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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士

“你猜肖里郎刚才找我干什么了?”

“不会是找你给他做媒吧?”

“哈哈!可是正是这个意思呢。怎么啦?不高兴啦?”

酒仙心中确实有一股抑郁之气,有一种隐隐存在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是这并不是吃醋了,“我有你呢,”他说,“美美婷只是我的妹妹,现在恋爱自由了,我管她跟谁谈恋爱呢?”

“你美呀?你和她各门各姓的,他怎么就成了你的妹妹了?”

“反正她在我心中只是一个妹妹,”酒仙说了,感觉自己好被动,于是反过来问一句,“现在你放心了吧?”

钱玉珠不答,而是问:“你说我该怎么跟美美婷说这件事呢?”

“你们都是女孩子,很好说的,还叫我出主意吗?这有什么难的?”

钱玉珠想了一想,说:“不告诉你了,不然你一定会很得意的。我自己想办法。”

在白天里,他们两人要单独相处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美美婷像一个暴戾的工头,总是严格地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也有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美美婷的视力范围。

玉米叶的“唰唰”声传来,酒仙知道一定是美美婷找来了。他急忙放开了钱玉珠,提高声音说:“陈全德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明知断人家的水是无理的,人家也是不会答应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干?难道真的是以势压人吗?但是这件事情的后面部分又一点都没有以势压人的成分呢。”

钱玉珠愣了一愣,接着就会意地笑了。都说酒仙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其实他的急智也常常显示出来,尤其是在欺骗人的时候给人煞有其事的感觉。他这话是用来骗美美婷的,表示:我们在这里是谈正经事的呢。钱玉珠很乐意接力表演下去,“那么你是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她问。

“我怀疑和杀人案有关。因为他们争执的地方就在你们家下面,哄闹起来是一定会惊动我们的,而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查案的哦,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惊动我们呢?还有,争执的一方是死者史红英的父亲和姐夫,这不会是巧合吧?但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他们为了干什么事情怕被史云清陈兴高知道了,因此故意绊住他们?”

钱玉珠心中暗叹一句:看来酒仙的心思确实沉浸在案子中了,分析得那么准确。她口中说:“绊住他们,是为了干什么事情呢?”

是呀,干什么事情需要绊住他们呢?酒仙也在紧张地思考,“那天晚上还有一件事情,”他说,“村长和一个女人在牛圈里鬼混,这和陈全德他们的争执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的话,陈全德的目的就是绊住史云清翁婿俩,好让陈长远有机会去幽会了?如果这点成立,那女人就一定会是史云清或者陈兴高的家人。”酒仙为自己分析出的结果惊奇不已,他看了一眼钱玉珠说:“我见过你的姑姑,也听到过他说话,声音和那晚牛圈里说话的女人不一样的。那么,是,是……”他看着钱玉珠,终于没有把“史红芙”三个字说出来。

酒仙没有和史红芙说过话,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但是他见过史红芙,那是一个沉实、稳重、聪明而又重情的二十三四岁女子。她在这思想极传统化的山村里生长,是不可能作出那种淫亵的事情来的吧?更何况那晚的女人提到了史红英,如果史红芙知道了史红英和村长的关系了,还和陈长远有不正当关系,并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实在是酒仙不能相信的。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分析出那女人是谁来了吗?”

“慢慢调查,总会调查出来的,”酒仙说,“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他心中很得意,自己随口说出来的一件事情,居然就大有内涵可挖,可不简单哦!他倒不去想想,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她为什么还没有来呢?”钱玉珠轻声地说。

“谁?”酒仙问过了之后,立即明白了钱玉珠说的是美美婷。玉米叶的声音没有了,人也没有看到,他也觉得很奇怪。他和钱玉珠相视笑一笑,顺着来路往回走。

走不了几步,路便沿着一个大石头拐过去了。

石头后面忽然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身着蓝布长衫,竹耳草鞋,这种打扮如今是这能在古装电视节目中才能看见。他就是比目山的那个道士。

酒仙认出他来,立即留了意。但是道士已经认不出他来了。两人互相让一让,擦肩而过。酒仙注意到道士拖着一根罗汉竹拐杖。

“喂!”

