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先前那人又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成兄随我去了,自然找的到进去古墓里的法子。”另一人沉寂片刻,道:“我听闻大明圣教前任光明左使杨逍在终南山里隐居,咱们若去,会不会撞见此人?”先前那人道:“若得撞见更好,这人既是明教前任光明左使,自然识得张无忌。说不定从他身上,倒寻得了张无忌下落。”张无忌闻得此言,心中一惊:造化弄人!这两人来者不善,却无意间被我撞到!听其言语除了意欲搜寻自己之外,竟然要对杨左使不利!张无忌深知杨逍武功,一般江湖之辈绝非敌手,况且杨逍之足智多谋不在赵敏之下,旁人若想算计,却也极难讨得便宜。话虽如此,只是这两人来路不明,又不知会不会寻找帮手或使上什么下毒之类的阴损手段,毕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听听这两人如何合计,如若知晓了他们奸计,赶到终南山告知杨左使,抑或暗中化解此厄也不是什么难事。主意打定,只凝神屏气,细听二人讲话。
只听先前那人又道:“咱们委身潜入叫花子帮,这些日子以来受的苦,可是这一辈子也没受过的。他日结了差事,定叫那帮龟孙子们好看!”另一人应道:“正是!同样安排差事,咱哥俩却分得如此劣贱……他黄美之有何本事,仗着自己受皇上宠信,从不把我等瞧在眼里,他如今来了江浙,我会嘱咐兄弟们好生照料!”张无忌忖道:听言语,二者多半是朝廷的人,却不知这二人混入丐帮是何居心?只因这二人话语所涉与自己干系莫大,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离去。
又待良久,二人言语中却只是抱怨,似乎对那名为“黄美之”之人颇有微词,你一句我一言的数落其平素里的不好。至于有关丐帮、杨逍和他自己的事却未再提到半句。
张无忌贴在山岩上个把时辰,只听洞里最先说话的那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免得叫花子们起疑。”紧接着听到洞中之人往外行走的脚步声。张无忌急忙在一块山岩之后躲了,窥见那二人出洞后爬到崖壁之上,消失于山顶之上。张无忌待得片刻,纵身上了崖壁,却见二人已朝了东边山脚而去。
张无忌跃回洞中,向里面走了几步,见那石洞甚是宽阔,地上几块大石头旁边散落着几个酒坛,一旁还有几根啃罢的鸡骨头,里面两堆干草铺成的床榻旁边,放着一个高大的木箱。张无忌心道:原来这二人将此处当作一处憩居之所。本欲上前开那木箱来看,却见木箱上结结实实的锁了一把大铁锁。张无忌恐二人行远了,转身从洞中出来,飞身到崖顶,寻到二人身影,跟了上去。
那二人一路向东北沿小路疾行,眼见进入了会稽山山麓,张无忌身在峰顶,但见西北方向重岩迭幛、幽谷修篁,一座摩天高崖之上云气氤氲,袅袅如一道青烟升腾,心道:莫非是绍兴香炉峰到了?再跟着二人行进了片刻,果见来到了绍兴城城前。
张无忌尾随二人直来至城南处的一座荒庙,远远见那荒庙庙门大开,正殿却是大门紧闭,张无忌观望片刻,见二人轻轻推开殿门闪身进去后又缓缓见门掩上,心中警觉,不敢冒然上前。飞身跃至院墙上静候少许时分,听不见正殿中有什么声响,又悄悄从墙上下来伏身走进殿前,将耳朵贴近了窗户细听,依旧听不见里面一丝动静。张无忌心中大奇,抬头从窗纸的破隙之间望进去,里面竟空空如也。张无忌从殿前正门处推门进去,见那庙里供奉的是一座弥勒佛的石佛像,看情貌修建年月已久,只是香案上倒是干净整洁。张无忌在殿里环视了一周,见到石像前两旁的柱子悬着的楹联并非是弥勒佛庙中常有的“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与“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却是“终日解其颐,笑世事纷纭,会无了局”;“经年袒乃腹,看胸怀洒落,却是上乘。”
张无忌观罢心中赞道:不知此联是何人所书?好一个‘世事纷纭,会无了局’,‘胸怀洒落,却是上乘’!再去看那弥勒佛石像,但见其坦胸露乳、憨态可掬的模样,一时间竟想起布袋和尚说不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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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在殿中仔细察看了许久,仍是猜想不出那二人究竟去往了哪里。正自苦恼间,忽的一低头,见光光的地板之上留着几个两人进来时因鞋子沾了泥土而踩下来的脚印,心中一喜,顺着脚印追寻,见其转向佛龛后面而去。来到佛龛后面,却见那一串脚印在地上的一块石板处消匿不见了。
