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右臂稳稳的握着精致的匕首柄,稳稳的横在胸前,左臂微微前伸,手掌稳稳的抵在匕首的中间,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最强的第三枝羽箭,神情专注而认真。
臂上裸露的肌肉却在急速的筛抖着,仿佛这匕首像山一样沉重,此时,却依旧稳稳的横在胸前,风雨不能动。
似山重,如山稳。
“咚......”
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就像天穹之上落下的陨石,带着熊熊烈火,划破天际,轰然撞在了落雁山顶。
金铁之声骤起,第三枝羽箭乌黑的箭头狠烈的撞击匕首正中央的凹槽上,似有意又似无意。
就像撞在了一座沉重安稳的大山上。
这一瞬间,山林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不动,这沉闷的撞击声狠狠的轰击在灵魂的深处,像铁匠的铁锤击打在未出炉的宝剑上,火星四溅,振聋发聩。
陨石撞落在山巅,大山或许不会因此而倒塌,但却会因之而崩毁。
以凡躯对抗天威,终究还是会受伤,这便是人活在世间,无法逾越的规则。
“噗......”
“噗......”
“噗......”
羽箭裹挟着的天地元气之力,猛烈的撞击在匕首上,就像是两个世界的碰撞,简单而激烈。
撞击的闷劲透过匕首,传递到他的双臂上,然后,直达胸腔,如同万斤重锤蓦然锤击在道远的心房上。
道远区区凡人,怎么能够承受如此猛烈的撞击?
三大口污血骤然喷吐在胸前,血雾飘落,在匕首和箭尖上凝结成血滴,混着雨水,缓缓流下。
只是瞬间,道远裸露在黑面巾外面的脸就变得像白布一般惨白,身子也像醉酒一般摇摇欲坠,眼神却是愈加深沉平静,始终坚持没有倒下。
匕首仍被他紧紧的攥在右手心里,左臂稳稳的抵在匕首的中间,如长白山顶的那株老青松,又像是烂柯寺后山静坐千百年的罗汉。
虽然,他上半身稳如山岳,一动不动,整个人却像是与第三枝羽箭连在了一体,笔直的往后倒飞而去,双脚在泥地草丛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就像是书圣墨羽在山海图卷上画的那两笔,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二字。横跨在落雁山这片山林的角落里。
”啪....”
一声脆响,羽箭因承受不住最终的压力势尽而断裂,乌黑的箭头也因前冲之势的完结而坠地,溅起一滩浑浊带红的水花。
数丈之外,道远依然保持着之前抗拒羽箭的姿势,依然紧紧的握着那把匕首,依然稳稳的横在胸前。
一动也不动,或者说不能动。
直到他发现羽箭已经消失,才在心头松了口气——还活着!
只是松气的一瞬间,眼神里立马就多了些波动——痛苦。
他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遍似的,每一处肌肉都突突的跳动着,每次跳动都像是万千钢针同时在扎一样痛。
他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大声的嗥叫,却发现嗓子干涩的发不出声音,嘴巴无力的张了张,只能无奈的闭上。
倔强的看着马车的方向,眼神里多了一丝挫败的味道:狩猎失败!
杀或者被杀——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简单而直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却没有丝毫的惊慌,眼神中只有理所当然。
......
......
雨,突然变小了很多,风也收敛了许多。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许多。
整个山林都显得凝重压抑了几分,山道的那头的马车仍然静静的立在那里。
道远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改变,只是平静的盯着十数丈之外的乌黑马车,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许久,依然没有动静,仿佛他被马车里的人遗忘了。
......
就在道远全力抵挡第三枝羽箭的时候,
车厢里,秦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眼睛微闭,随后,睁开,脸色便凝重起来,眉头紧锁,像极了一个川字。
这时,公子的眼底也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异色,脸上平静如常,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轻轻的看着车窗外某处。
隐约间,似乎有血腥味传来,淡淡的在空气中飘荡,渐行渐浓,直欲刺鼻。
突然间,
“咻.......”
一道刺眼的幽红色光团,从不远处的草林间呼啸着冲向半空中,升至最高处,照亮了一大片山林,极远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茂密的山林之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十几头有些狼狈的狼骑快速集合到乌黑马车的周围,紧紧的将马车围在中间,带血的枪头对外,呈防御之势,警惕的注视着周围山林里的动静,冷静如石雕,微微喘息不止,为首的正是那叫做蒙越的那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血腥之气越来愈浓,弥漫在山林之间,好像附近有条血河正在翻滚流淌。
锃!
一声清鸣响起!
南边的密林间,一道隐约可见的红影像闪电般呼啸而来。
那抹隐约的红影,前一秒还在风雨如晦的林间呼啸,后一瞬便已经来到道远与马车对阵的战场,呼啸之声已携风雷之势,将阻碍其飞行的草木直接震碎成渣,簌簌而落。如丝如粉的碎叶在那道影子后面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线条的那头隐没在林子中,未曾露面。
“小心!!飞剑!”
看到那已成风雷之势滚滚袭来的红影,始终冷静如石雕的狼骑终于面色微变,大呼出声。
之前,在林子里,就是这样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众骑的视线中,灵动诡异,难以捉摸,正在疑惑之际,嗤的一声,那影子蓦然间穿过一头狼的头颅,迅速上冲,擦过这名狼骑兵的下颌,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下一秒,淡淡的血痕逐渐变重变粗,鲜血狂暴喷出,狼骑兵惊恐的倒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颈,鲜血自指缝间飙出,双眼圆睁紧紧的盯着林子深处,嗬嗬而死。
但,那影子并没有就此停滞,而是闪电般掠出,倏然在前,倏然在后,在众人身边穿梭移动,神鬼莫测,轨迹根本无法捕捉,一时间,林子里痛苦哀嚎之声遍地,断肢残臂乱飞,鲜血喷涌在林间,下一刻,便被染成了血林。
转瞬之间,又有十几人被杀,二十七骑精悍狼骑只余十几人,而且都受了不轻的伤,唯一的成果就是隐约看到那影子是把剑,很奇特的剑。
......
看着飞驰而来带着风雷的红影,蒙越脸上升起了一丝绝然的情绪,断喝一声:“斩!”
锃锃锃锃锃!
一连串的密集的刀锋出鞘声响起,数把锋利的钢刀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随着厚重的呼吸声,一刀一刀向着眼前袭来的红影斩去。
唰唰唰!
高速奔来的红影掠至刀阵前,突然诡异的转变了方向,侧向一绕,奇妙的避开了刀锋所向,嗤的一声激射而起,向着众骑的胸膛钻去。
噗噗噗噗!
就像小刀切西瓜一样轻而易举,红影瞬间穿过数人的胸膛,带起一阵血雨腥风,鲜血飙飞,却像是撞在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上,沾不到马车半分,越积越浓。
红影显得越发鲜红了,像极了一道红色的闪电。
有剑穿行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