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连碰都不让师兄碰一下,之前就听说季二公子擅长作画,许多仕女图在民间光为流传,我曾经还不相信,如今一看,传闻果然是真的。这个女子,难道说是他的心上人吗?我心中猜想着,又或者是他那不见的妻子也说不定。
于是我便开他玩笑:“季二公子果真是个情种,哪怕身陷险境也要护着美人图像。”
他轻轻抚着画像,像绝世珍宝般,眼中尽是柔情,他道:“只有这一幅与她最像,我是决不会容的它有半点闪失。”言语间居然全是一股子沉溺的情意。
我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好奇,不顾师兄的阻拦,脱口便问道:“敢问这女子是何方人物?”
季二公子一笑,只道了句:“她叫上官梨。”便小心翼翼的卷起画像。
我刚欲追问,便遭到师兄阻拦。
“无望,还不快收拾地上的行李。”他这一呵,我也便不敢多言,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行囊便跟着师兄走。
这师兄,总是装着一副正经的模样,方才瞧见那幅画时,眼中不也有那种羡慕之色嘛!我心里嘀咕着,转而想到这几日的经历,更是失望透顶,师傅说的那么严重,说什么劫难啊之类的,这几日不也还是索然无味的度了,师傅就是那样,总喜欢杞人忧天的。好歹我也是第一次出雪山,什么都没见着就罢了,偏偏习得多年的道术什么半点用武之地也无,这样与呆在雪山内有什么区别。我嘀咕着,眼见师兄步伐越来越快,便也只好急忙跟上。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天色已经是黑了个透,这荒无人烟的山地,我们只好找了间破庙,暂借度一晚。师兄面带歉意的对季二公子道歉,季二公子却似不放心上般说无碍,便轻轻的将那幅画放在身旁。谁知,无端的便是一道大风,将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吹落,径直的向季二公子砸去,师兄眼疾手快,一下子便将季二公子抓住,躲去一边,他却突地挣开师兄,慌忙去捡那幅画。
“砰”的一声,我甚至听见季二公子体内骨骼碰撞的声音,随即他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季二公子。”师兄忙结出一结界,将季二公子护在里面。
我精神一抖擞——是有鬼魂作祟。那样大的怨气,在季二公子将‘凤铃’放在府中后便肆无忌惮的开始伤害他。
“无望,念咒。”师兄向我说道,道家中人本是肉身,是抵不过那些暗里的鬼怪的,只有催动咒语,才可请出自己埋在体内修炼的那个灵,集日月精华与雪山仙气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因修炼的缘故,灵力会相当的强大,我是第一次与冤魂正面较量,居然紧张的发起抖来,好几个咒符都念错了。
师兄剑眉一蹙:“勿分心,否则性命不保。”
我定了定心,强迫自己静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再睁眼之时,竟看见外头全是游荡的,没有脚的冤魂。他们恶狠狠的龇着獠牙,冲着里头瞪眼,却似乎是被什么拦住,进不来。
我一下子变跌坐在地上,却立刻被师兄拉了起来。
“道家中人,对这些冤魂何惧?”师兄骂道。
我毕竟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声音中都是颤抖的:“师兄,我怕。”
“你是道家中人,怎能惧怕他们,何况师傅此番叫你与我一同前往,本就是因为你比其它同门要聪慧机敏的多,如今季二公子受了伤,你再这般如此,我们都无法走出这块地了。”顿了顿,师兄将手放在我肩上,正经道:“无望,如今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我们还要带着季二公子回雪山,与师兄一起吧。”不等我回答,师兄便扶起季二公子,对我说道:“这些冤魂都是冲季二公子来的,我先想法子引开他们,你带着季二公子穿过山,那里便是雪山之界了,若能安然到达雪山范围内,这些冤魂也是无计可施的。”
“啊?”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要与师兄分开?那可怎么行?何况如今这季二公子是受了伤的,相当于一个累赘啊!
