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三路上,沿路铺面都紧闭了店门。门旁搭得山墙,到成了黑狗子们绝好的掩体。一个个架着枪,伸着头,瞅着路面。
一路闯来,红军伤员和几个女同志明显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石志强见前后没有黑狗子,示意大家放慢步伐,伸手去接徐静背的电台。徐静摆摆手,说道“人在电台在,这是我对上级的保证。”翟滟搀扶着徐静,说道“闯过北三路,沿河堤就能撤出蚌埠镇,大家挺一挺就能行,拼一拼就能赢。”二人加紧脚步,跟上了队伍。
有了掩体的黑狗子,也长了行市。人群刚一露头,就有黑狗子开了枪。子弹虽没打中,但把人群又逼退回小巷。
石志强忙跑到巷口,侧身观察路两边的情况。这时,红军伤员和有武器的同志,也聚了过来。石志强说道“路两边都被敌人占了,他们躲在墙后易守难攻,咱们要想过去伤亡一定不小。”
几名红军伤员挺身而出,说道“我们先出去吸引火力,你们趁机再冲出去。”石志强忙上前挡住众人,说道“不行,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安全。要吸引火力,也是我们地方同志去。”说着转身要冲出去。红军伤员一把拉住石志强,说道“别争了,快没时间了。后面的敌人要再追上来,大家就会更危险。”
镇东北路口,人群过后,无浪神们再看到菜大四时,已面目全非。除了浑身被踩踏留下的痕迹,还有身下一滩污血,满脸的脚印已看不清眉目。菜大四曲缩着肥胖的身体,除了胸口还有起伏,仿佛死了一般。
陈伟拎着佩枪还没缓过神来,嘴里反复的叨咕着“是走火了,不该呀。”黄毛和老蔫见陈伟身边,没剩下几个警察,喊道“兄弟们,给老大报仇呀。”无浪神们抓着枪管,掂着枪托,向陈伟逼来。
这一切,自然被不远处的王涛,看在眼中。王涛倚着窗框笑道“打,往死喽打,****的真给俺长脸,明目张胆的踩乎我。”一旁的风卷云,刀疤脸上也爬着笑容,幸灾乐祸的看着。军密组的人见两边警察打了起来,忙开枪示警。喝止道“都住手,再有械斗者,就地枪决。”无浪神们这才罢了手。再看陈伟和几个手下,哪还站的起来,都躺在地上直哼哼。
王涛眼珠一转,对鸿钧老祖说道“洪老大,咱们走,看热闹去。”鸿钧老祖早就忍不住了,边向外走,边骂道“这些个怂货,俺才眨了个眼,就都趴下了。”风卷云闹不明白了,跟在王涛身后,问道“王队,这时你咋又想出去了?”王涛冲风卷云得意一笑,说道“看这动静,乱子小不了。咱们把挂彩的往医院一送,这事就跟咱们没关系了。上面要问起来,我也有了交待。”
王涛来到路口,假模假式的说道“长官,这都咋了,我紧赶慢赶怎么还给您了添乱子。”军密组的人也无心与他说长论短,命令道“你来的正好,伤员和那几个领头闹事的交给你,其他人我带去抓土匪。”王涛忙敬了个礼,回道“保证完成任务。”
等军密组的带人走后,王涛蹲到陈伟身旁,伸手扶正陈伟的脸,扭着脖子看着陈伟。摇着头说道“咋这一会功夫没留神,都认不出来了那,看样子攀了高枝变化就是大,胖了,脸胖了。”陈伟被几枪托砸的,脸都走了形,明知道王涛在挖苦自己,忙解释道“属下没想攀高枝,只是想替队长冲锋陷阵。”王涛听后小圆眼飘忽了一下,冷冷的说道“是真是假,都别忘了自己是谁。”
鸿钧老祖瞅着菜大四笑了起来,嘲笑道“还他娘的左青龙右白虎,头一个就挂了吧,低调,要学会低调。”黄毛,老蔫和在场的几个无浪神不乐意了,瞪着眼看着鸿钧老祖。鸿钧老祖瞟了无浪神们一眼,说道“咋滴,有意见,不行你们一起放马过来。”
风卷云歪着头,晃晃的走到鸿钧老祖身边,说道“低调,要学会低调。”猛然向无浪神们看去,扭曲的刀疤脸上刻着凶狠,犀利的目光里带着阴冷。无浪神们不由得一惊,瞪着的眼里,露出了惊恐,而后渐渐收敛起来,逐渐黯淡到低眉耷拉眼。风卷云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抬着你们的人,扶着我们的人,都听王队指挥。”
隔着北二路,已经能看到有敌人追来,再不做决定,真就要被包围了。一个红军伤员无意中说道“要是有几颗手榴弹就好了,躲哪,我都能把他们轰出来。”石志强一听有了主意,说道“真手榴弹我们没有,假的也能把敌人吓个半死,只要他们停止射击,我们冲出去压制他们,就能给大家争取到时间闯过去。”
