中间。白追命皱了下眉,又不满了。
“那,旻哥哥,就麻烦你招待他们一下了,我带追命先走。”云遥对嬴旻笑笑,赶紧拉着白追命离开,免得那两人又起冲突。
“好。”
然后……
“哇——美人啊……”白追命赞叹的望着宴会上的年轻女孩们。
…………
“呦~这位小姐,一个人么?”白追命似乎是看上一位落单的某家小姐,死性不改地上前搭讪。
那好像是杨家的小姐吧,云遥有点印象呢,是个很有气势的女孩呢!叫什么来着……唔,忘了……
难得的那女孩没有拒绝,白追命神采飞扬地冲云遥挥挥手,“云妹妹~我带杨小姐去逛逛,你自己去玩吧!”
被他那一声“云妹妹”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云遥赶紧摆摆手示意他走人。白追命满脸桃花地和美人离开。没有他在一旁罗嗦,云遥倒也乐得清闲。
她一个人在人群里晃荡着,边欣赏着来赴宴的美人们,边顺手摸些东西来吃,因为来参加宴会的小孩很多,所以她在其中并不起眼。
虽然说起来是她的生日,其实也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号而举行的一场社交活动,来的也大多是她不认识的人,毫无意思,她也就不太上心。或许,对于那些年轻男女也算是一场变态的相亲会吧!至于云遥,年龄太小不说,还是“有夫之妇”,所以欣赏欣赏就好……
“瑶瑶!”忽然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传来,徐若汐猛地从身后扑来,云遥差点没被她压趴下,赶紧把她从背上扯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下午才能到吗?”
“我这不是想你嘛,所以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啊!”徐若汐还是老样子,脸皮比谁都厚,云遥被她恶心了一下,却也习以为常了。她若是像那些大家闺秀般举止有礼,就不是徐若汐了。
和徐若汐同来的还有她的几个师姐,以及两个门中长辈,和她亲近的林敏、孙舞也在其中。从她之前的来信中云遥已知道,她这几个师姐正准备出来历练,刚好接到水府的邀请函,她是跟着“蹭”过来的。她的几个师姐都向云遥问了好,云遥也赶紧回礼。而那两个长辈却甚是倨傲,并不把一个小辈放在眼中,云遥也懒得跟老太婆搭话,便也当没看见,把两个等晚辈见礼的峨眉前辈气个半死。
云遥人懒,也不会主动跨过那么巨大的鸿沟去陪老人家聊天,徐若汐却是嘴甜的主,甚会讨长辈欢心。只见她过去不知同两人讲了几句什么,就逗得两人露出笑意。而她那些师姐也是围着她笑意吟吟的。云遥一直知道她人缘不错,不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如鱼得水。
云遥自己没有门派,没有一群师字类的长辈同辈,只有一个柳先生和师娘,今天还不能来参加她的生辰,云遥那个怨念啊!
一个月前,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柳家三口突然就要搬家,云遥只来得及和他们匆匆道别。师娘当时跟她说是躲仇家,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想着这些,云遥便对宴会没了兴致,呆了一会儿便摸了几块糕点溜了出去,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呆着。徐若汐也舍了那些同门尾随其后。
啃完糕点,她靠着墙悠哉地闭上眼睛,晒太阳,补钙~
这个时候年均应该窝在某个地方舒服地躺着吧?真好啊,每天吃吃喝喝,然后睡觉,不必应酬也不用学习,这才是她理想的生活啊!云遥不由羡慕。
徐若汐难得安静地陪着她补钙,嘴里咬着根草,整个人昏昏欲睡。
“徐若汐,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恩?什么?”徐若汐蓦地惊醒。
云遥笑了,伸出手,“礼物拿来!”
徐若汐拍开她的手,“瑶瑶,做人不能这么俗气啦!我能过来比礼物不是重要的多!”
“也就你自己这么觉得吧。”
“哼!”徐若汐佯怒,从怀中掏出包好的一个小盒子就砸过去:“给你,俗人!”
