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杨璩匿身候待酉时,等有人打开铁门之际抢上封住其穴道。随后掩上铁门悄身进去,期间牢房数座,却是尽皆空空。正失落间,陡见靠近东北的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闭目静坐,正是杨伴龙。紧邻的牢中另有三人,却是齐琳、白雨蝶与沐妱玲。
杨璩冲上杨伴龙所在牢前,“姐姐”还未呼叫出口,早已热泪滚滚再也忍耐不住。杨伴龙见到杨璩更是惊喜不已。起身道:“璩儿,你怎生寻到此处?!”
齐琳、白雨蝶与沐妱玲同时叫道:“师叔!”
杨璩拭去泪水,道:“此事说来话长!全凭少国公帮忙!”
杨伴龙一怔。
杨璩握住牢木,道:“我听峙恒说姐姐中了‘香尘四散’,如何解救?”
杨伴龙道:“我每每尝试运功驱除,总也不得奏效。只有借助他人内力来试试了。”
杨璩道:“此地不可久留,咱们逃出去再行计较。”说着挥剑削断牢锁。
五人一行来至铁门。杨伴龙见到被杨璩封住穴道的那人,道:“这人虽隶潭王,终究待我有送饭之恩,放了他罢。”
杨璩解了那人穴道,见他飞奔而去,道:“咱们行踪曝露,出王府要紧!”
杨伴龙微一沉吟,道:“不急!我知有一去处,随我来!”
杨璩、齐琳、白雨蝶、沐妱玲随她七转八拐来到一间小屋。
杨伴龙道:“这里是王府花匠圃植花卉之处,咱们躲在里面,璩儿试着帮我驱逐身上毒物,否则我等始终难脱潭王追捕。”
杨璩道:“姐姐怎知此处?又为何难脱潭王追捕?纵然内力受制,府中侍卫也绝非姐姐敌手。”
杨伴龙道:“璩儿你有所不知。王府前些日子来了四名内家高手,有二人轻功卓著,像是逍遥派的路数。我受困之前曾先行探看,无意间瞥见这屋子中有花匠进出,猜知是花房。”
杨璩道:“原来如此!”
五人藏匿屋子角落花草之间,闻见外面大声呼喝,全不理会。杨璩运起内力为杨伴龙驱毒,过了约一个时辰,忽闻门口有脚步声至。此时逢当紧要,杨伴龙身上毒物眼见就要驱尽,五人只盼再有一时半刻勿受搅扰,便即大功告成。
不料脚步急促,行至屋前径自推门进来,几人不免惊异。杨璩心念一乱,内息更险些岔入他途。
几人听闻进来的只有一人,悄声匿在花草之后去看,见这人是府中一名花匠,一进门来,便俯身伸手去草木下面的泥土挖掘摸索什么。
各人正自奇怪,见那人从泥中摸出一个布袋来,解开布袋,里面是一尊佛像。五人不敢出声,却听他口中喃喃自语。
几人听得清时,这人所说竟然是倭语,惊忖:倭人竟早混入潭王府中?紧接着门外脚步声更多,这花匠取佛像藏入怀中,转身疾去。
杨璩得了这等罅隙,已经将杨伴龙身上毒物驱除殆尽。杨璩道:“姐姐,你试一下内力可得恢复?”
杨伴龙稍稍运息,便觉“香尘四散”已然不复扰身,起身道:“毒物已去。”四人大喜。
杨伴龙道:“这倭人想必以为王府察觉,取了物事逃出府去!只是他手中所持佛像,我竟似在哪里见过!”
齐琳道:“是那日欧阳启摹图上的佛像!”
杨伴龙道:“不错!正是欧阳启口称隐藏‘云冈宝藏’绢图的佛像!”向了四人道:“此事干系重大,中华宝物,切不可落入倭贼之手!”
四人称是。五人出房跃至房顶,见王府侍卫纷纷列队将院中房舍一一查找搜寻,那花匠翻出北墙,正往河岸逃去。
五人见他奔走之际极是警觉,跟上却不敢行得太近。岸边一艘沙船靠水等候,船上下来几人,每人手握一截竹竿,似是藏有兵器。
五人正待近身拦阻,骤闻当空一声炮鸣。
接着几艘沙船靠岸过来,船上下来之人发髻、衣饰俱是倭寇打扮。
杨伴龙一个纵身,抢在那人上船之前落在船舷之上,众倭人惊讶之余支哇乱叫,手中竹竿抛下,从中抽出隐匿的窄刃长刀向她袭来。杨伴龙回身使一招“峰翦丝红”,轻巧的从那正要上船的倭人手中将佛像夺走。
众倭人怒不可遏,将杨伴龙团团为主。只是倭人阵势虽凶,却岂是是杨伴龙的敌手?杨璩、齐琳、白雨蝶与沐妱玲也从后跟上,倭人顷刻皆被打倒。
一名倭人朝着一艘沙船喊了几句,纵身跃入水中。
只见篷帘微动,几枚亮银飞镖从船舱里打了出来。
五人避过之后见船舱再无动静,一时之间不敢大意。
半晌闻船舱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猛然低喝,一人掀帘现身,手执一柄腕柄极长的镰刀,黑巾蒙面,目光阴冷,立定船头喃喃自语。
杨伴龙见他发暗器的手法,有些像西域门派功夫,又见他右手手背上绘着一只蝎子,蝎尾翘起,形态栩栩如生,心头醒道:原来是“幽冥侍者”!
