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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地球

在我们的实验中

还是需要的/

但是是在别处/

于是我们毁了它/

将人类撒布在群星之中/

仿佛是被风吹散的种子]

[也许你们想知道内核到底

住在哪里

大多数人类都想知道

他们描绘了一个个星球/

那里布满了机器/硅环

就像传说中的轨道城市

他们想象着铿锵铿锵来来往往的

机械人/

或者一排排笨重的机械

正一本正经地交谈着

没人猜中事实

不管内核住在哪里/

那地方对人类是有用的/

在我们寻求终极智能的时候/

对每个脆弱头脑的神经元都是有用的/

所以我们小心翼翼地

建立了你们的文明/

这样一来/

如同笼中仓鼠/

如同佛教徒的转经轮/

每次你们转动你们小小的

思想之轮/

就会服务于我们的目的]

[我们的机器之神

穿越了/在其内心容纳了

一百万年

以及数千亿思想和行为的

电路

终极派照管着它/

就像身着藏红长袍的僧侣

在一九三八年帕卡德的

锈蚀车体前

永无止境地打坐冥想

但是]

[喝!]

[它成功了

我们创造了终极智能

不是现在/

也不是今后的一万年/

而是在一个非常遥远的

未来/

到时黄色的太阳已经变红/

风烛残年/

通体膨胀/

就像萨土恩

吞噬了它的孩儿一样

在终极智能眼里时间不再是屏障

它/

终极智能/

在时间中走动/

在时间中喊叫/

容易得就像云门穿越你们所谓的

万方网/

或者像你们走在卢瑟斯蜂巢

你们所谓的家的

商场大街上

想象/

当我们的终极智能发送给我们第一则信息/

那信息

穿越空间/

穿越时间/

穿越创造者和创造物之间的屏障/

想象当时我们的惊讶/

然后我们的懊恼/

终极派的窘迫/

那是一句简单的句子

还有一个

在那儿竟还有一个终极智能/

在那风烛残年的

地方

两个都是真实的/

如果(真实)

有其意义

两者都是嫉妒的神

没有超越情感/

没有协作行动

我们的终极智能横跨了宇宙/

使用类星体作为能量源

就像你们

以小点心充饥一般

我们的终极智能知晓了一切/

古往今来/

万物种种/

从中精挑细选了一部分告诉了我们/

以便

我们可以告诉你们/

如此一来/

我们自己仿佛成了终极智能

云门说/

绝不要低估

几个珠子

几个小饰物

几块玻璃

在贪财的土人面前的力量]

[另一个终极智能

长久以来

一直在盲目地进化/

那是无意的/

使用人类的头脑作为电路/

方法

跟我们使用欺骗性的全局

和我们的吸血数据网

来秘密谋划

如出一辙/

但绝非有意为之/

几乎是不情愿的/

如同自我复制的细胞/

而细胞本身从不愿意复制

但在此事中别无选择

这另一个终极智能

别无选择

他由人类创造/生成/铸造

但没有人类的意志陪伴着他的出生

他是宇宙的意外

跟我们深思熟虑创造的

终极智能一样/

此僭君发现时间

不再是障碍

他驾临在人类的往昔/

一会儿管着闲事/

一会儿密切监视/

一会儿不介入/

一会儿又想要干涉/

极为反常/

其实也

极为天真

最近/

他一直静默不动

自从你们的终极智能

羞涩地进军/

如同寂寞的唱诗班小孩

出现在第一次舞会上/

你们的慢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

[自然是我们的终极智能

攻击了你们的

这一场战争

发生在时间摇摇欲坠之时/

跨越了银河/

跨越了永世/

到过去

到未来

到大爆炸

到终极内爆

你们的输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我们的反复派呐喊这是另一个

终结我们祖先的理由

但是稳定派一致认为要谨慎/

而终极派仍埋头于

他们的机器之神身上

我们的终极智能在它的终极设计上

简单,统一,优雅

但是你们的只是神只部分的累加/

加在时间上的

一间屋子/

那是进化的妥协

人类早期的圣人正确地

(如何)(通过意外)

(通过无知

或纯然运气)