道士听到声音,回过身来。酒仙冲他笑笑,表示我并不是叫你,然后他对钱玉珠说:“你倒是快些呀。”

这其实是酒仙使的一个计,他故意让道士转过身来给自己看。那天晚上的白影子穿的也可能是长衫,这使酒仙怀疑道士。当时的白影子和他是面对面的,他此时是把道士和白影子的正面形象作比较。

“就是他,长头发一定是假的,让人误以为他是女人。”

酒仙的话常是没头没脑的,需要听者自己去补充完整,这点钱玉珠已经习惯了。她想了一会儿问:“那晚的白影子就是他吗?”

“高矮、胖瘦都非常像。”

“你把得准?”

这么一说,酒仙还真有点怀疑自己了,但是他不愿意让钱玉珠知道自己的动摇,所以使劲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怎么办?要不要问他话?”

酒仙踌躇着不说话。确实应该和他谈谈,但是谈什么呢?从哪里开始呢?和他谈话会不会反而不利于我们的行动呢?酒仙瞻前顾后,想不出一个结果。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酒仙的缺陷(之一)就是和人交往,但是他并不希望被人看出来了。

“算了吧,我们别打草惊蛇了,查到了实据再说吧。”

“不,我要找他,问他为什么偷听我们的话。”

钱玉珠转过身去,道士的身影在枝遮叶掩中已经去得远了。钱玉珠想追过去,还没有开始行动,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美美婷从石头后面晃出来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美美婷,我现在有事,我一会儿跟你说。”

“不行!”美美婷急忙跃过去抓住钱玉珠,“别见了我就跑!”她说。

酒仙和钱玉珠哭笑不得。酒仙说:“美美婷你躲到哪儿去了?我们跟踪幽灵你也不来帮我们。”

“幽灵?你们看到幽灵了?”

“是假装幽灵的那个人。”

“在哪儿?”

“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我们正在讨论追上他该怎么办呢,你就来了。”

“那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呀?我们赶快去追呀!”

美美婷太好骗了,酒仙略施小计就骗过了她,心中很是得意。

三个人放开脚步顺着大路跑上去,一直跑到庄稼地与树林交界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道士的影子?

“我们只比他迟动身几分钟,一路跑来却没有见到他,难道他真是会腾云驾雾的?”

“他一定是在半路上躲起来了。”钱玉珠说。

“天气不那么旱就好了。”酒仙说,“只要地上能显出脚印来,他想躲也躲不掉的。”

这是个神秘的道人,他想,史红英的尸身一定是他从匣子里搬出来的。他那晚装神弄鬼,第二天打晕肖里郎,目的是什么?

“等等!”辛雪安说,“玉珠,你姑姑当过兵吗?”

“没有啊。”

“那,酒仙,照片上的女人穿军装,那肯定是当兵的,怎么会是钱玉珠的姑姑呢?”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全国上下都穿军装呢,尤其是造反派,一副军人打扮。”酒仙说。

“就是!你没有看电视呀?他们穿军装,拿红色语录本,叫毛主席万岁!”

美美婷说完,脸红红地低下了头。和辛雪安还是第一次见面,她依着自己的性子说了这些话,说完后才感觉到难为情。

辛雪安是午后来的。他实习期满,办好手续之后,打听到离考工作还有二十多天时间,而自己又和钱玉珠有来她家的约定,便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对于钱玉珠和酒仙报的料,派出所不准备立案了。而且有过规定别把这消息传给酒仙等人知道的,辛雪安因为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也不遵守规定了。

“我们自己查!”他说,“农村出的案子,一般技术成分比较少,没有什么难的。”

于是酒仙等人就在他的要求下讲述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的推理。

“现在有三个嫌疑人:村长、疯子、道士。分析起来他们是不可能共同作案的,那么真正的凶手只能是其中的一个人。村长和疯子都是从理论上推断出来的,事实依据一个也没有。村长和女人在牛圈里幽会,红英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些都和杀人没有必然联系的。那个道士呢,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和杀人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有两件事抓在我们手里:袭击肖里郎和装神弄鬼,这些都是他针对我们主动出击的,而他又明知我们在调查案子,这就把他和杀人案联系起来了。我们就从这里打开突破口。今天上午他偷听到了你们的什么话?”