于是每人从地上找了块半截砖头,掂着分量,挂着笑容,分别向路两边投去。
黑狗子们见忽地飞出东西来,谁还管是什么,纷纷抱头贴向墙壁。趁势红军伤员和地下党冲出小巷,掩护大家通过北三路。人群都过了大半,黑狗子们才醒过神来。再举枪射击时,刚露头,子弹就招呼上了。几个黑狗子都被开了瓢,吓得其他黑狗子哪还敢露头。一时间,把黑狗子们打的无法还击。
躲在山墙外侧的黑狗子,靠着墙,背着身,也不瞄,向后面放枪。毕竟黑狗子们人数多,分散的又开,乱抢也是不小的威胁。徐静和两个地下党,两个红军伤员,腿部都中了枪。
当所有人冲过北三路,进入堤坝附近居民区时。徐静和四个伤员都走不动了,靠着墙,停了下来。“再向前,过了坝,进了林。敌人就拦不住同志们了。我们负伤的同志给大家断后,你们快走。”说着徐静要把电台交给翟滟。
翟滟抓着徐静的手,说道“我们不会丢下你们,就是背,大家也要把你们背出去。”说着把电台交给石志强,自己背起徐静。众人纷纷要去背伤员,伤员们急道“快走,敌人很快就会追来,没人断后,咱们谁都出不去。”石志强说道“就是断后,也是我们没负伤的同志来。”伸手要去扶伤员。
两个负伤的红军伤员,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说道“别争了,听我们的吧,四次反围剿,我们见过太多的阵仗。为了伤员,整连整连的牺牲,这不是我们想要见到的。在拿起武器的那一刻,我们就把生命交给了自己的信仰。”说完四人朝着北三路走去。
徐静挣扎着要一同回去,翟滟含泪说道“你是发报员,你的战场在发报机旁,你去了就是逃兵。”
当镇东军密组的人,带着菜大四的手下,赶到小巷口时,北三路上还响着枪声。对面的地下党,早已过了马路。于是镇东军密组的人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人都过去了。”这时,黑狗子们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定马路上真没人了,这才走了出来。军密组的人要求周雷‘迅速整理队伍,尾随切断退路。’队伍刚撵出几步,四个倚在墙根的伤员,就发起了攻击。
枪声是告别的语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同志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王有银坐在堂屋,吧嗒吧嗒抽着烟。外面的枪声时起时停,叫人揪着心。有银媳妇紧张的,说道“老头子,不会是土匪来咱们这抢了吧。”王有银抬眼向门外看看,说道“年头里,俺怕见不到娃们就走喽,还心酸了好一阵。现在看来,挺好。真要都在,只怕是-----。”有银媳妇忙走到近前,说道“没啥,要抢随他们拿。要杀,咱们还是伴。”说着握住王有银的手。
王有银忽的站起身,把烟袋锅子在桌上敲了敲,剔了烟灰。大步走出堂屋,把院门一开,对媳妇说道“不怕了,横竖都是受欺负。我到要看看这个狗世道,还能咋滴。”
院门一开,只见一群人朝着河坝跑去。有银媳妇说道“要不,咱们也和他们一起逃匪祸吧。”王有银摇摇头,说道“俺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炕头上。”说完看看情况不对,一是,逃匪祸的人也太少。二是,没有老人和孩子。三是,没见到左右四邻。
忽然人群里有两个女娃,向自己走来。一个背着另一个,身后还有点滴血迹。翟滟来到王有银面前,说道“叔叔婶子,帮帮我们吧。”有银媳妇先说道“闺女,这土匪也不是讲理的人,俺们自己都没辙,可咋帮你呀。”王有银觉得不对劲,问道“闺女,你们是躲土匪吗?”翟滟回道“叔,我们是学生,是黑狗子在抓我们。”
王有银一听说不是土匪,是黑狗子在作怪,气的骂道“这些个遭千刀的,对学生娃都能开枪,就不怕被雷劈喽。”再看看面前的两个姑娘,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清秀穿着质朴,眸子里透着明净清澈,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学生。
