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只木板笑过了河床,倾听那天籁的声音。那时候,我生在长安,西北风刮过屋门前。我说云梦啊云梦,你说天可离我们有多远?它那么软绵绵的,一望无际的在我们头顶,从来不管我们的悲伤。
这人间难道就是一个幻象?云梦,我怎么感觉我们的长安,有时也不甚真切。它那么的迷人,却离我们好似很远。
“你想多了吧,”当时云梦回答,“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虽非都是我们希望的样子,可也不是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就像我们的长安,你不是还在它的脚尖儿上吗。”
“可是,我怎么慵懒着时,就觉得它无尽头了呢?”我想起了那时候,她说的话,好像长安看起来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了,它几乎就活生生的在你面前。
现在我却不能相信。在南方,就在我身边的地方,那咆哮声越来越近,多么恐怖的事情。而灵儿还在咯咯的笑着,她怎么不怕呢?我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这时候。哦,不,还不是,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是幻梦一场,什么都变得全不清晰。
我渐渐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落了下来。这时候,我唯一念起的,是我的长安。云梦,云梦,魂兮归来兮,我张开了双臂,那一缕幽魂,要奔向了你------
很长,很长,仿佛又是很短,随着一声悠扬的哨音,咆哮声停止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尽管我的心脏差点蹦了出来。等我睁开眼睛,一个庞然大物的骨架,已经立在我最近的地方。它伸着腥热的舌头,全身的毛竖起------我不禁惊吓,这是一只獒,或者说是一只大狗,比普通的狗要大两个身躯,那结实的骨架,至少有两百斤的毛重。
它喘着粗气,对着灵儿亲昵的叫着,还摇着尾巴。哦,知道了,这是一只熟獒,应该是灵儿他们家养的。可是,在他们家里,我怎么没有看见它呢?一定要到这荒山野外,才能看到它?
灵儿看到我迷惑的样子,就给我说起了来龙去脉。原来这是一只野獒,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在他们这地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它突然出现了,就赖在这周围方圆百里的地方不走了。它平时不出来还好,要是一出来找食吃的话,可把这里弄得鸡犬不宁。东家西家养的活物,都成了它嘴中的猎物。而且它还很狡猾,平常你根本不见它的踪影,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才出现在寨子周围。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它太饿了的时候,也会白天出来觅食。那一次,周围的人们实在忍无可忍,就纠集了许多猎户,四处放哨,看着家禽家畜。这样下来,这只獒也饿了好多天。终于它忍不住了,就从山上溜了下来,想饱餐一顿。
这些猎人们还没有走,一直在把它等着,希望一劳永逸的把它给解决了。说起来,这也是它实在太过猖狂,到附近许多村寨,不仅咬死人家家养的鸡鸭,而且把触角伸到了猪群羊群,庄稼地都刨得不像样,什么坏事都做绝了。
它实在是太贪婪了,又不讲道义,结果遭到了附近猎人们的合伙报复。要说当时报复也很难,那时可不像现在,南方的山林,常常是几百里不见人烟,一只獒想躲藏,也是太容易的事情。可是动物和人一样,事情坏就坏在过于轻敌上。
那天这只獒又像平常一样,几百里奔袭,偷袭了人的寨子,正填饱饿久了的肚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嚼着,看来它马上又能旋风般的回去。可这次它是遇到了麻烦,因为它偷袭的地方,正是猎人们放了套的地方。它正准备要走,才走几步,就发现一只脚被夹住,在那里不能动,被撕扯得生疼。
正在它还在挣扎的时候,猎人们发现了它,因为它疼痛的叫声暴露了自己。看来它这次在劫难逃。可是,就在猎人们靠得越来越近的时候,它,这只畜牲,竟突然的使起了蛮力,把一只血淋淋的脚,一下子从套上撕裂开来,转身逃走了。
猎人们仿佛惊呆了一般,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作这个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呢。等回过神来,他们马上要去作追赶,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这只獒,已经跑入了深深的密林中,只有风的喘息声,让他们听得见。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结,猎人们也不是善茬。他们为了对付这只牲畜,下的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他们早在那套上下了毒,看来它必死无疑。
它就一路跑着,不管那疼有多深的,只是往前,往前。毒性在慢慢发作,它终于跑不动了,就在我们现在的这条小溪边,喝了口水,就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看来它是要等死了。
恰不巧,那天我和阿爹上山采药,正好从这里经过。我们刚开始还下了一跳,这么一只大黑皮怪兽。可是等我们缓过神来,阿爹又看了看,才发现它快不行了。那一只脚掌上,流出的脓血已经变黑,这明显是中了毒的迹象。
我听着灵儿娓娓道来,这峒人的地方。南方的山谷中开满了茶花,和长安的一样,它们堇色的,那么柔和,在风中微微站立姿态。它们几乎一年四季,不败的开着——你从冬天又到了春天,这轮回飞扬,从长安到南方之间——它却似乎有些寂寥,你的心也颤微着。
如若回到城市的山谷里,而我在寂寥之外,长安,我多么愿意,与你一起,守着它的花开,有生之年,花开花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