“就是陈全国他们争水的事情,还有村长和女人在牛圈里幽会的事。”

“今天来不及了,我们明天一早直接去找他。”

酒仙不以为然,但是也没有说什么。男人的心事有时候是不能明言的,更何况酒仙这个一心锁住心思的人。以前四个人的时候,行动多由酒仙作决定,现在由辛雪安作决定了,而且是他主动作决定的,好像他才是老大一样,抢了酒仙的风头,他故而不快。

但是因此心里的愁绪也就郁积了,无影无形无头无序的愁思像浓雾锁清秋,经久不散;像潦水积深潭,波澜不惊。这愁绪愈来愈浓,愈来愈沉重,酒仙身陷愈其中不能自拔。旁边的人的谈话声,一串串高高低低地从他的耳旁飘过,每个字都能听见,每一串都没有意义。他半仰着头,眼睛面对了对面的山岭,然而脑里什么视觉印象都没有产生。他信步走出门来,依然对着远山,口里不知不觉地就吟咏出自己的诗句来:

有一个仙人

他从古醉到今

唐时的狂歌依然响起

唐时的仙人已然离去

杜康从忧中来

苦酒在思念中端起

不能从某一个脚印找回千年前的日子

酒仙已然谢世

唯洒一杯清酒

进西天喷薄的云里

结成一段段动人的故事

在我的心中长长地传说

哦,明朝散发弄扁舟

在江南在塞北在山东在河西

我到处搜寻酒仙的足迹

但无处不令我泪眼凄迷

酒醉了酒仙一个

歌醉了历朝历代的千百万人

天空布满了东倒西歪的影子

酒仙哪,不见尘世

我凄然对夜独泣

吞一杯苦酒唤一声酒仙

酒仙在梦里

酒仙在天上

酒仙在雾里

酒仙在招我归去

酒仙在呼呼的风中

一人独呓

钱玉珠等人听了他富有感情的吟咏声,便停住了说话,大家都看着他。美美婷得意地说:“这就是他发表过的那首诗,名字就叫《酒仙》。”

美美婷对于酒仙的面罩寒霜的表情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他是经常要发愁的,这是诗人气质。而肖里郎是用情绪周期来解释酒仙经常出现的无端的哀愁的,认为人的喜乐和忧愁是互相轮回的,而酒仙现在就是轮回到了忧愁阶段了。只有辛雪安见了深以为罕,又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惊奇,只好装着自己是睁眼瞎,什么都没有看见。大家看见酒仙进门来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了,以为他已经不再忧虑,便又开始了谈话。

其实酒仙依然沉浸在悲悯情怀之中,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很难受,相反他很愿意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段时间。

有人进来了,是二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子,她黑白下竖条纹的衬衣下摆紧束在裤子里,显得苗条而能干。她是史红芙,“我来的不巧了,”她说,“你们这里真热闹。”

辛雪安说:“玉珠你有事忙去吧,我们到处走走看看。”

史红芙是来邀请钱玉珠一起去割草的,她进门之前把背篓放在外面了。但是钱玉珠知道割草不过是顺便的事情,史红芙主要的目的是和她谈红英的事情,这是她们以前约好了的。

“不好意思,如果你们没有事情的话,去帮我放牛好吗?”

“我想去走走,到你们发现尸体的现场去看看。”辛雪安说。

“那么你们去放牛吧,酒仙。啊,酒仙?酒仙!”

