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暮鼓晨钟,永远在每日正点之时,悄然响起,久久回荡在须弥山周围飘渺的云气中,似乎从早到晚,从初升的旭日到半晚徐徐而落的残霞,白云悠悠飘荡而过之时,这永不停止的时光终究不是任何人可以制止停留的。
没有人可以留住时间!
没有人可以停止它移动的脚步!
天音寺在残霞光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雄伟壮丽,似乎一位慈祥的巨人遥看世间万物,但见山下,无数平民百姓正从山道两旁汇聚过来,然后跪拜在佛祖的面前,低声述说着自己的心事,希望佛主可以保佑,保佑他们心想事成。
一拨人来了,然后跪拜,在然后起身、转身、离开,然后又一拨人来了,依旧跪拜、起身、转身、离开,就这般,千万人来了、汇聚,然后千万人散了、转身、离别,一日一日,永不停歇,貌似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相同的事物,然后永远的日复一日,永不曾改变,在这些聚聚散散、散散聚聚,又或者欢乐痛苦、痛苦欢乐的日子中,禅堂里的灯总是那样明亮着,永不泯灭,似乎就连佛祖也看尽了世事变幻以及世事沧桑!
鬼厉拉着碧瑶,或者可以说是张小凡拉着碧瑶,再一次,就那样面色痛楚的向着普智神僧遗体所在的小屋走去,自从他们进去后,似乎时间又过了二日左右,里面却在也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普泓上人和法相在屋外的小庭院中,注视良久,但见普泓上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声涌颂佛号,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进入小屋之后,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不过,这些都是普智生前所交代过的事情,算是他心中的最后遗愿,所以普泓上人和法相不曾进去,他们不会进去干涉什么事情,只是天音寺中,知道他们二人进去普智神僧小屋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开口向普泓上人询问什么,而普泓上人也不曾对门下之人说些什么,但惟有法相,当鬼厉和碧瑶进入那间小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到底这样站在那里,在等待着什么?到底他在等待着什么呢?
残阳如血、如血残阳,渐渐的如同漫天飞舞的血蝶,远远的映红了西边天际的晚霞,又好似火烧云一般,照射的通红一片,远远看去,似乎云朵边缘还镶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给人一种美丽臆想,天地美景,此刻尽收眼底,只是天地之间,每每发生的事情,都是苦大于乐,其实快乐就在你的身边,看你能不能发现,看你的心能不能如同眼睛一般,看得清世间一切快乐的事物。
法相站在那里,远远眺望天际那灿烂夺目的晚霞,目光怔怔出神,似乎脑海中在思索着什么,两日不曾合眼的他,清秀的面容上不曾有着丝丝疲倦之感,眼眸中也不曾透露出通红血丝,此刻,但见他目光反而清澈透明,更好似闪烁着深远的光芒。
“法相啊!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突然,一个苍老却慈悲的声音从他的身旁响了起来,法相猛然一惊,从自己冥思臆想之中回醒过来,却见普泓上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微笑着看着自己。
法相低首微笑了一番,然后转身,口中恭恭敬敬道:“师父,弟子正眺望天际晚霞,一时心有感触,所以出神冥思,却不知师父到此。”
普泓上人面露微笑,摇了摇头,口中平和道:“区区礼俗,不必如此在意,倒是我不知道,你这样眺望天际晚霞,可是心中有何感触?说来为师听听。”
法相低首又是笑了一笑,道:“弟子在此站立两日两夜,总是眺望远处之时,不知不觉间,总觉得时间如同白云苍狗,又如同镜花水月,还好似风过无声、雨过无痕,只是这个世间,不论悲欢离合,却也只是一时的失态或者高兴而已,到最后,这些心情、想法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淹没在岁月的潮海中,就好似……时间永是流逝,街道依旧太平……有限的生命……无限的时间……纵然时间在天地的眼中,永远无限永恒,可在人类又或者动物的眼中,时间总会有尽头,当你到达时间的尽头之时,不论你是多么富有……又或者是多高级别的人,最终会消失……然后又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叫人遗忘……就好比我们,一千年以后,早已没有我们……也许到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早就被世间之人遗忘殆尽……所以,只是沧海一粟,生命又有何寓意呢?”
普泓上人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啊!果然聪慧过人啊!法相啊!这世间万物,本就在冥冥之中,命数注定,我们想改变,却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我们虽然努力过,但一切也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过,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大彻大悟,为师觉得,你当真已经很了不起了!”
法相恭恭敬敬的向着普泓上人鞠了一躬,口中低声道:“多谢师父夸奖,弟子实在万不敢当,只是弟子虽然有所领悟,但心中的疑惑更为强烈……只是这世间万物已是命中注定,为什么人还要忙碌一世,纠结其中恩怨情仇?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生活在这个世间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么?只是佛说西天乃极乐世界,难道佛家竟是不能普渡众生么?弟子无知,还请恩师多多指教!”
说罢,法相双手合十,低下头去,口中涌颂佛号。
普泓上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注视着法相良久,缓缓点头,面容上露出丝丝微微笑意,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但见他向着法相刚才注视的地方看去,自是看着天际那一抹灿烂晚霞,片刻后,口中缓缓道:“人生如晚霞……晚霞如人生……大自然之物就如同我们人类,人类也可以说如同大自然中的一物……”
法相道:“是……弟子见时光飞逝,却永不停歇,只是若当真想要时光停住,唯有……唯有人离去之时,只有那个时候,离去的人才会真正感觉到……时光停止了脚步,驻足在自己的身旁……因为那一刻,是他离去的一刻,就在那一刻,他已感受不到时间……所以……”
普泓上人微笑点头道:“不错……但你可知,这晚霞一会儿就要落山,可落山之时,周围的一切事物,它也是可以看到的。”
法相目光疑惑,不知普泓上人说此话,到底寓意何为,只得答应了一声,道:“弟子愚钝,不太明白恩师所说的意思。”
普泓上人又淡淡的看着天际那一抹缓缓落下的晚霞,但见天空中越来越是昏暗,暮色临近,口中淡然道:“岁月无情,晚霞亦无情,谁也不能够挽留,但是明日一早,你不是照样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么?可以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所以,你的人生,每天都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开始……”
法相目光怔了一怔,但又好似明白了什么,心头一动,一时间,口中并没有说些什么,而面容上依旧多有思索之意。
普泓上人看着法相一脸思索的模样,面上淡淡微笑了一番,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