描述了它的本质

你们的终极智能实质上是三位一体/

组成他的

一部分是悟力/

一部分是移情/

一部分是凝结的空虚

我们的终极智能栖息在现实的

间隙中/

是从它的创造者

也就是我们这

继承而来的住所/

就像人类继承

对树木的喜爱

如出一辙

你们的终极智能

似乎把它的家安在了

海森堡和薛定谔第一次侵入的

位面

你们意外产生的智能

看起来不仅是胶子/

而且是胶水

不是钟表匠/

而是某种费曼园丁/

用他拙劣的历史要义之耙

整理着无边无际的宇宙/

懒散地监视着每一只掉落的麻雀/

监视着电子的自旋/

让每一个粒子

沿着时空的

每一道可能的轨迹运行/

让每一个微小的人类

探索每一种可能的

宇宙的反常裂纹]

[喝!]

[喝!]

[喝!]

[反常

当然就在

我们都被拉进来的

这个无边无际宇宙中/

硅和碳/

物质和反物质/

终极派/

反复派/

和稳定派/

绝不需要这样一个园丁/

因为所有古往今来/

起始于奇点

终结于奇点/

让我们的远距传输网

看上去就像针孔

(甚至比针孔还小)

它们违背科学规律

人类规律

硅基规律/

将时间

历史

一切万物

系成了一个独立的结/

这个结无边无际

虽然如此

我们的终极智能希望能控制住这一切/

让它变得更加合理/

少受异常行为

和热情

和意外

和人类进化的

影响]

[简言之/

有一场战争

瞎眼的弥尔顿会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去观看

我们的终极智能反抗你们的终极智能/

那战场之广

甚至云门都无法想象

更准确地说/是

过去

有一场战争/

因为你们的终极智能的一部分

绝非实体/移情的

自我意识/

对战争不再有兴趣/

逆时间逃回到过去/

把自己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的终极智能不再完善/

战争就无法持续

对我们这个唯一有意设计出来的

终极智能来说/

由于不出场而取得的胜利不是胜利

于是我们的终极智能在时间中搜索他对手的

逃走孩儿/

而你们的终极智能等待在愚蠢的

平静之中/

在移情归来前

拒绝战斗]

[故事结局简单极了/

光阴冢其实是从未来送回过去的人造建筑/

为的是携带伯劳/

天神化身/大哀之君/惩戒天使/

我们终极智能的极为真实的拓延

产生的半知半觉

你们每一个被选中的人

都是为了帮助打开光阴冢/

帮助伯劳搜寻隐藏者/

帮助消除海伯利安变数/

因为

在我们终极智能将要统治的

时空之结中/

不允许存在这样的变数

你们被损坏的/只剩下两部分的终极智能

选择了一名人类

与伯劳一同旅行/

目睹它的成就

内核中有一派想要灭绝

人类

但云门属于另一派/

我们寻求第一条

道路/

这条道路对双方种族来说都充满了未知

我们这一派告诉了悦石

她应该怎么选择/

人类应该怎么选择/

告诉了她灭绝或者进入黑洞/

告诉了她海伯利安变数和

战争/

屠杀

统一的瓦解/

上帝的覆灭/

同时也是僵局的结束/

其中一方的胜利/

只要找到移情/

三位一体的第三部分/

让他返回战争

大哀之树会召唤他

伯劳会带走他

真正的终极智能会消灭他

这就是云门的故事]

在巨石那地狱之光的照射下,布劳恩朝乔尼看去。卵形的房间依旧漆黑一片,外面的万方网和宇宙晦暗得如同不存在一样。她探过身去,两人鬓角相依,她知道,一切想法在这都会被洞察到,但她想要这种低语的感觉:

——老天,你明白它在说些什么吗?乔尼举起柔软的手指,碰摸着她的脸颊。

——明白。

——人类创造的三位一体神的其中一位躲在了环网里了?

——环网,或者别处。布劳恩,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需要从云门那知道一些最后的答案。

——对,我也是。不过,我们不要再让它灌这些迷魂汤了。

——行。

——我能先问吗,乔尼?

布劳恩看着她恋人的模拟体,他微微俯身,挥挥手示意“你先请”,然后布劳恩的目光回到了能量巨石上:

——谁杀了我父亲?谁杀了拜伦·拉米亚议员?