酒仙弓着腰坐在门边,呆望着外面。他沉浸在自己无边无际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之中,脑里一会儿是岳飞血凝风波亭,一会儿是望着自己被炸毁的家园欲哭无泪的伊拉克小姑娘,一会儿又是加纳足球场看台坍塌后万众号呼的场面,任是钱玉珠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叫也不能把他拉回到现实之中来。

美美婷大笑,跑过去在他背心里一拍,吓得他大叫一声,心也就回到人们之中来了。

“你在想什么呀?”美美婷灿烂地笑着问。

“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懂,许多愁。”酒仙说,“我想起了我读书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一处建筑剩余的泥土堆积起来的荒地,上面杂草丛生,一般人都不愿意去。那儿却是我们的乐园。那时候我们寝室里有一个人和我很合得来。我们都喜欢吹笛子,晚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总会拿上笛子上去,钻到草丛中吹。嗬哟哟!你们不知道,因为我们的心情一样的,乐曲的格调也完全吻合,两支笛子之间产生了共鸣,那效果真是太美妙了,能让你忘掉一切,包括忘掉自己是由碳水化合物组成的,仿佛只剩下一个飘飘悠悠的灵魂了。有时候我们还每人一段地吹,在别人听起来和一个人吹时一模一样的,一点都不会乱了节奏。可惜的是,毕业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后来听说他喝醉了酒,摔死了。”

“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美美婷瞪着眼睛问。

“唉,钟子期死了,俞伯牙终生不复弹琴。我呢,想起他的时候,就总是想吹笛子,吹的时候就感觉他还坐在我身边。”

钱玉珠笑着说:“不知道哪件事情又引得我们的诗人多愁善感起来了。你们听我跟你们讲一个故事。我们村里有一个人,笛子吹得非常好,他每天晚上都在家门口吹。我们村的一个姑娘呢,就每天晚上坐到他家旁边的石头上去听,两个人通过笛子相爱了。男的已经订了婚的,但是他退了订,非这个姑娘不娶;女的也是订了婚的,也非这个吹笛子的男人不嫁。姑娘的母亲怕出问题,就催着她的未婚夫完婚。但是姑娘和那吹笛子的男人悄悄约下下广州去了,直到第二年才回来,还到回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子。他们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美美婷听得入了迷,“啊!我太尊敬他们了!”她说,“他们是谁?”

其实其他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谁了:钱玉珠一边讲述,一边在逃避史红芙的追逐呢。美美婷也就随即明白过来了。

酒仙尊敬地看着史红芙。看不出这个平凡的年轻女子还有那么大的勇气,也看不出来那个平凡的家庭有着这么曲折的经历和这么深的感情。他感觉自己和这对夫妇在感情上靠近了。

对于酒仙来说,像史红芙这样的人和他的关系是:男女性别差异是一层隔阂,知识差异是一层隔阂,已婚和未婚的差别是一层隔阂,不同的谋生手段是一层隔阂,此外还有很多,总起来说感情上竟然是相隔于千山万水了,除非特别需要,很难想象他们之间会有交流发生。然而因为她对与爱情的无畏追求,忽然使得这些隔阂都变得轻薄透明起来。他想,她本来应该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呀,有了她,红英的案子一定会顺利得多。他想起钱玉珠说过的,史红芙答应和她谈史红英的案子的,那么她也不相信幽灵了?她对于妹妹的生活应该是很了解的,她会不会有新的线索提供出来?

“我也和你们去割草,行不行?”他问。

“不行!”

回答他的不是当事人钱玉珠或者史红芙,而是美美婷。她的浓浓的硬硬的恼怒引起了钱玉珠的不快。史红芙似乎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她浅浅的笑着,目光在酒仙与钱玉珠之间挪来挪去。

钱玉珠明白酒仙要去的目的,“你不用去了,”她笑着说,“我们在一起不需要男孩子。”

“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叫红芙姐姐把他们的笛子给你吹罢。”她又说。

“好!”美美婷兴奋得跳了起来,“今天下午你吹一下午笛子给我听!”