云遥眼疾手快地接住盒子,也不打开,只是露出一个得胜般的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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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宴会终于要散场了。云遥也被叫去送客。
峨眉不急着走,所以徐若汐还能在这多陪云遥两天。沐府却是来了急信,催沐似锦回去。风雅毫不留恋地坐上马车离开,云遥心里却有些舍不得,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沐府的马车。
“我也先走了。”突然冒出的某人闷闷地道。他在这边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家里催他回去了。
“追命?”云遥惊了一下,再一看他,“你脸怎么了?你不是去约会了吗?”
白追命顶着右脸上鲜红的巴掌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回去了,不送!”
云遥忍笑目送他的马车离去。
白追命从马车里伸出手朝她招了招,“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好——”
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云遥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又不是见不到了……她好笑地摇摇头,虽然隔着挺远,但白追命喜欢到处跑,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跑过来小住几日,何况明年他的成人礼云遥也肯定要去的!沐城离得近,想见沐风雅也不难。没什么好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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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遥走到自己的闺房前,站住,对一旁跟来的嬴旻说:“旻哥哥,我到了。你也回房歇着吧。”
“好。”嬴旻点头应道。
待他走后,云遥叹了口气。任谁都不会喜欢有人一天到晚地跟着自己,可这个嬴旻总是一有空就跑来她家小住上几天,还时不时地找她出去玩。赶又不好赶,挂着一个未婚夫的名分比什么通行证都管用;而这婚约退又不好退,不然会被云依依暴打,唉——
所幸的是嬴旻每天也是要修炼的,能来骚扰云遥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倒也不会影响她自己的修行。
回到房里,云遥躺下没多久便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她习惯性地装睡。
黑衣人站在云遥的房间里,透过帏帐看向裹在被子里的云遥:“既然醒了,还不起来?”
高手!云遥心道,乖乖地起来,从布幔后伸出脑袋和右手,歪着脑袋装单纯地问道:“你是谁?”
“毒圣。”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用一根细线绑在她的右手腕上,迫使她把右手伸到空中,并用快得看不见影子的速度射出五根细针,准确地插入她的五个手指中。
真正的锥心之痛。云遥的大半个身体本来已经在床外,这突然而来的巨痛更是让她整个人摔下床。她蜷缩在地上,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忽然又一个人影跃进房里。
“师父,我已经把信交给水老爷了。”是那个小书僮,他发现地上的云遥,“你对她下了毒?”师父一般不会轻易对人下毒的啊,为何会对水老爷的女儿下毒手呢?这个小女孩应该没可能会惹到他吧?
“走吧。”黑衣人没理会他的疑问。
云遥听着他们的谈话,努力的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个书僮的脸,并在脑海中刻下他的样子。黑衣人因为带着斗笠看不见脸,不过他已经说了他是毒圣,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
总之,他们两个是自己来到这里后最先结仇的人!她绝对会记一辈子的!
黑衣人和书僮又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房外似乎传来一阵嘈杂声,只是云遥没有撑到水清痕等人撞门进来,就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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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水府灯火通明,全阳城几乎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请来了,然而对于云遥所中的毒却都无能为力。
“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云儿……”水清痕彻夜守在云遥的身边,不停地自责,今晚收到毒圣的信之后,他就马上赶过来了,却终是来不及。
“夫君,这都是云儿的命,你别再自责了。”云依依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是啊,水伯伯,您和伯母就先歇着去吧!”嬴旻也说道,“这边我来看着就好。”
“不。我想守着云儿。”水清痕道,“夫人若是累了就先歇着吧。”
“这种时候我能睡得下吗?云儿可是我女儿,亲生的耶!”云依依夸张地说道,然后又看向昏睡中的云遥,叹了口气,“希望华神医能尽快赶过来。”
华神医能救得了云儿吗?水清痕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记得当初,十年前,毒圣的毒药就已经非常厉害了,除了医圣外几乎无人能解。若是找到医圣说不定能够救云儿,可是医圣也在十年前便从江湖上消失了,这么多年都再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云依依自然也知道这些,想着想着两人都是一声叹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