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所有心绪统统喊出来,远比埋在心底要来得痛快。就是这种痛快,在短短的时间内便使我迷恋上瘾。相视对笑了几秒钟后,我又悄悄靠近唐草的耳,扯开嗓子告诉他: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你有没有听见!
唐草的脸恍然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他的下颔抵着我的肩膀,轻轻埋在我的耳际回应:林宛宁,我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他继而在我的耳畔留下一个轻轻的浅印。
在我和唐草牵手走出火车站的途中,一路都引来行者的围观。如此盛大的场面,让我第一次觉得我们一个就像李雷,一个如同韩梅梅,一起成为众人羡慕倾注的焦点,幸福得真想插上双翼飞向青天。
这一刻,我早已失去提及“叶思静”这三个字的勇气。
选择牵手,就好比选择了相信。
如果关于叶思静的过去,只是上天给予我们两个人的恶作剧,那么唐草,我愿意让一切归零,忘记所有隔阂,重新去爱你。
【第三章】两个人的时候不是不欢喜
【1】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四年。
灯火深处,林荫小路。
我和唐草小手牵大手,没有谁舍得放开,哪怕只有一秒。
杨洋在我们身后紧紧跟着,我偶尔回一下头,发现他要么双手交叉昂首看天上的星星,要么低头踩着我们的影子安安静静地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三个人在一棵梧桐树下顿住脚步,这棵梧桐树,是杨洋为我庆祝生日的地方,也是昨晚我和唐草拥抱过后分手的地点。
杨洋在找到唐草之后,很快退回宾馆的房间,搬过去和他一起住。而眼前的这棵梧桐树,朝南,便是唐草和杨洋的居住地,往北,则是我在这里的家。
杨洋微笑着向我们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回去。至于唐草,算是我失而复得的幸福吧。他坚定地告诉我,唐林氏,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微笑点头,和他一起并肩往北行进。这幕场景,像极了古代男方带齐聘礼坐上轿车,前往女方的家中见她的父母和挚友街邻,准备提亲。
远远地,就看见一处光线在宽广的草地上显得特别耀眼。我才知道我到家了。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幸福时光,恍然即逝。
夜深人静,大概是听到我和唐草格外嘹亮的嬉笑声,米诺打开门,伸出脑袋往外探了探。
是我。我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眼,用牵紧唐草左手的右手在她身前轻轻晃了晃。
还有我呢。唐草不顾米诺在场,习惯性地刮了下我的鼻尖,我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才发现四年前这些熟悉的亲昵动作,在如今,又幕幕重现。
米诺……唐草,你们见过面的。米诺杵在原地好一阵子,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朝我摆摆手,你……你们进来吧,进来……再说。
家里。
小伦和苹果双双躺在沙发上一边嚼着乐事,一边看湖南卫视。听到声响,苹果也只是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继而回头兀自盯紧电视机。可不到两秒,她又扭转过头,一个劲盯着我看。确切地说,是盯着站在我身边的男人--唐草。
然后是米诺,再然后是小伦。看着我多年来未曾有任何交集的前男友彼时站于我的右端,她们都愣了。仿佛此时此刻站在我身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炸弹。一颗催泪弹。
每次始料未及地轰然一炸,我的眼泪便势不可挡拥然而下。
在我抱紧唐草不愿让他离开的下一秒,这些眼泪便都成了历史。可是在我的姐妹们看来,这段经历是我每天重蹈覆辙的痛,就像新生婴儿一落地,总免不了喧闹哭泣,而我只不过是把这个小小的过程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因为在我和唐草每天亲昵甜蜜,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那些岁月里,她们并未来得及参与。所以原谅我解释不了彼时自己的心情。
不止感动,不止欣喜。
唐草,我们到沙发上坐吧。我牵起他的手朝沙发的方向走,然后回头挤眉弄眼地让米诺帮忙去厨房拿饮料。
苹果很快缓过神来,放下薯片一边朝唐草微笑一边说,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饮料。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他,还是……你想喝啤酒?
不了。
别拿。
两把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只不过前者出自唐草的嘴,后者源于我的声。
噢……那酸奶吧!酸奶好!苹果说着冲进了厨房里。
小伦不好意思地把脚从沙发上放下来,挪出更大的空位给我们。苹果把倒来的几杯酸奶放在茶几桌上,米诺很快嘀咕了句,这种黏糊糊的东西,怎么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给男人喝呢。
都行都行。我忙打破僵局,把酸奶递到唐草的手里。也不知道米诺是真的为唐草着想呢,还是特意想难为我。
这么想着,她突然趁唐草不注意的时候,白了我一眼。几乎是只出气不发音地说,你怎么又吃里扒外了你?居然肯让他进来……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米诺,小伦,苹果。不顾米诺的小声谴责,我突然看着她们,郑重其事地说,我……我跟唐草,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接下来便是唐草附和的“嗯,是真的”的声音。还有我这三个亲爱的好姐妹的一段沉默,和彼此的良久对视。
唐草突然牵起我的手,诚挚地望了我一眼,回头对她们说,虽然还没正式地认识你们,可是我看得出宛宁待你们就如同亲姐妹一样,我希望你们给我这次机会,我会好好对她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我不知道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她们三个人会有什么不约而同或者言人人殊的感觉,我只知道,有一种液体开始在我的心里止不住地翻滚,而在它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叫做感动。
我能够感觉到唐草握紧我的手又握得更紧了,小伦看到后,轻轻地冲我们笑了笑,嗯……其实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能够幸福,只要你们幸福,我们也一定会很开心的。米诺,苹果,你们说是吧?
