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你父母在哪啊,你们已经联系过了吗?”
可能是替他感到欣喜,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崔庚就一直好奇的向着他打探,但是自从他说完这个消息后,八岁他就一句也没有应答过崔庚。
毕竟他也是在这个城市生活过很长时间的。下了飞机之后,沉默的他轻车熟路的带着崔庚转乘地铁公交,最后两人来到了Z市市中心的人民公园。
他带崔庚坐在草坪旁的排椅上,不知在等着什么。
但崔庚猜到他有可能是等着他的父母,于是也不停的扫视着人群,期待着能有什么发现。
“诶,你看那个是不是?”
顺着崔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衣衫有些褴褛男子正拿着一块写着讯息的板子,不住的向走动的人们分发着一些单子,并不厌其烦的询问着什么,但得到的答复却只能让他把花白的头压的更低。
看到这些,八岁愣了一下,想起身走的更近,看的更清楚,但却又止住了脚步,他想了一会儿,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恩,就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吧……好的,谢谢您了。”
做完这些的八岁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般,瘫软的靠在排椅上,双手却紧紧攥住扶手,指节已经攥的发白,就连呼吸也能感觉到明显的颤抖。
“你怎么不过去?别害怕啊,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是呢?走近去看一下吧。”看着他奇怪的反应,崔庚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笨拙的开解道。
而这时广场上突然停下来一辆警车,下来的警官向男子走去,而男子小心的把木板放到一旁,显得有些笨拙的解释着自己并不是来捣乱的,但是警官还是把他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再反复确认过什么之后,突然间,那个沧桑的男人像是心口被狠狠地重击了一下,突然无声的张大嘴巴,痛哭起来,然后便被警官扶到了车上,不知被拉去了什么地方。
崔庚显得有些着急了,因为他知道,有时候错过可能就是永别,他连忙起身,想去拦下警车,问个明白。但这时排椅旁草坪的喷灌突然工作了起来,周围的人措不及防,被喷出的水流洒了一身,或尖叫或抱怨的跑开了。
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歇息的地方,突然空出了一大片空间,可八岁却还坐在椅子上,他的头发和肩膀已经被淋湿,而且他的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但崔庚知道那是眼泪。
…
……
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的八岁又带着崔庚来到了一栋高层的天台。
天台的风不小,但吹在身上却很舒服。
“当时楚文哥哥说,他是电脑高手,没有他查不到的事情,然后……我就拜托他,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我的亲生父母,看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那怎么说……广场上那个男人真的是?”崔庚吃惊的问道。
“可能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原来自从我被抱走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不停地寻找,一个县一个县的走,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后来实在是没有钱了,车票都买不起了。妈妈只好回了老家打工,爸爸则继续一个人找。”
“那么认真干嘛,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记得你们了,你们也把我忘了不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相认呢?还有那个警官是怎么回事?”崔庚惊讶于八岁的反应和做法,扶着他的肩膀追问道。
“那是我拜托楚文哥哥做的,我让他托人给我伪造了个死亡证明,说我被拐之后,被买给了一位富商,富商对我很好,但是我却因为先天性的疾病,在几年前去世了,骨灰撒在了大海……然后警官在今天查证到我父亲的寻子信息,告诉了这个消息,再然后那个知道这个事情的远在国外的富商将会支付一笔钱给我的父亲,这剧本怎么样?不过那个钱是我向我师父借的。”
崔庚知道内堂的实力,也知道內监部的能力,他知道八岁所说的一切,楚文都能帮他办到,可是,想起当时拉着自己衣角痛哭失声的八岁,崔庚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可你为什么这么做?今天你和他距离那么近,你为什么不和他相认呢?”
“我为什么不和他相认?他如果早来Z市几天,那该多好啊,但是,现在……你见过哪个普通的人,哪个普通的孩子,需要定期的喝人血,跑百米只需要两三秒钟,去过一个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的岛上做过奇奇怪怪的检查?”
“可是,也不是没有墓人在普通人社会生活的例子啊?”
崔庚还是不甘心,他看着现在的八岁,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被现实压的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自己。
“可是,我的天赋评价是高危,你知道吗?当时给我做测试的那些人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可是我听说他们里面一个会喷火,一个能把接触的物体石化,但他们却像见了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师父强行把我的档案资料修改了,可能我现在还不允许出岛。”八岁摆脱了他的双手,把身子转向看台的方向,从那俯瞰下去,车水马龙仿佛是蚁鼠横行,他继续解释道,但声音却越发的变得平静。
“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虽然崔庚复制使用过八岁的天赋,但在他看来,那就应该是单纯的加速身体肌肉反应的能力,但是想到和这并不相符的强烈的副作用,他还是犹豫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师父没有告诉我,她只是给了我一本册子——《墓人天赋分级及管理办法》,虽然里面有许多我看不懂的名词,但我看的很认真,于是我知道了,像我这种,是不被允许装作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的。”八岁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你没试过,怎么会不知道?”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试的,生活不是能被幻想改变的。这就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做小乞丐这么多年,认为最正确的一句话。我曾无数次幻想能被好心人搭救,可是每当我穿着烂衣跪在街头,他们甚至并不会停下脚步。你知道吗?当时在他们手里当乞丐的时候,我甚至不敢吃饱,哪怕是改善伙食的时候,因为如果你长得不够可怜,就没人给你钱,你就会挨揍,而有些些长得太壮的,他们就会拉着去了黑诊所,我记得有几个甚至没能回来,你知道吗?我已经十五岁了,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八岁转过头红着眼睛,比划着自己的个子说道。
“选择不会因为犹豫和挣扎而变得正确。不然,等待你的只是一顿痛打。这就是我这些年来明白的道理。其实我总在想,我命这么不好,可为什么还是活了下来,后来我看了一个忘记名字的电影,我感觉我和那个主人公一样,是个神经病,一个拿着刀,逼着另一个跪在马路边装可怜。”
崔庚看着眼前的八岁,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晚上那个过分成熟的八岁,他突然有点害怕,因为此刻眼前的的八岁好像是疯狗一般的张舜,看似癫狂,却极度理智。
不,是他像极了八岁。
但与此同时,崔庚却又有点羡慕着他们这类人的果决。面对选择,此刻的八岁远比当初的自己成熟的多,也许会把自己伤的很痛,但却不会因为后悔而懊恼。
如果自己能像他,像他们一样,当初就向林雨程坦白一切,也就没有这么多年来的烦恼与纠结了吧。
但是现在也不算太晚,毕竟现在的自己也处于类似八岁的境遇,因为一个身份彻底斩断了做个“普通人”的可能。
崔庚摸了摸伍萱潇当日递给他的剑型徽章,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深吸了一口气,拨出了电话簿里林雨程的号码。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又拨了几次,还是得到同样的结果,崔庚显得有些诧异,难道是这十几天自己不在,雨程换了号码,忘了告诉自己?
疑惑间,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嘟,嘟,喂,是林阿姨吗?我想问问雨程在哪啊,她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电话那头沉默里一会儿,然后同样疑惑的说道:“你打错了吧,这里没有一个叫林雨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