似乎是看出我的心思一般,之间季二公子惨笑了笑:“二位不如就撇下我吧,咳。咳方才我被伤及了内脏,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咳。咳你们就此走吧。”话未说完,便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本就穿的素,鲜血溅在衣上,说不出的骇人。
“快带他走,他方才被那些冤魂用了重力伤了,若不是因为功夫修为高些,怕早已是亡魂了。如今须速速带回雪山,请师傅医治。”师兄吧等我答应,施了法便幻做成季二公子的模样冲了出去,那些冤魂眼见‘季二公子’出了这破屋,便一涌而上的追了去,我也来不及多想,只得扶着他速速逃开。
“画……画……”或许是重伤的缘故,他一路都在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尽管神智模糊,却一直念叨着。
“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空管这画。”我抱怨着,看着他紧紧的握住那幅画,却也无可奈何,季二公子呐,你到底叫我说你什么好。这画丢了,你再画一幅不就好了,犯得着为了这幅画这样拼命嘛,你看看你如今,或许都活不过今晚。我心里想着,却不得不继续带着他往山那边逃,看来师傅说的果然不错,人不能有任何的执念,一旦有了执念,或许在某一日就会叫自己丢了性命。我摇摇头,继续赶着。
身边的草忽的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我心一凉,坏了,看来是有冤魂追来了。虽说我没什么经验,但道家弟子特有的那种感觉我却是特别强烈的,更何况我方才已施咒开了自己的天眼。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便看见不远处一片绿雾一样的东西往这边移动。我忙加快了脚步,奈何毕竟季二公子也是个七尺男儿,跑了不多久便气喘吁吁起来。
我心一横,拼了,横竖不过是死,道家子弟,怕这做甚。
我迅速念动咒语,手中的剑便化作七七四十九把向那片绿雾刺去,便听见一片如布帛之声的闷响,那绿雾果然淡了几分,我心知不得恋战,忙搭起季二公子就跑。天色渐渐的亮了开,我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抬眼间,便瞧见了雪山特有的仙泉之境。此时我早已是半点力气也无,远远的瞧见二师兄与三师兄向我跑来,便再也受不了的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外头有师弟们在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仔细一听,竟然是季二公子入了雪山,成了我们的同门师兄弟。我顾不上师弟们在后头唤我,撒腿就往师兄住处跑。这可是奇闻了,师兄定然知道是什么情况。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季二公子伤的太深,需师傅施法救治,但雪山有规矩,非雪山中人,不可接受医治。原先季二公子是怎么也不肯同意接受医治的,后来师傅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终究他还是接受了师傅的医治,入了雪山的门。
可二师兄却告诉我,即便是这样,季二公子怕也还是活不过一年,他受了那样重的伤,那些怨念那般重的冤魂,下了狠手是要他的命的。
而那个女子大闹雪山,正是那日。
那便是画中的那个女子,模样不过十八九,一袭粉衣,嘴角像是在笑,功夫却异常的厉害,饶是技艺精湛的大师兄也在三招内败在了她的手下。她叫嚣着叫师傅还人,否则就毁了雪山。我不曾想过这女子竟然是这般厉害的人物,连大师兄眼神中都有些古怪。
师叔们见不得她这般嚣张,竟集结而上对她动了手,这一动便是惹怒了她,她手指头动了动,深空中便飞出两只凤凰,竟接连着将师叔们打成重伤。那是凤铃,季二公子放在季府中镇宅之用的,却如何被她拿去的,我心中有疑问。
那两只凤凰盘旋在上空,正要对我们发难,便看见师傅带着脸色惨白的季二公子来与她相见。
那日他们三人在后山的竹林中呆了好久,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直到她出了竹林,手中拿着一幅画。那画正是季二公子不惜以性命守护的画。
“你明知他不愿入雪山,却还是逼迫他入。明知他与我的情劫我们二人需经历三次磨难便可化解。明知他即便是有仙骨也不愿成仙。”那女子离去前这样对师傅说着:“你这个疯老头子就是见不得我们好。”然后眼中便有大滴的眼泪落下。
师傅的唇动了动,却是没辩驳什么,我却像是被定住一般,一时间,记忆的某些碎片便进了脑海。
“季公子命里有情劫,若不去雪山,怕是度不过这一劫。”有人曾经那般说着。
是大师兄。竟然是大师兄。此刻我突然明白,那****看到那副画之后眼中为何有迷离之色,就像很久前告诉我季二公子擅长作画的也是他。
“那些画啊,听说都是有真人的。”他曾经那般玩笑着,我心底突然滋生出浓浓的厌恶感,随之伴随的,居然有一种深深的悲戚。
“如今他死了,我留这有什么用?”她看了眼那幅画,随即掌心一用力,那画瞬间便成了粉末。
“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心中不再有执念,会去过安逸的日子。”她喃喃道,像是季二公子就在她眼前一般,然后不顾众师兄弟的眼神,大步的离了去。
师傅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嘱咐我们将受伤的同门带去医治,便背着手回去观中。
但只有我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仍旧本分的做着雪山弟子。或许在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定数,天命不可违。
上官小姐,希望你日后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