王有银为难的,说道“不是叔不愿帮你们,家里就俺跟你婶。没一个会治伤的,若耽误了这闺女可咋整。”徐静咬着牙关,说道“叔,我没事的,伤在腿上,现在保命要紧。只要我们躲过黑狗子,决不给您和婶子添麻烦。”
说话间,远处的枪声停了,闹哄哄的像有不少人过来。
王有银把翟滟和徐静放进院子,说道“那就先委屈你俩,到隔壁屋子里躲着,等黑狗子走了,咱们在想办法。”说着把二人领到王天的房间。虽说王天离家将近两年,但王有银想儿子时就进来坐坐,常开门通气,屋子收拾的到也整齐。
王有银对二人说道“你们先在屋里呆着,一会外面太平了,俺再把你们放出来。床头的箱子里应该还有些药,俺也看不懂,你们瞅瞅能不能用?”说完走出屋子,随手锁上房门。有银媳妇刚把院子里的血迹清理掉,连苕帚还没放下,就听到院外嘈杂起来。乱哄哄的有人嚷道“血迹到这里就没了,一定就在这一片,搜,一家都别漏了。”
说话的正是周雷,不是他做事认真,而是他怕再跑到前头挨枪子,故意躲在后面拾漏。
黑狗子们咣咣砸着一连几家院门,有开的有没开的。王有银给媳妇使了个眼色,有银媳妇把院门打开,顺手扫起地来,扬起一院子尘土。周雷捂着口鼻窜进院子,抬手把有银媳妇推到一边,嚷道“起开老东西,一边呆着去。没看见警察执行公务,裹什么乱。”跟着军密组的人和三,四个黑狗子也进了院子。
周雷一眼瞅见王有银在堂屋抽着烟,笑道“俺说咋瞅着眼熟,原来是老王头家,以前来过。”扭过脸对军密组的人,说道“这家要仔细搜搜,他家有个娃是挂了号的,激进的很。”几个黑狗子端着枪,就四处翻了起来。
王有银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磕,说道“家里就两个老东西,没啥好搜的。要钱要物自己拿,要命两条看着办。”几个黑狗子真不客气,见值钱的就往怀里揣,个个鼓鼓囊囊的回到院子,说道“都搜过了,没啥可搜的了。”周雷把眼一瞪,问道“别光顾乱搜,瞅到有人没有?”一个黑狗子回道“都翻了个底调,真没什么有嫌疑的了。”说着把王有银的钱袋子,塞给周雷。
周雷四下看看,指着王天的屋,问道“那间房搜了吗?”黑狗子们回道“门上着锁,乌漆麻黑的,该是柴房吧。”周雷骂道“奶滴个雄,你家的柴房上锁呀,把门砸开,仔细搜。”有银媳妇嚷道“那屋子是空的没人,可怜我儿王天,都被你们逼去淮北煤矿了。现在连间空屋子,你们都要砸。”王有银忙挡在门前,说道“要进屋,就先把俺撂倒。”
周雷见有银两口子极力阻拦,觉得里面一定藏着好东西。一把掏出佩枪,抵到王有银面前,说道“还用把你撂倒吗,放屁都哆嗦,风大都扶墙,你能挡得住它。”说着把佩枪在王有银眼前晃晃,伸手要去推王有银。
军密组的人一把抓住周雷的手,看着王有银,问道“你儿子叫王天,在临淮小胡子矿?”王有银不知对方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回答。有银媳妇抢着,说道“是,王天是俺小儿子。都去矿上两年了,一直没回来。”说着哭了起来。王有银不便去安慰媳妇,直挺的立在门前,说道“都说父债子偿,我儿就是看不惯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如果这也有罪,那就抓我。”说着瞪着眼看着周雷。
周雷见军密组的人说话了,不敢太放肆,笑着问道“长官,您认识王天?”军密组的人摇摇头,周雷立马要发作。但军密组的人接着回了句“我的长官应该认识,经常说起,很是敬仰。”然后看着周雷。周雷脸上露出了迷惑,问道“这个王天还不到二十岁,长官,您不会弄混了吧?”军密组的人,说道“这就更对了,叫你的人把东西放回去,不想找麻烦就别得罪老人家。”说罢,冲着王有银敬了个礼,转身出了院子。
周雷困惑了,本想着‘这是王龙的爹,多少能弄出点钱。虽是得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后总能推诿过去。’现在连军密组的人,都敬着王有银,自己又如何收场。塌塌眼皮,说道“把东西放回去,咱们走。”
就在其他院子鸡飞狗跳之时,远处枪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