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道人带着符言乐一口气遁行数百里,初时符言乐只是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空旷的天宇张望,疯狗道人见了笑笑,指点他说:“心若静到极致,便可观大千世界万般景象”,符言乐皱眉思索一会儿,尝试着静下心来,虽远没达到疯狗道人所说的这种境界,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兮兮的了。
此刻已过了酉时,而匍匐在符言乐脚下的大地,已然不再是金酉的国土,放眼朝下看去,入目皆是高山大壑,大地在这里就仿佛老人们的面颊,其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苍老的皱纹。
“倔道长,咱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能够追上那个魃魔啊?”符言乐忍不住发问。
“你小子急什么啊,我带着你本来就飞得慢,眼下咱们已越过金酉的边境三百多里了,这里荒无人烟的,鬼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咱们不妨把这里叫做鬼地方,哈哈。
至于什么时候能追上魃魔,这便看你傻小子的运气了,运气好了咱们就远远地跟着那些傻瓜,等他们和魃交上手了,咱两个就藏起来看热闹,要是这么多修士拿她不下,咱们凑上去也只是送死,要是能收拾得了她,老头子我就在最后关头给她来一下,这样,功劳还不是我这个头领的,嘿嘿嘿……”
符言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狡诈之色的疯狗道人,心底里也不知把对方鄙夷到何种程度了。
“你不是诛魔修士的头领吗,怎么能……”,符言乐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他看向疯狗道人的目光已经确切告诉对方自己的态度了。
疯狗道人悠然地喝了一口酒,咂吧着嘴回应说:“你这傻小子知道个屁,世上的事情那有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自古以来,记载了魃魔的典籍中都说‘魃禽之不可杀’,这都是由血的教训中得出的铁律,要是我真动手杀了她,估计我们紫薇道宗就得完蛋,至于为什么这样,谁也说不清楚,我看你悟性这么高,不妨自己去想想,想通了也给老头子说一下,我也可以在人前卖弄不是”。
“既然这样,那你们都不打算出手,还如此大张旗鼓诛什么魔,不如你们回家抱孩子得了”,符言乐听了又惊又怒,竟有点后悔跟了疯狗道人出来。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能不能诛杀是一回事,想不想诛杀是另外一回事儿,总不能天下的修士眼睁睁看着那魔头毁了数百万人而无动于衷吧,如此一来便等于是自己挖了自家的高墙。另外,这些人中真正想诛杀她的人多了去了,你担心什么,你便跟着我游山玩水就好,兴许老头子高兴了,帮你看看修道资质也不一定哦”,疯狗道人这话说得实是无赖之极。
符言乐还想争辩,奈何也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这会儿他的肚皮开始咕咕作响,他尴尬地用双手捂住肚皮,想让肚皮发出的声音变小一点儿,疯狗道人的听觉何等敏锐,他转过头来盯着符言乐的肚子,表情尴尬。
紫葫芦缓缓降落在下方的一片松林中,疯狗道人收了葫芦,用灵识扫视自己的乾坤戒,奈何实难从中找出能供符言乐果腹之物。
“嘿,有了”,疯狗道人显然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只见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放在一旁,从乾坤戒中取出一个铜镜形制的灵器平置在地面上,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默诵一句口诀,疯狗道人向镜面输入一道真气,顿时青铜色的镜面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符言乐在疯狗道人身后偷偷看了那镜子一眼,立时便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呕,吓得他赶紧收回目光。
符言乐本已是又饥又渴,这时放在疯狗道人身后的大酒葫芦引起了符言乐的注意,他趁此刻疯狗道人专心于施法,偷偷捧起酒葫芦,蹑手蹑脚地走开几步,拔掉葫芦口上的塞子,一仰头,咕噜咕噜便是几大口下肚。
符言乐起初感觉一股醇香清甜的味道拥堵在喉舌之间,很快又化作厚重的火辣之感弥漫开来。