酒仙相信钱玉珠不要他一同去一定有她的理由,再说和她一起去的是史红芙,酒仙的心思尽管敏感多疑,也不会担心什么了。所以也不再要求。但是美美婷很让他头痛,因为她是肖里郎圈定好的恋爱对象,自己虽然并不讨厌她的胡搅蛮缠,但是也要照顾肖里郎的感情呀。

辛雪安自己出去了。其余五人走到史红芙家门口,史红芙进去拿了笛子出来,交给酒仙,便分作两拨人走开了。

“你们两位听着,我准备就在这里不走了。我在这里吹笛子,你们去放牛,一边欣赏我的演奏,免费的哦!笛声要离得远听起来才动人的。”

“好也!”美美婷立即跑了开去。

一会儿她就在那边叫了起来:“我已经到了,你快吹呀!”

酒仙坐上了一个大石头,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一边吹着,一边想:美美婷和肖里郎恐怕正面对面听呢,应该离得很近吧?听着这首曲子,他们会不会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就手拉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笛声不就是媒介了?这可真是一段佳话,大约自古以来就没有笛声为媒的吧?以后肖里郎和美美婷风风光光举行了婚礼,再以后生下了一个胖儿子,再以后两人都白发苍苍了,他们也会对我感恩戴德的。而自己和钱玉珠是不需要向任何人感恩的。以后是他们的日子好过些呢,还是我们的日子好过些呢?应该会是我们吧,美美婷喜欢的是我,这会影响他们的生活的……

酒仙又吹了一曲《彩云追月》,渐渐的心思凌乱起来了,吹出来的声音也开始乱了节奏了。他懊恼地放开曲子,走回路上来。他不想回到肖里郎他们中间去,这倒不是为了玉成他们的好事,而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宁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走、坐坐、想想。

他想,美美婷两人大概还在等他的笛声重新响起吧?让他们等吧,等乐,可是古书都不载的情趣呢。 其实美美婷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的笛起笛消了。

当她命令肖里郎去解牛,然后坐上草地,闭上眼睛,想虔心做一个赏笛佳人的时候,忽然耳旁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起来:“你是谁家孩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美美婷吃了一惊,首先想到的就是吕疯子。她睁开眼才知道自己错了,说话的是比目山上的那个道士。

道士毕竟不同于疯子,美美婷想。但是他也可能是杀人犯呢!美美婷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不对,我见过的,有点印象。”

肖里郎也来了,道士又问他:“我也见过你哟,你不是下河沿村的,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几天前在比目山上见过,”肖里郎说,“这个村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这么多年来,我也可以算这个村里的人了。”

“噢,你本来不是这个村子的?”

“不是。我来这里已经三十年了。——我想起来了,你们和钱旭川家老二一起上比目山去过。”

“是的。”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他在那边呢。你记性真好。”

“也不是记性好,我昨天还在那边大路上看见他和钱二姑娘在一块儿。”

“噢,”肖里郎迟迟疑疑地说,“我听他说过。”

道士把罗汉竹拐杖扔到一边坐下来了。“你们的那个同伴,好像是钱旭川家的女婿噢?”他说。

“不是!”美美婷说。

“噢,噢噢,那就好。”

肖里郎问:“为什么不是女婿就好呢?”

“我听说你们在调查幽灵杀人的事情呢,”他答非所问地说。

肖里郎吃了一惊,这道士住在比目山上,过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怎么就知道我们的调查了?是不是他特意在关注这件事情?幽灵的传说就是他炮制出来的,而且我们已经把他列为怀疑对象了,这点他知道吗?他的到来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美美婷忽然冒出一句:“你为什么没有穿那件白衣服呢?”

“白衣裳?”道士迷惑地问,“什么白衣裳?”