张无忌忖道:原来这殿里另有密道,看来便是在这块石板之下。
俯身将那石板从地上缓缓揭开,果见一条窄窄的暗道。只是里面昏暗幽邃,不知通往何处。
张无忌屈身进了那暗道,从里面又将石板挪回原处,登时周身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张无忌静待了片刻,听不见什么响动,只定定立了良久,双目终于缓缓看清了周遭物事,原来是个一尺见方的石道。张无忌伸手摸着石壁,向前行去。在黑暗中行进了约莫二百来步,忽觉石壁到了尽头。此时到了深处,更是再无一丝光亮,只伸手仔细去摸,原来是石道转了个拐角。张无忌拐过拐角又向前行进了一百余步,见前面一道缝隙里隐隐透出一丝光亮。快步上得前去,却又到了尽头。张无忌借了少许光亮向四周摸索,却无别路可行。张无忌伸手在那透光的那面石壁上一推,暗觉这石壁隐约能动,像是一道石门。待用力推时,只听“嗉噜”一声轻响,面前一阵强烈的日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来。缓缓睁起眼睛瞧时,却是身在一座院落里的假山之后。
张无忌从假山之后出来,迎面便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人围上前来。
张无忌观其衣着知是丐帮弟子,正待开口询问解释,却听最前面的丐帮弟子喝道:“来者是‘武当四子’中的哪一位?”
原来此处乃是丐帮帮众秘密集会之所,这几名丐帮六袋弟子正是负责在密道出口看守之人,方才张无忌推开石门的声响将其惊动,几人立时赶过来察看,却见到一位四十五六岁模样身着武当道服之人从密道中走出,也是又惊又骇。
这几名丐帮弟子曾在几年前见过武当四子的风范,隐约觉得此人年纪与武当四子仿佛,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惊讶差异之余,也怕无故牵出丐帮与武当派瓜葛,是以问得谨慎。
张无忌不愿打诳语,却也不想因自己之故引得丐帮与武当派交恶,只拱手道:“在下并非‘武当四子’其一。今日误闯贵地,实是冒昧莽撞之至,还望丐帮的诸位英雄们海涵不咎。”未待几名丐帮弟子答话,却听得众人身后有人喝道:“武当派门规何等清严!将这个易容伪装的贼子与我拿下!”
众丐帮弟子闻语,知是已惊动了正在集会的几位长老,不须回首,也知呼喝的乃是本派九袋长老佟胜。
张无忌正欲开口再行解释,却见身旁几名丐帮弟子已挥动手中竹杖朝他围攻过来。张无忌不愿因此多生事端,只一个纵身跳出了几人围攻的圈子。
足方落地,却见院周四角的墙上忽的又多出了几人。这几人不由分说,向了他所在之处齐刷刷跃下拍掌而至。张无忌眼见其一个个垂发白须,褛衣上背负着八|九个布袋,居然皆是丐帮长老一辈。
张无忌凌空又是一跃,将众人攻势消解。不料半空中忽觉身后有人袭到,不自觉便使出了圣火令功法。他身子陡地凭空剧转,避开后面来人陀螺般转出了院墙。
这身后攻击张无忌之人正是丐帮执法长老田仙宗。待见了张无忌这等奇异之极的功夫,也是又惊又骇,朝了身旁诸人连连摇首道:“此人绝非武当门下!绝非武当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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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出了院落,自知无法继续再追寻那二人下落,一时间心中无筹。少顷,起念暗忖:倘若敏敏值此情际,便当如何?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忽然醒道:哎呀!那二人乔装混入丐帮,自然无法将随身物事携于身上。定是放在了方才石洞中所见的大木箱里!待自己前去查看,必可堪知二人身份!想通此节之后,施展轻功,一口气奔至二人藏身的山崖洞穴。
缓缓走至上锁的大木箱面前,又忖:若能将这铁锁安然后开启再锁上,方自不会惊动二人。只是心中念及一家人和杨逍的安危,又顾不得许多,伸双指暗运内力在那锁扣上一捏,那铁锁便断裂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