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峡谷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繁茂,仿佛隔绝了夏日太阳的毒热,这里竟凉爽非常。
嗖,头顶方向射来一道红光,黄有德暗骂一句,手中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挥向来袭之物,立时一条蠕动着身子的细长毒蛇落于黄有德身前丈许开外,这一击并未打中那毒蛇的要害,是以它仍然逶迤着身子,作出攻击的姿势,一双三角冷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异类。
黄有德用手中树枝遥指着那条蛇骂道:“你个没手没脚,屁股不长毛的刁物,连你家……哦,不对,连你黄爷也敢偷袭,真是瞎了你的蛇眼!”他跳脚骂了几句,心中对爬虫与生俱来的恐惧还是占了上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囊来,小心翼翼地从中找出一张黄褐色的厚笺纸,只见其上弯弯扭扭绘了一些奇异的符号,却是一张法符。他口中诵两句法诀,掐指向这张符纸打出一道灵气,随后将符纸朝左胸一拍,那法符稳稳地粘在了胸口。做完这些,他长舒一口气,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第二日清晨,一路行来的黄有德略显疲惫的脸上透出一丝振奋。此刻他正站在一条二百多米宽的滔滔大河岸边,这条河名为忘生,正是黑曜宗的门户前障。而河的对岸正是流沙国隐世的修真门派黑曜宗本宗所在。
汹涌的河水不时撞击到裸露在外的黑色岩石上,激起丈许高的浪花,黄有德看了看手中的包裹,享受着被风吹拂到脸上的水沫,一时心绪惬意非常。
黄有德将包裹重新束在背上,郑重地默诵一句咒语,双手结印向河中央某处打出一道灵气,等完成这个动作之后,他已累的满头大汗,果然自己炼气三层的境界还是不够看。
他焦急地盯着水面,很快,前方的水面翻腾起来,一条足足三尺来长,通身墨蓝色鳞甲的有齿怪鱼跃出水面,那怪鱼的嘴里衔了一根黝黑的木棒,有两根长长的筋状细绳系在木棒两端。那怪鱼名曰虎鱄,是这忘生河水中的霸主,黑曜宗的前辈与已然生出灵识的虎鱄达成协议:这水中的虎鱄可供黑曜宗驱策以帮助渡河,而黑曜宗必须为被驱策的虎鱄提供简单的灵药以帮助其成长壮大。
这时河面上缓缓浮出一个梭形的庞然巨物,其形状就像一个巨型的鸟蛋,通体为不知名的银灰色金属造就,上面刻满了篆文与繁复符号。这是黑曜宗的成名运载法器分海梭。
黄有德看到这一幕,脸上早已堆起灿烂笑容,分海梭的前方忽然像门扉一样打开一条通道来,从其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着玄衫的青年修士。那二人根本不看黄有德,身形一纵,潇洒地飞落到河岸上,昂起头颅向天上张望。“鸟粪砸下来,鸟粪砸下来”,黄有德心里默默祈祷着。
“屠师兄,蓝师姐,小弟这厢有礼了”,黄有德趋前两步,躬身作揖问好。那个男的名为屠铁山,女的叫蓝问水,皆是与黄有德同辈的三代弟子,这一月恰好是他们俩轮值山门,负责接送出入宗门的师兄弟和长辈。
屠铁山终于朝下瞥了一眼,“吆嗬,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尊驾呢?”黄有德心下暗呼贱人不已,表面上却笑嘻嘻地说:“小弟黄有德,是执事华长老的关门弟子,去年外出历练,今方回返宗门,难怪屠师兄会不记得。”其实他在宗内与这屠铁山已有数面之会,哪能不认识彼此。
“噢,原来是华师伯的高徒啊,失敬失敬”,屠铁山面上仍是趾高气扬的神色,“还请黄师弟拿出宗门身份令牌一观,这些虽是细枝末节,但宗门有规定,黄师弟勿怪啊”。
“你奶奶个狗腿儿!”黄有德几乎忍不住发作出来,宗门上上下下也就二百来人,哪次入山还要检视令牌,这摆明了是要欺侮自己呀,可巧自己在外的半年时光里不小心遗失了令牌,他心念急转。此刻自己除了背上的包裹,怀中还揣了五两碎银,半颗灵石,以及路上吃剩下的一块饼,半颗灵石是决计打发不了这两只小狗的。
“咳,屠师兄,蓝师姐明鉴,小弟不巧在外遗失了令牌,此次外出,我本是替家师寻找炼丹的灵药去的,幸不辱命,有小小收获,小弟入宗不久,很多事情还需要师兄师姐多多提点才是”,说着一咬牙解下包裹,手伸入其内摸索一阵,拿出四支药材来塞入屠铁山手中,这四支是除了弦月玉阳花之外较为珍贵的,是修真之人炼制治伤灵丹的必要主材,是宗内无人不识得的。当下屠铁山掂了掂手中的药材,看了看黄有德有些发青的面色,与蓝问水相视一笑,“黄师弟这就见外了吧!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和屠师兄也不好拂了你的一片好意不是,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送黄师弟过去才是”,蓝问水笑着说。
当下黄有德又千恩万谢一阵,说了些巴结奉承的溢美之词,听得屠铁山和蓝问水大笑不已,三人登上分海梭,屠铁山向其内一座小法阵打入一道法诀,在轻微的晃动感之后,被虎鱄平稳地拖着在水中潜行。
黄有德在明亮的舱内环视一周,盯着中央的法阵叹息道:“小弟也坐过几回分海梭了,每次都被宗内前辈的大智慧所震慑啊!”蓝问水此刻心情颇佳,她回应说:“黄师弟恐怕所知有限呢,这分海梭,以及忘生河中央的护山大阵,山门所暗置的灵源大阵,皆是一体的,我宗包括宗主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能坐这分海梭出入,河上是隐藏着的护山大阵,若是有人想从河面上御剑而过,保证他的尸体会成为虎鱄的果腹美味。”
黄有德盯着法阵正中的一面铜镜问道:“这莫非就是上品法器窥灵镜?”