“你不是有一件白色的长衫吗?”

“没有啊,”道士的神情显示出他越来越迷惑,“怎么回事?”他问。

“我觉得白衣服很好看的,我想做一件给我爷爷传。你的长衫是在那儿做的?”

“吕金玉会做长衫,我都是叫他做的,”道士越听越迷惘,但是还是回答了。

肖里郎敬佩地看看美美婷。他没有想到这个向来心快口直的小丫头还会有这份心机。他知道她问话的目的,现在见已经达到了,便接上口说:“你怎么认为我们在调查呢?”

“我昨天听见你么们那个同伴和钱家二姑娘说起的。你们调查出来什么没有?”

原来如此,肖里郎想。“不是的,我们只是觉得好奇,”他说。

“好奇也好,调查也好,你们都要听我两句话。”

“请说。”

“你告诉你的那个同伴,钱二姑娘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只要钱二姑娘有这个心,幽灵就回来找她的。”

“是这样吗?幽灵不是她的姑妈吗?”

“阴间和阳间不同的,阴间是没有亲情关系的,在幽灵的眼中只有人,没有亲人和外人的区别。你看史云清家的丫头不是它的侄女吗?照样被它撕掳去了”

“那么,如果酒仙不和钱玉珠谈恋爱呢?幽灵就不找她了吗?”

“是这样的,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

“噢?”肖里郎是知道酒仙和钱玉珠谈恋爱的,他想不出这和幽灵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吧,幽灵现在就在钱旭川家里。”

“啊?”美美婷惊叫了起来。

道士看着美美婷说:“这位姑娘,你得赶紧回家去。钱二姑娘自身煞气重,只要不出错误,是压得过幽灵的。你就不一样了。——你在这儿这么几天,有没有人侵犯过你?”

美美婷已经吓得作倒在地。肖里郎盼着道士赶快走开,可是他一点都没有走开的意思。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肖里郎留了心,因为美美婷受过村长的侵犯。

“这和幽灵有关系吗?”

“是的,幽灵杀人之前,总是要支使一个人去侵犯它要杀的人。这个姑娘没有受到侵犯吧?”

肖里郎说:“这是不是因为幽灵死之前受到过别人的侵犯,所以它采取这种办法泄愤?”

道士诧异地打量肖里郎几眼,说:“这是阴间和阳间的因果关系,你不懂的。我说这些是为你们好。这个姑娘没有受到侵犯吧?”

同一个问题连续问了三次,肖里郎再也回避不过了,他想问,强奸未遂算不算受了侵犯呢?但是碍于美美婷就在旁边,无法启齿,只好作罢。“没有,”他撒谎说。他不知道道士在这一连串的死人事件当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觉得不能跟他说真话。

“那就好,”道士欣然说,“不过也得赶紧离开这里,这是个是非之地,这个地方爱出男女间的乱事呢,你们听说过没有?”

“今年死去的那个女孩子是怀了孕的,你说的是这种事情?”

“是的,就是这种事情。又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没有,”肖里郎想了想问,“这和幽灵有关系吗?”

“有关系。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天诛地灭,幽灵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道士说。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肖里郎相信这是幽灵的态度而不是道士自己的态度。

“你们要调查幽灵,我不阻拦你们。”道士说,“不过如果查到男女关系方面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哦。”

“其实我们并没有调查,”肖里郎想了一会儿说。他觉得还是瞒住道士的好。

“不管你们调查没有调查,反正我说的话不会是害人的。”

看来他并不相信肖里郎的话。

“这位姑娘也不用那么害怕,其实只要你不单独出门,特别是不要接受不熟悉的人的东西,危险性也不是很大。但是最好还是早些回家。记住我的话。”

美美婷果然放心多了。要不单独出门,她想自己还是应该能办得到的。她的脸色开始恢复了。

道士若有所思地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肖里郎为了不使场面太沉闷,便无话找话地说:“你不常回家吧?”