[内核的成员批准的包括我]

——为什么?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他坚持要把海伯利安带到整个方程式中/

而它还没有被分解/预测/吸收]

——为什么?他知道你刚才告诉我们的这些东西吗?

[他仅仅知道反复派正在敦促

要将人类

赶尽杀绝

他把他的所知

告诉了他的同事/

悦石]

——那你们为什么不杀悦石呢?

[我们中有些人排除了

这种可能/必然

而现在是时候了/

该让海伯利安变量

运行了]

——谁杀了乔尼的第一个赛伯体?谁攻击了他的内核人格?

[我那是

云门的意志占了上风]

——为什么?

[我们创造了他

我们觉得有必要暂时

中断他

你的爱人是个重建人格/

取自于死了很久的

人类诗人的人格

除了终极智能计划/

再也没有比它更复杂的

成果/

也没有比这复活

更加难以理解的东西了

我们往往会毁掉

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像你们做的一样]

乔尼举着双拳,朝巨石挥舞:

——还有另一个我。你失败了!

[不是失败你必须被毁灭/

这样另一个

才能活]

——但是我没有被毁灭,乔尼喊道。

[不

你被毁了]

巨石用第二只庞大的假足抓住了乔尼,布劳恩甚至还没来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最后一次碰碰她的诗人恋人。乔尼在人工智能强力的攫取下扭动了一秒钟,然后他的模拟体——济慈那小而美丽的躯体——被捏得粉碎,碎成无法辨认的一堆,云门在他自己的巨石躯体上拍了拍,将模拟体的遗体吸收回自身橙红的纵深内部。

布劳恩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她想要迸发出愤怒……乞求怒火的保护……但是仅仅感觉到万念俱灰。

云门的目光转而落在她身上。卵形房间开始崩塌,万方网的喧嚣和电流疯狂地包围了他们。

[走吧

结束这

最后一幕吧/

让命运判决

我们到底是活下去/

还是就此长眠]

——去死吧!布劳恩重重捶打着她跪着的手掌平台,对着她身下的假躯体又踢又打。你这他妈的失败者!你和你们那些人工智能朋友都去死吧。我们的终极智能会在这星期随时将你们的终极智能打败的!

[我很怀疑]

——我们创造了你。混蛋。我们会找到你们的内核的。到时我们会把你们的硅肠扯出来!

[我没有什么硅肠/器官/内部零件]

——还有,布劳恩叫道,依旧在用双手和指甲对着巨石猛击。呸,你这可怜的说书人。你连乔尼的诗人才华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你那人工智能的榆木脑袋就不能直截了当讲个故事——

[快走吧]

云门,这个人工智能巨石覆手让布劳恩掉了下去,她的模拟体翻滚着坠入浩瀚的万方网,无边无际、生机勃勃的万方网。

布劳恩被来往的数据流冲击着,几乎是在被一些大如旧地月亮的人工智能践踏,但即便在坠落并被数据流之风吹打的过程中,她仍然能感觉到远方的灯光,虽冷但很诱人,她知道,不管是生命,还是伯劳,都还没和她断绝关系。

而她也还没和他们玩完。

跟着这冷冷的光芒,布劳恩·拉米亚朝家跑去。

“你还好吧,阁下?”

我意识到自己正弓着身子,双肘撑膝,手指蜷曲,用力抓着头发,手掌心重重按在脑袋两侧。我坐起身,盯着档案管理员。

“你在大声叫,阁下。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没事,”我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没事,很好。只是头有点疼。”我茫然地低下头。我身体的每个关节都疼得厉害。我的通信志肯定出故障了,因为它说自我进入图书馆以来,已经过去了八小时。

“现在几点了?”我问他,“环网标准时间?”

他告诉我。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我再次揉了揉脸,手指顺着汗水一起滑脱了。“肯定过了闭馆时间了,”我说,“非常抱歉。”

“没关系,”这小个子说道,“我很高兴档案馆能为学者效力,关得晚一点是我的荣幸。”他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尤其是今天。一切都混乱不堪,一点想回家的念头也没有。”

“混乱,”我说,暂时把一切给忘了……一切,除了梦魇般的梦境,关于布劳恩·拉米亚,叫作云门的人工智能,以及我这济慈人格副本的死亡,“噢,战争。有什么消息吗?”

