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品看刘洋说了一通,竟然还没有解答自己的疑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讲了一堆有的没的,不由得心中大急,“刘爷爷,我想问您,这‘文修’的东西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修行?为何诵读的时候会感觉到胸中烦闷?”刘洋见他急得几乎窜起,不由得哈哈大笑,“娃娃就是性子急嘛,莫急莫急。这就要讲来,你且用心挺好。方才说这‘文修’之法本是儒家修行中的‘书’之法门,那么这‘文修’的东西当然是与书有关,你诵读的越多,就越能体会其中的道理,体会里其中的道理,在去诵读,自然就更贴合这世间大道,贴合了大道,你害怕修行不涨不成?因此呢,修习这‘文修’的东西,一者,是要常常诵读;二者,是要时时思考,倘有同修一篇之人,更是要时时相互辩论,这就是,‘理,越辩越明’;其三,要注重‘武练’勤修不辍,强健筋骨,学以致用,更能体会更多,理解越深。这便是‘文修武练’之道。”说完抚须一笑,“你可听明白了?”
薛品听的刘洋发问,当下答道,“小子明白,这就是说这‘文修武练’之法实际上脱胎于读书识字当中,就如同平日里跟着刘爷爷读书认字一般,先知断句,而后成诵,渐渐心有体会,明了先贤心中所想,文中所述之理,直至了然于胸,这便算是一篇文字约略修成,不知说得可对?”
刘洋听罢呵呵一笑,“不错不错,难能你一个娃娃,居然说得分毫不错,看来你是粗通其中的道理了。”歇了一口气接着道,“至于你说的第二个疑惑嘛,其实说来也艰难,就如同前者一般,这‘文修武练’之道自然是来自于书文经义之中,自然与书文经义有所关联,你想啊,倘若一篇生书,你连句读都不曾知晓,那声癖字眼也不认得,诵读起来,可是十分吃力拗口?这‘文修武练’正是一个道理,首先这篇‘撼山文’你要粗识其意,诵读起来方才通畅,不然自然是烦闷难当。说起来,这‘撼山文’必经只是简单的东西,让你娃娃诵读,即便是难明其意,强勉诵读之下,也不过是胸口烦闷,诵读得多自然也就通畅了,便也就不碍事了。只是倘若是那先贤真迹,其中奥妙无穷,你却丝毫不解,仍要强行诵读,那可就凶险万分,像是前人的《遁甲书》、《水经》这样的微言大义之作,倘若强行诵读,轻则筋折骨断,重则吐血身亡。却是不可不慎,因而日后若有机缘得此名篇,切不可盲目诵读,须得先解其意,而后缓缓而行才是!”
薛品听完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昨夜里自己强颂《易经》居然没有吐血身亡,真是福泽深厚,要知道,这《易经》包含天地哲理,阴阳变化,五行生聚之道,可比那《水经》境界高深得多,当下不敢再去想《易经》之事,日后多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待到大致能知道个十之一二时再行诵读这篇“神功”,不然只怕小命儿不保。
刘洋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以为是方才的言论吓到了他,当下道,“你这娃娃却哪里这般胆小,不妨事的,这‘撼山文’你以能诵读全篇,自然是你已了然其中一些道理,待得修行日深,这篇学成,自然会有些其他的经文与你,更无半分凶险。方才不过是提醒你娃娃一则莫要冒失,二则莫要好高骛远罢了。需知道,这儒家法门最是中正平和,循循渐进,便是天分平常,资质鲁钝之辈也不会有什么凶险。”
安慰了薛品一番,刘洋接着说,“此间是个妙处,虽然灵气浅浅隐去,这里的竹林却是难得的静谧之所,这寒竹也有安神醒脑之功效,此番便不记得回去,我正好儿与你这娃娃讲讲这‘撼山文’,助你修行一番。”说罢带着薛品向竹林中行去,待到了林中,便招呼薛品席地而坐,“这‘撼山文’虽是入门篇章,立意却颇为正统,讲得是人间行事之准则,是立身之道。全篇总则,说的正是为人一世,当有‘浩然正气’,这卷首一句,说的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天地之中,有一股浩然之正气充盈天地之间,如同大山一般巍峨,如同江河一般浩荡,像天上太阳一般明亮,似星辰一般璀璨。你可知什么是‘浩然正气’?”薛品没有多想,也不觉得这是刘洋的反问之句,听到便直接接口道,“这‘浩然正气’难以详述,然而我想来,宏大,广博谓之曰‘浩然’,正,与邪相对,有刚正,正直之意;也有宁折不弯,持之以恒之说;也有纯正不驳杂之意。故而,这‘浩然正气’应当是一股宏大的勇往之前的刚勇正直之气,持之以恒,毫无偏颇,毫不杂乱之意。”刘洋听完连声道,“好!好!好!想不到你这娃儿天资如此聪颖,行一而知十!”当下又讲道,“这第二句,说得是这股浩然之气在人间游走,倘若国运清明太平的时候,这浩然正气就呈现为祥和的气氛和开明的朝廷。而在时运艰危的时刻,这股浩然正气就会促使义士就会出现,他们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史书之中。你可知道这浩然正气为何又变化无穷么?”