啊,对!我们跟小伦想的一样。呵呵……苹果突然缓过神来,微笑着看我们。惟有米诺显得平静了许多,她只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也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姐妹们的认可,唐草看起来甚是高兴。他那一抹灿若星光的笑容,眨眼便令我稍稍平静的心为之怦然情动。
唐草忽然端起一杯酸奶,仰起头一饮而下,继而通红着脸看我。我知道彼时他的心,如同我的那般激动。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宛宁,我先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微笑着跟大家挥手道别。我一直送他到门外,光着脚丫子,被周遭凌乱的草丛扎刺到了,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生疼。
你呀。唐草宠溺地揉揉我的发,顿了顿,又说,别熬夜,赶紧睡觉去,我……我会想你的。说完,埋下头轻吻我的额,我恋恋不舍地回予他一个温暖的长久的拥抱,然后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如四年前的我们。
在我16岁那年,彼此就已经约好的:往后的每一次分别,谁都不能看对方离开的背影。我们都害怕看到彼此的背影在恍然间变得孤单。一方孤单,另一方必定逃不开心伤。
不知道是不是情侣之间总会存在这样一种通病,明明刚刚才遇见,而一旦道别离开,下一秒总会忍不住心生眷念。
今天是我们复合的第一天。直至现在,我才敢说出这句话。
唐草,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四年。
【2】我们拥有两个人的躯体,却只存在一个人的灵魂。
原来阳光是这样的灿烂明媚。
在岑寂的黑夜里沉睡得太久太久,我才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真正去触碰这样一缕难得的光线了,肌肤一寸一寸吻上她的美,暖意顿生。
没来由地想出去好好地逛一逛,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看一看漫天星辰骤然变成的那片辽阔无垠的蓝,再哼一两首小曲儿在翠绿欲滴的草坪上一蹦一跃。这也许就是我新一天的简单梦想吧,实现它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正挽着唐草的手。
全身蜷缩在被窝里,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米诺躺在我的右侧,兴许是被我吵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紧皱眉头一个劲儿盯着我。
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神经了?米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沙哑。
人家今天心情倍儿美……你醒了就干脆一起起床吧?我一边把枕头往上挪一边坐起来。
呵呵,还美着呢?宛宁,你说……米诺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你跟唐草重新在一起了,你说那个杨洋他……他心里会怎么想?
他?他肯定打心里祝福我们呢,米诺,你别对他有偏见,其实杨洋为人真的蛮好的。我用双手拍了拍撅起的被角。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诺手疾如风地按住我的手,继续道,记得吗?你跟我说过的,你……你和杨洋打过KISS……你们在一起,他真的会好过吗?
听到这,我愣住了。
在杨洋生日的那个夜晚,在唐草无法陪在我身旁的夜晚,发廊里弥漫着满满的寂寞味道,按捺不住失去唐草的不甘不愿,我和杨洋曾经靠得那么近,他的臂弯曾经把我抱得那么紧。仔细想想,现在的他对我真的甚于先前太多太多。他真的会好过吗?我竟忘了问自己。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嗯,没事。我冲米诺笑了笑。其实我懂她的意思。
如果杨洋还在意四年前那个夜晚冲动之下我给予的长久的吻,我和唐草在一起,他的心里一定多少会感到不自在,即使他未必会说。我终于明白米诺先前的不安,原来她比谁都懂我所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道一句对不起,也许是我如今力所能及对杨洋做的事情。找个时间,我想我应该为四年前那个鲁莽狠夺他的吻后狼狈逃去的自己,真心向杨洋道一次歉。
米诺,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我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呵呵。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赶紧刷牙洗脸,我要去找他们!我说着掀开被子便马不停蹄地冲向洗手间。
诶!你是去找他还是他们啊?!死丫头一下子跑那么快……顾不上搭理原形毕露一天不骂我就皮痒痒的米诺,我对着镜子开始吐出一个两个的白色泡沫。
踏过绿色草坪,我沿着市区的街道一路向前。北方的老街让人倍感亲切。和记用扩音器叫卖豆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继而逐渐从我的耳边褪去。
穿过繁闹的街市,我终于抵达这里。
只记得刚刚打给杨洋的时候,他说过一个“南三巷”的地址,至于门牌号是多少,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不清楚是2号,还是22号。
夏天的晨风吹得人心坎倍儿凉爽,可在这夏光无限好的早晨,唐草居然还“蜗居”在被褥里不愿起来。如果不是他肆无忌惮的呼噜声几次三番盖过杨洋说话的声音,我能落得这般地步么?算了,还是沿着小巷慢慢找吧。
天呐--原来小巷也可以如此之长。我眼望前方,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南三巷2号。
我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努力把脑袋往窗户上凑。只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坐在镜子前梳理着她的发,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她大半边脸。我的第六感突然在心里悄悄喊出三个字--见鬼了!