“我是出家人,我没有家。我在山上住了二十多年了。”

“你当初来的时候,村里就有了幽灵了吗?”

“是的,我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年上山的。”

“那么你没有见过生前的她罗?”

“不,见过。来山上常住的前几年,我来朝过几次比目山。”

“那是吕疯子还没有疯吧?”

道士惊讶地看了肖里郎一眼,说:“你知道得还真多。”

“吕金贵是为什么变疯了的呢?”

道士沉默了一会儿,说:“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听说他是村子里第一个见到幽灵的人,被幽灵吓疯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呀?可是这跟牛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那么怕牛,还管牛叫爸爸呢?”

美美婷听到这里笑出声来了。

道士听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摇了摇头。

“你们可以向陈长远打听一下的,他可能知道得比较详细。”

道士已经两次提到有关陈长远的事了,一次是美美婷受侵犯,另一次是男女偷情,这两次都是被肖里郎否认了的。肖里郎感觉到他是有意把话题向陈长远身上引导。现在他终于把陈长远三个字说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听说村长当过地委书记?”

“是的,当过两天大官呢。”

“那他为什么只是一个村长了呢?”

“一个嘛,文化大革命垮台了,他这种造反起家的人,也只能跟着垮了。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是正经人。”

“你说的是哪个方面?”

“对家属不忠诚,乱搞男女关系,拈花惹草的,这种人哪是有前途的?”

“我们去过他家,没有看到他的妻子呢?”

“去世了。跟他这种人结婚,怎么能活得长久哦?活活被他气死了。”

“原来这样啊?他是当地委书记的时候结婚的吧?”

“是的,他那时看起来风风光光的,本来可以找到一个好妻子的,但其实他用最卑鄙的手段结婚了,谁知道他骨子里那么坏呀?”

“那是什么手段?”

道士装没有听见。

“你好象非常了解他?”肖里郎又说。

“啊不!我也只是听说的。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上山呢。你们要调查这件事情,可一定要小心哦,别露出了马脚来让凶手知道了。凶手杀了三十多个人,一定是很残忍的,你们要小心呢。我的话你要记住哦。”

道士已经站了起来,挪动脚步准备离开了,肖里郎赶忙又说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说那些人是幽灵杀的吗?”

道士想了一想,笑笑说:“幽灵也可以称作凶手阿。”

道士的影子消失在绿树丛中了。

“美美婷。你还怕吗?”

“我不怕了,他是胡说的。”

“为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反正他是吓唬人的,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装扮成幽灵呢?还有呢,他打了你一棍子,你还有耐心和他说这么久的话。”

“你别忘了,他说他并没有白色长衫呢。那么装扮幽灵的是就不是他干的了。还有,他句句话都要我们多加小心,显得很关心我们的安全,很善良的呢。”

“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是酒仙认出他来的,那还会有假?”

提到酒仙,他们才想起听那边的乐声,可是寂然如已。肖里郎大声叫唤也不见他答应。二人拴好牛跑过去一看,哪里还有酒仙的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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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赘婿逆袭文,无限虐仇敌』一场毕业晚会,一次精心算计。他的未婚妻成了商界大腕儿的心尖宠,而他,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郎堕落为“人尽可妻”的豪门赘婿。人前,他是炙手可热心可寒的凤凰男,一毕业便破格成为跨国大公司的副总;人后,他是饱尝妻家人羞辱的上门婿,只是刁蛮大小姐的一次任性行为所带回的一个窝囊废。不堪堕落,他直降堪称人间炼狱的M国,十多年来,明面建军功无数,暗地拢各方势力。『一朝回国,惊艳四座』“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无尘,在排万难之后,虐得薄情之人,识得当年真相,报得深仇大恨,拯得毕生挚爱,在屈辱中逆流而上,在仇恨中选择成全……独自凋谢。最终,在三十六岁的黄金岁月,那个让人生畏的战神在漫天火光中闭上双眼,低语一句:“向死而生。因为要死,所以要活。”
  • 捡来的夫君他权倾朝野