薛品当下答道,“这浩然正气是修身立命之根本,为君子修持,小人不能。故而这股浩然正气实际上就是这人世间的仁人志士,或是博学大儒,或是英雄豪侠。而这些人在遭遇不同的世道的时候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故而变化万千。这一句说得是,作为君子,立身正,持理明,却也必须通晓变化知道,不可以拘泥于一体,顺势而为,因利而导之。方为修身立命之正道。”
刘洋听得薛品答得精妙,当下却不再讲这片‘撼山文’。只是问,“何为立身之本?”答,“坚定不移,勇往直前。”又问,“倘有危墙倾倒,君子当何以自处?”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故无此虑。”问,“生与义不可以兼顾,当如何?”,答,“君子为人,立身正,持理明,为天下先。处绝境则死战,知必死而忘生。”,问,“言必信,行必果,可否?”,答,“君子言而有信,诺不轻许,然而却因人而异,对君子则必信,对小人,则不必信;君子行事当知天时,闻地利,求人和,三者皆得,则行必果,三者得人和,则必果。倘天时地利人和皆失,则事不可为,君子不逆于天,则行亦不必果。”……
一番问答,只把刘洋喜得胡须都几乎揪掉了一大把,他却哪里知道,薛品这货两世为人,前世里网络发达,这些先贤思想遍布四海,诸般解答多如牛毛,此时虽然薛品答得好,记得准,却未必真的能理解的了,更不要说身体力行了。薛品这是却泛起了思考,心中想,这刘洋一番发问,答案却都是现成儿的,前世里这些东西到处都是,随便看的几眼便能知晓,那岂不是说,实际上自己对所谓的”撼山文“其实已经理解极深了么?仔细一想,不对,倘若自己真的理解极深,那么首次诵读“撼山文”的时候应该毫无滞涩才对,为何却也出现了那股烦闷?心中疑惑,此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去问,怎么去解决,难道说,前世带来的记忆需要在这个世界里在回顾一遍,巩固起来才行么?一想又不对,听刘洋所说,这“文修武练”之法修的是心,修的是思想,只要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就足够了,那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呢?
刘洋见他有些沉闷,以为是方才一番问对,对薛品触动极大,平日里的思索积累,此刻一番爆发出来,当是有些更深的心得体会,当下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见薛品时而蹙眉,时而咧嘴,不由的觉得分外可爱。过了许久,看薛品还在思索,不由得道,“娃娃啊,须知这世上,知易行难。又有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需知此事要躬行’,莫要只思不行……”
薛品听得这话,瞬间脑海中如同瞬间通畅了一般,对刘洋后面的话竟是充耳不闻,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原来并非理解不深,原来并非理解不对,“知易行难”,知易行难啊!竟是如此,对这些文字的理解,必须要是自己的才行,而不是看来得,更不能是听来的,前世看来听来的这些记忆,终究只是如同作弊器一般,或者说给了自己一个非常渊博耐心十足的老师,将这些理解,全部教授给了自己,若要有所得,必须得自己读出写东西,这恐怕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了。当下欢喜得手舞足蹈,在林中撒欢儿一般的乱蹦乱跳,口中大喊,“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懂啦,懂啦,哈哈哈”竟活脱脱像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