“哇!”符言乐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疯狗道人将将在完成施法之际,他的鼻子竟闻到了自己葫芦里酒的浓烈香气,耳畔复又传来酒鬼酣饮时的呼叫声。疯狗道人眉头急跳,他硬生生停了真气的输出,跳将起来,闪电一般扑向符言乐,在后者第二次举起葫芦,张开嘴巴的关键时刻夺回了酒葫芦。
“你个傻小子,这酒你能喝吗?”疯狗道人面色焦急地斥责着,他将葫芦扔在一旁,吩咐符言乐端坐不动,而他将双掌抵在符言乐的后心处,用真气探查符言乐体内的经脉。
“咦!”疯狗道人惊讶低呼,符言乐体内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料的经脉紊乱、灵气横冲直撞的状况。
要知道他这葫芦中的酒可全都是由珍贵的灵草灵果酿制的,其中蕴含的真气十分庞大,一个凡人之躯按理来讲根本无法承受如此突兀的灵气。
“哼,便宜你小子了,我顺便给你看看修道的资质,你可不要乱动哦”,符言乐一听,兴奋之余当即收束心神,乖乖任疯狗道人施为。
这时疯狗道人合上眼帘,谨慎地将一股真气操纵着由符言乐的经脉游向其小腹丹田处。
若方才灵酒中的灵气或多或少能在其丹田中留存一些,就说明符言乐具备了修真的资格,若没有灵气的踪迹,则他也就不具备修真的条件了。不过依方才的事情来看,十之九九该是前一种情况了。
终于,那一股微弱的真气小心翼翼地前进到符言乐的丹田处,疯狗道人一鼓作气,分出一道灵识来和自己的真气融合,然后瞬间钻进符言乐的丹田……
符言乐的丹田内,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小小的空间里,疯狗道人竟连一丝灵气的存在都探查不到,眉头紧皱,疯狗道人心中疑惑更深。
“把酒葫芦拿起来喝一口”,疯狗道人吩咐说,符言乐不知所以,只得照办,他动作缓慢地捧起紫葫芦喝了一口酒。疯狗道人利用那一道灵识仔细地观察着,奈何这口酒所蕴含的灵气尚未到达丹田附近的经脉,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疯狗道人面色剧变。
“继续喝!”
“再喝!”
“你就不能使劲喝吗!!”
符言乐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这寂静荒凉的野外显得十分诡异,而符言乐身后的疯狗道人,脸上只剩下说不出的疼痛之色,就好像符言乐此刻喝的不是酒,而是他身上的血液。
终于,疯狗道人仰天怒吼:“停下!不要再喝了!”
符言乐很是听话地放下紫葫芦,此刻他饮下的灵酒已有七八两之多。
“倔老头,到底……我的资质怎么样啊?”符言乐面色发红,已有微醉之意。
“老子不知道!”
疯狗道人将紫葫芦抱在怀里,反复掂量手中的重量,恰似怀抱着自己孙子的凡俗老头。
“不知道……那……那我喝了这些灵酒怎么没事?”符言乐继续追问。
疯狗道人偏过头来,狠狠瞪着符言乐说:“你这傻小子这么聪明,不妨自己去想啊”。
说来也怪,喝了这么多的灵酒,符言乐竟是饱嗝连连,肚腹之中空荡荡的难受之感也是一扫而空。疯狗道人对着酒葫芦痛惜一阵,只得再次祭起灵器葫芦,带着符言乐继续赶路。
在高空中被晚风一吹,符言乐的酒意立时去了大半,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连周身的毛孔都舒畅无比。大紫葫芦这次飞遁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飞遁中狂风不断吹来,符言乐躲在疯狗道人的身后,也没有特别的不适之感。
“喂,倔道长,灵酒的事你就不要生气了,我身上的四两金子都给你,你就能买好多好多的酒了,你就给我说说,我到底能不能修道啊?”符言乐问道。
“哼!金子!一万两金子都换不来老头我刚才的那些酒,你小子还真是傻啊”,疯狗道人顿了一顿又说:“说来你小子也古怪,说你不能修道吧,也不算对,但说你可以修道吧,好像也不对”。
符言乐听了一头雾水,“那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呢?您老总得给我个定论吧”。
“你浑身的经脉非常古怪,竟能直接吸收刚才庞大的灵气,就连筑基后期的修士也不见得敢一次喝下那么多灵酒。但是,你的丹田竟留不住丝毫的灵气,而这是根本难以修道的标志。
所以确切地说,你小子可以修道,不过这境界嘛,却只能永远停留在炼气一层的最低水平了,其实你现在就是炼气一层了,哈哈哈……”,疯狗道人乐呵呵地笑着,浑然不管身后符言乐丧气的表情。
疯狗道人笑了一阵,自感出了方才灵酒被喝的怨气,这才又说:“不过你小子不要灰心,你体内的经脉十分诡异,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种情况,所以还得看你以后的机缘,一切还都是未知之数呢”。
符言乐听了,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