蓝问水点点头附和说:“这窥灵镜妙用万方,在这忘生河中却是大材小用了呢,另外听宗内师兄们传言,有一次宗主外出归来,随手打出一道灵气,这窥灵镜发出的光竟耀得舱内之人睁不开眼睛”,这时一旁的屠铁山接口道:“而有的宗内弟子,发出的灵气就像那萤火虫一样,还要我们在镜子上仔细搜寻才能找到呢,哈哈”。黄有德暗骂一声死王八,也畅笑起来。
黑曜宗宗门所在是一座两百余丈高的巍巍巨峰,这座巨峰名为衡玑,实为流沙弥崦州境内的最高峰,但黑曜宗以无上法力智慧,使这座巨峰的上半部终年隐于幻阵之中。为安置宗内弟子,衡玑从上到下分有三处所在,最下一层为宗内二代弟子与一代弟子中的执事长老所居,其中又设有膳房、丹室、炼器室、灵药谷等诸多所在;中一层为一代弟子、二代核心弟子所居,黑曜宗的诸般高深修真典籍,成名法器多藏于此,此外还设有戒律堂,护法堂等宗门机要;最上一层为门中机要长老、宗主与太上长老所居,宗门隐秘之地亦多在此处,宗内弟子极少踏入这一所在。
“师傅啊,弟子我被那一对狗男女给欺辱了,你要给我做主啊!”在二代弟子所居之地的一间丹房内,华添此刻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色复杂地抚摸着几支弦月玉阳花,遂又叹息一声,“有德啊,你怎么还没改掉江湖痞子的习性呢!现在你是修真之人,一切当以追求大道为要略,被他二人欺负就欺负了,你以后法力高了欺负回去不就是了,你看你又没掉根毛!”
黄有德气得直跳脚,“你这老头怎么当师傅的!当初死皮赖脸骗了我当徒弟,谁知入门之后才发现,连宗门里的一些小喽啰都不把您放在眼里,我在江湖时受人白眼,如今修道也受人排挤,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怎么说话的,师傅我一个长辈,能跟那些炼气的小辈计较?有德你的修真资质是不差的,只要你勤奋坚韧,总有一天会超越他们大多数的。好了好了,再说说你,年前和宗内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出去历练,怎的人家都回来了而你却不见了踪影?”华添急忙转换话题。
黄有德一听神色转悲,垂头丧气回应道:“我们在一处深山里碰到一只成年赤足犼,师兄们提议抓捕,谁知那只该死的长毛畜牲竟朝我所在的方向扑过来,我不过三层水平,哪里敢拦,就让它逃掉了,师兄师姐们口伐指戳,我实在和他们待不到一处,就朝我老家方向游荡了一路,所幸有了这些收获,总是可以给宗门交差了呢”。
华添此时面色铁青,十指紧握,他沉默一阵叹口气说:“今后为师替你去了宗内历练任务便是,你专心习练道术,其他的为师会给你打理好,等你有了实力,再出去闯荡,看他们还敢如此对你”。
说完华添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看上去颇为陈旧的帛布袋,将袋口对准桌上的药材,输出一股真气,那些药材刹那间凭空消失。黄有德呆呆看着这一幕,哈喇子都流到脚面上了,华添一瞥徒弟的反应,大笑一声,携了自己的乾坤袋大步离去。
“这老小子不知以前踩了多大一坨狗屎,竟然能有这样的宝贝!”黄有德暗暗念叨一句。据他所知,宗内执事长老身怀乾坤袋的,只有自己这个便宜师傅。每次华添拿出来显摆,黄有德都稀罕的要死要活,然而老头子连摸都不让他摸一下,黄有德对此是怀恨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