    捡来的夫君他权倾朝野

    隐忍腹黑的忠犬大佬x美艳乖巧的倾城娇妻这是京城第一美人和京城第一“暴发户”相爱厮守,共同复仇的故事。公主要去和亲,御史大夫楚萧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截了花轿!本就是让人惊吓的事情,谁知抱出来的新娘竟是当年一舞倾城的夏春昭!故事的一切还得从夏春昭捡到楚萧的那一天说起,从此以后懦弱的夏家庶女有了专属的个人保镖。夏春昭以为自己以后就会这样委屈一辈子,谁知她捡来的那个男人,为她披荆斩棘,杀出血路,成为了手握大权的权臣。“夏姑娘,我楚萧没什么本事,但一定护你周全!”“我要为我的傻姑娘赢一个高台清风,明灯赏月。”楚萧眼中唯一的光,是她巧笑嫣兮的眉眼,花神游城,惊鸿一瞥,从此一念成痴。且看我们“春宵”cp如何一路扶持,复仇杀敌1v1甜宠爽文,背景架空,请勿考究故事是认真写的,因为自己是一个纯纯的工科生,有什么历史常识错误,请留言告知。有什么关于文章的问题都会放在“作品相关”中,“作家的话”会有不定期更新的小剧场,请注意查收。欢迎留言评论,和我一起探讨喜欢的话就把“春宵”cp放进书架吧!!!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才毒女王爷不可求

    天才毒女王爷不可求

    她,21世纪的天才杀手,样样精通,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暗杀行动,被人算计。跳下楼,却意外穿越古代。他,人人崇拜的绝色王爷,手握天下生杀大权,去控制不了爱一个人的心。“我愿意把天下给你,只希望你能别走。”……“王爷,娘娘在涧河村跳河了。”一个穿太监服的人气喘吁吁的大叫道。“不行,我要去找她,如果我没回来就让龙儿带替我掌管。”说着,走到她跳河的地方跳了下去。
  • 学生会的花样美男

    学生会的花样美男

    初入校园的沐糯糯,因为学习成绩优秀成为学生会的副主席,本想在这个位置上大显身手,却没想到…“木头,给我倒杯水。”主席一声令下,小跟班沐糯糯立刻送上水。本想的跟这么一个帅哥学霸做上了同桌,以后能净化眼球,还能增长知识,却没想到…“糯糯,这些给你了。”姜木眠头也不抬的把女生们送的情书礼物都推给了沐糯糯,瞬间一片眼神秒杀的沐糯糯渣都不剩。本以为和体育特长生当了朋友,以后体力活都找他干就行,却没想到…“糯米,你去看我踢足球吧!”顾然两只眼睛都冒着星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拒绝的沐糯糯答应了他。第二天,脑袋缠上了绷带。沐糯糯欲哭无泪的拍门大喊:“我这是造了哪辈子孽啊,碰见这么群人!”
  • 无痕之锋

    无痕之锋

    这里没有穿越.没有传承.没有转世.有的是神兵伴主.有的是别具一格的招式.有的是绚丽的季之力.看主角的神兵引天雷.分暴雨.撕裂大地.破碎春秋.希望各位关注并且多提宝贵意见Q群:273420708验证书名
  • 婚从故人来

    婚从故人来

    一夜改变了一生。她从女孩蜕变为了女人。再从盲人按摩女变成了未婚妈妈。后来,那夜的男人腹黑回归,她成了他眼中的猎物,再也逃不脱。那时她方知,她的缠绵只归他所有,有些缘份,注定是在另一个错过中许了轮回。--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辰夕相见

    辰夕相见

    身兼学霸的沈辰转校到十二中。“你怎么转来了”...“我要追沈辰”“加油”...“你居然追好朋友的前男友”“什么?”“你不知道吗,沈辰是洛夕前男友”......打架被人看到怎么办?把她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