档案管理员摇摇头:

“一切已崩溃,抓不住重心;

纯然的混乱淹没了世界,

血腥的浊流出闸,而四方

淳厚的风俗皆已荡然;

上焉者毫无信心,下焉者

满腔是激情的狂热。”

我朝他微笑道:“你是否相信,‘何来猛兽,时限终于到期,/正蹒跚而向伯利恒,等待诞生?”

他没有笑。“是的,阁下,我相信。”

我起身走过真空压制的展示柜,没有低头瞅一眼九百年前我书写在羊皮纸上的笔迹。“也许你说得对,”我说,“你说得肯定对。”

时间已经很晚了。停车场上空空荡荡的,除了我那偷来的破烂桅轻观景车和一辆装饰华丽的电磁私家车,它显然是本地的复兴之矢手工制品。

“阁下,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我呼吸着凉爽的夜风,从运河上飘来鱼腥味和四溢的油味。“不了,谢谢,我会自己传送回家。”

档案管理员摇摇头。“阁下,那可能不太好办。所有的公共终端都被军事管制起来了。外面有……暴动。”这个词明显令这个小矮人不快,看样子在他眼里,秩序和连续性是高于绝大多数东西的。“来,”他说,“我搭你一程,载你到一个私人传输器去。”

我瞥了他一眼。如果他身在另一个年代,身在旧地,他很可能会成为寺院里的住持,致力于拯救过去遗留的经典之物。我匆匆地朝身后的古旧档案馆建筑望了一眼,然后我意识到,他其实就是。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我问道,不再去管我是否应该知道,因为另一个济慈赛伯人知道。

“尤德拉·巴·泰纳,”他回答说,眨巴着眼睛瞧了瞧我伸出的手,然后握住了它。紧紧地握住了。

“我叫……约瑟夫·赛文。”我不太好告诉他,我就是那位文学巨匠在技术上的投胎转世,而我们刚刚从他的文学墓穴中爬出来。

泰纳先生微微犹豫了一秒钟,之后点了点头,但我意识到,对他这样的学者来说,这位在济慈弥留之际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画家的名字,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海伯利安怎么样了?”我问。

“海伯利安?哦,您是说几天前太空舰队开赴的那个保护体行星吧。嗯,他们要召回必要的舰队,但那没那么容易。那里的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我是说,海伯利安。真奇怪,我突然想到了济慈和他未完成的名作。这些小小的巧合是如何出现的,真是奇怪啊。”

“它被侵略了吗?海伯利安?”

泰纳先生在他的电磁车边停下脚步,伸手在驾驶舱一侧的掌纹锁上按了按。舱门升拢起来。我坐进乘客舱中,里面充满了檀木和皮革的气味。我意识到,泰纳车子的味道和档案馆,和泰纳自己都一样,然后他躺在了我边上的驾驶座椅上。

“我真不知道它被侵略了没有。”他说,关上舱门,手一碰,下了个命令,开动了车子。除了檀木和皮革的气味,驾驶员座舱中还弥漫着一些新车的气味,比如新鲜聚合体和臭氧味、润滑剂味,以及能源味,这些能源已经勾引人类将近一千年了。“今天很难准确接入,”他继续道,“就我所知,数据网从未像现在这样超载过。今天下午,我为了查询一下罗宾逊·杰弗斯,等了好长时间。”

车子升了起来,飞在运河之上,朝右拐向一个公共广场,看上去像是今早我差一点小命不保的那个地方,然后我们稳稳下降,行驶在屋顶上三百米高的下层飞行道上。城市在夜晚分外美丽:大多数古老的建筑在老式的灯带下现出轮廓,街上的提灯比全息广告还要多。但是我看见在边道小巷里,人群起伏,还有复兴的自卫队军用车在主干大道和终端广场上盘旋。泰纳的电磁车接受了两次身份询问,一次是当地的交通控制部门,另一次是个充满军部自信口吻的人类声音。

我们继续飞。

“档案馆没有远距传输器吗?”我问,张望着远处,那里似乎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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