真是的,这姿势怎么那么像灵异片里的女鬼。我小声嘀咕着,倏地把手从低矮的窗台上放下来,转过身子继续小跑向前,心想,杨洋既然知道我要来了,他和唐草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可能金屋藏娇。即使我一人借给他们俩胆儿!
17、18……22!
虽然自己就读于理工大学,可是从小到大对于理学就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恐惧感,所以在专注于文学方面的学习的时候,我总会暗自庆幸自己避开了那些可憎可恶的数字。可是这一刻,我发现我对数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痴迷,特别是眼前这个令我心潮澎湃的数字--22!
南三巷22号。老天保佑,这次应该没错了。我双手合十平放于胸前,闭上眼睛祈祷着。
嘿!行这么大礼,你想折我们几年福寿吗?
杨洋!睁开双眼,我激动地喊了出来。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我忽而有种经过跋山涉水终于走完“五万里长征”的感觉,声音里竟带着哭腔。当然,是装出来的。
呵呵,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赶紧进来吧。杨洋说着把我领进了屋。
进门就看到地上摆着两双人字拖,里屋只简单摆放着两张床和一台电视机,凌乱的床单下面露出唐草熟睡的脸,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就想冲上前去……
你要不要过去亲他一下?杨洋突然用一副调侃的语气说,你过去KISS他,我保管这家伙马上起床!
难不成他会读心术?毕竟上一秒,我也正想着这事。我咬紧嘴唇狠狠地瞪了杨洋一眼,或许这就称之为恼羞成怒吧。
我在唐草的床边蹲了下来,微笑着仔细端详睡梦中的他,忽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遐想。
要亲就快点,我好回避一下。杨洋站在我身后,背对着我。没有想到他当真我要对唐草怎么样,害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我一下子乱了阵脚,面对着眼前这张动人的脸却感到不知所措。
宛宁,你还要我等多久?唐草突然睁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顿时意识到--
你……你们合起伙来玩我?话音刚落,唐草便吻上我的唇,伸出手揽住我的脖间。那么的霸道,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这甜蜜的陷阱。
记忆一涌而出,这熟悉的触碰还是这么的柔软,我突然才清楚,他是四年来我一直幻想的触及不到的唐草,而现在这感觉是那么的真实,仿佛林宛宁的灵魂是唐草的,而唐草的灵魂,便也是属于我的。
这一刻,就像我们拥有两个人的躯体,却只存在一个人的灵魂。
【3】世界上每一个24小时,都是晴天。
恶心死了,你还没有刷牙!待到唐草放开我时,我才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
是啊!脏死了他……杨洋倚靠在墙角边跟着起哄。
唐草突然恨恨地把枕头扔向杨洋,又把自己的脸凑近我,刚刚杨洋说你要过来我就起床了,不过还没吃早餐,好饿啊,我想吃……
你想吃什么?我心疼地问他。
我真想把你给吃了……明明这句话给人一种十分欠扁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唐草的嘴里说出来,我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厌恶。
好,我去买豆浆油条!我说着便往外面跑,生怕跑迟一步就会让唐草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诶,嫂子!帮我也买一份呀!啊老大!我不敢了……以前的他们时不时会展开肉搏,记忆里的唐草总是占上风的那一个。听这声音,准是唐草和杨洋又“开打”了。
还是看似绵延无边的小巷,可我却只花了不出三分钟就把它走完,或者说,是跑完这段路程。看到“和记豆浆油条”六个大字时,我一下来个急刹车,气喘吁吁地告诉和记:叔叔,来……三杯豆浆!
好咧!一杯豆浆贴一根油条!给!
手里握着暖和的豆浆,我又奔跑在漫长小巷里。喜笑颜开,宛如一只幸福的青鸟,似乎跑着跑着就会乘起云朵飞上蓝天。我开始幻想我是茉莉公主,而唐草则是体贴的阿拉丁,我们悠闲地依偎在毛毯上,乘着暖暖的微风一起吃着油条,吮吸甜甜的和记豆浆……
这么想着,杨洋的声音却从大老远传来:嫂子快回来……我俩人挨饿不该……别让我们的肚子空如大海……
来了来了!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跨过门槛,随手把一杯豆浆放进杨洋的手里,又迫不及待地跑到里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油条递到唐草的嘴边,他朝我会心一笑,张开嘴巴把油条咬住,然后拉我坐到沙发椅上,乖乖地等我把吸管子插进豆浆杯。
嫂子……你偏心!为什么他有油条我就没有?吸管子也不帮我先插好……你不插好我怎么喝呀?杨洋满脸怨气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