她知此人行踪诡异,在西域一带颇具名号,而且此人擅使蝎毒,极少有人见得他真实面目。朗声道:“‘幽冥侍者’至此,却要助纣为虐么?”
杨璩、齐琳、白雨蝶、沐妱玲并未听过这人名号。蒙面人开口道:“想不到中原有人识得本尊名号!将你手中佛像拿来,咱们各走各路!否则,哼哼!”冷笑几声,镰刀往身前一竖。
杨伴龙道:“阁下欲得此佛像,必知佛像来历了?”
那人道:“自然知晓!”
杨伴龙道:“恕在下不能从命!”
那人道:“任我好言好语,你却当作消遣!”镰刀一晃,举刃攻来。
杨璩在一旁早就注意这人动向,抢在他攻击之前喊声“姐姐接剑!”长剑抛给杨伴龙。
杨伴龙提剑施展“玉女剑法”,一招“松下对弈”触手即发,那人镰刀挥起,倚仗兵器之利伺机反击。
二人才交上手,蒙面人甚为震惊,长柄铁镰在杨伴龙面前竟然难获一丝便宜。他一套镰法纵横西域,威劲刚猛近乎无人不晓,今逢这招法舒柔的女子,惟觉力不从心。
铁镰挥舞之际,使出右手舞镰、左手发针的绝技,接连发出数枚蝎毒钢针。
杨伴龙出招之际步法更是灵活,眼见其身形游移足不沾尘,数枚钢针竟被她轻巧的悉数避过。
古墓派轻功何等独到,以短敌长,本就是古墓派力转兵器优劣的成名招法,这“幽冥侍者”见识到古墓轻功的神奥,自然且惊且叹。
眼见高下就要分断,忽然远处兵士呼喝,已向岸边逼来。
杨伴龙向齐琳、白雨蝶、沐妱玲三人道:“琳儿、小蝶、玲儿,你等随姐姐一路,我挡住追兵!”
齐琳只道:“师叔……”
杨璩道:“雾灵山为潭王知晓,归山必难久安。让姐姐带大家往无锡崇安寺暂避!”身形一晃,已在数丈之外。
三人趁杨璩抵挡的罅隙划过一艘沙船接引杨伴龙。
杨伴龙听齐琳代诉杨璩话语,心想璩儿所虑不错,便由她抵挡追兵,自己先行赶回山中带领众弟子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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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定云在谷中又住月余,依旧未见天箓鬼仙回谷,却也未见曲纳兹闯得进来。这****随韩久成、马雨馨至钵盂崖采药,见二人路上有说有笑,不由一阵怅意,记起杨伴龙、杨璩、齐琳、杜逢妤等人待自己的好,心中百般思念,生出辞别众人返回雾灵山去的意图。
众人驾船将他送至谷外,裴定云辞谢作别。三月以来,他所中毒物得以化解,身如再生,更加受到天箓鬼仙及其弟子们的熏陶,心境脾性也自觉与原先不同,迈步出涧,路过当日与中年男子和小女娃际遇的山洞,心中忖道:我经此而入,经此而出。一出一入,宛如劫后新生脱胎换骨。若不是师父、师叔、师姐师妹们以及宁庄主、袁相士、何校尉、天箓鬼仙与其弟子等鼎力相助,我焉有今日?此恩我企当图报,更要以再造之身行有为大事!
出山而行,脚下但觉轻快。行了七八里,见到一处旧庙,庙门败落,匾额依稀可辨“药王堂”三字。
裴定云忖:此庙供奉的不知是哪一位‘药王’?
行进门去,见一尊石像蛛网遍布,面目难辨,庙殿屋顶瓦片七零八落斑驳不堪。
裴定云才入庙中,见角落里躺着一名老妇和一名少女。二人听到裴定云脚步声响,早已惊得站起身来。
裴定云道:“在下入此地为求借宿,不知二位在此,多有冒犯。”
那老妇道:“你不是蒋大户手下么?”
裴定云奇道:“什么蒋大户手下?”
老妇道:“那便甚好!我与女儿逃路至此,已是接近穷末,倘被蒋大户追上,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裴定云惑道:“原来二位逃路至此,却不知有什么难处?”
老妇道:“是蒋大户看中了我家姑娘,要强行掳掠纳为小妾。我母女二人家境虽贫,却不屑为无德豪富填作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