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大人通融一下,就说是无名园那边过来的人,王爷一定会面见的。”
对的,先前吃了闭门羹的都是因为没有向王爷说明清楚。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传唤进去的,毕竟,传言中王爷与夫人情比金坚!
暗夜,虫鸣尽。长平王书房禁闭的屋门前,一宫女模样的女子正对着静立的灰衣男子一阵央求。
百沐站成了一座雕像,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固执的一直一直守着。
忽然,园中一阵嗖嗖的风声,有一浑身裹在斗篷中的人飘然而落。临近了些,百沐伸手推开了门,放来人进去。
等候着的宫女愣愣的看着后来人不经通报而进,当下就要强冲。百沐伸臂强行拦了下来。
“姑娘回去吧,王爷公务繁忙,无名园那边的情况我会代为转达。”
宫女有些心动,可是思及来时嬷嬷下的死命令,心下不由的一阵不甘,“可是夫人已经……”等待了许久,这样下去会耽误良辰吉时――想这么回应的。然而百沐冷冷的打断了女子的话。
状似不经意的问到,“姑娘是何时进宫的?”
“回大人,这月初一。”
“怪不得。”百沐了然,然而突然换了个语气厉声道,“现在新进的也可以派来当王府的差么?这内务总管就是这般办事的?”
宫女原本听了宫里众人传言,知道长平王甚是和善,敢于硬闯无非也是仗着这一点。
却不防备守门的却是这么个冷面冷语的男子,被呵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大大大人,奴奴奴婢……”
“什么时候下人也能管主子的事情了?王爷公务繁忙,难道在姑娘心中,国事是在家事之下的么?”
“咳咳,百沐,何事吵闹?”正说着,内里一声刺耳的人声传了出来,夹杂着几声咳嗽,即使宫女对长平王声音并不熟悉,也能听得出其中浓浓的疲惫。
“回王爷,”百沐低了头恭恭敬敬,“无事。”
内里再无动静。宫女抬头瞟了眼,窗上柔和的投影着的还是方才的身形,虽然伟岸,却还是有些佝偻。大概真的是在忙公务吧,宫女想。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下去。”百沐刻意压低了声音催促,宫女闻声,这才慌慌张张的匆匆离开。
女子身影刚刚消失,还是那声刺耳的男声,“百沐,该是最后一人了,早点下去歇着吧。”
可是……百沐虚张了张嘴,临到口头,还是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
可是,那个丫头在尊主房中做什么呢?没错的,刚才进去的人,就是十三。
他与她相交多年,就算是做了变装,他也能准确无比的分辨出来。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阻拦。可是,都这个时辰了,又是新婚之夜——
是情况有变?还会是别的什么情况?
以前的时候,尊主分别是讨厌那丫头总是坏事的,可是最近怎么会如此器重呢?
百沐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屋门之前,斜飞的眉蹙了很紧。
在屋子内,还是刚才进去的斗篷人跪坐在地,脑袋重重的伏在地上。而面对着的书桌旁面具男子放下手中的墨笔,目光幽幽的望了过来,淡淡的询问道,“那边如何了?”
千语今日也不知为何,总是睡不着。一个人绕着王府的湖走了半宿,却是越走越清醒。
明明知道,这般样子走着,若是叫十三瞧见了,定然会被认为是为尊主的婚事心伤,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的,向着书房而去。这个时辰的话,他定然不在书房,去看看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然而,远远的就看到烛火跳跃,窗户上倒映着的,却是千语熟悉无比的影子——今日难道不是新婚之夜么,怎么会在这里的?
敛了气息,愈发靠近了些,内里却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回尊主,她已经睡了。”
“睡了?”男子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的,挑高了声音复而确认,“她居然没有等着?”
“是。”末了又像是怕男子不能相信一般,女子补充到,“属下前来的时候,无名园已经灭了灯。”
女子的声音,千语很熟悉,是十三。而无名园的那位,千语也知道。只是,这又算是个什么情况?
大晚上的把属下叫过来报告那人的行踪?既然那么关心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看呢?
虽然尊主一直在否认与那人之间没有什么,可是,这般拐弯抹角做事的方式,也是不曾有过的。千语的衣摆绞的更紧了一些,凝神继续细听。
“今日里可一直跟着了?”听得到男子隐忍般的开口,似乎是想压抑什么一般。
“是。”下首的女子应了,“那边的人,并没有行动。”
那边的人,哪边的人?千语直觉有什么事情,可那二人完全像是打哑谜一般的,说完这个,话题又扯向了别的方向。
心下一阵接着一阵的不安。她的预感一向是很准的,这代表一定有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特别需要一向顽劣的十三去办的,甚至要刻意去避开她的,而且是必须在新婚之夜来完成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今日里,相送她的,是公主。”听的到里面女子犹豫一般的声音,接着,就是男子淡淡的询问,“长宁?”
千语心跟着一紧,直到听到女子否定的声音,“是烁公主……”
“皇姑姑是云相旧人,前去并没有什么奇怪。”
“还有,南秦那位也去过云府。”
长平王眉眼微眯,光影之下,有种阴暗的即视感,一字一顿,明是询问,却更像是在肯定,“南秦大祭司?”
“是。”
“都做了什么?”
“不知。”女子声音细若蚊吟,隔了许久,更像是在解释一般,“南秦异术诡异,属下不敢过于靠近。那教养嬷嬷都被带到暗处消了记忆,属下是担心也被……”
“知道了,下去吧。”
听着门吱呀被打开的声音,千语慌忙隐到了廊柱之上。也就是这个视角,看到了烛火旁面具男子萧索的身影。
短暂的谈话中,句句不离的都是那个人。千语想,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男子避开他们所有人的理由。
“下来吧。即使你能骗过十三,却以为能骗过我么?”男子闷闷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千语闻声翻身而下,缓缓步入。
沉重的脚步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千语白色的裙摆摇曳,“既然如此,尊主大大为何要让千语听到呢?”
“明明,不是都避开了我与百沐么?明明不是想要隐瞒么?为什么还要再谈话的时候叫我听到呢?明明,早点拆穿不就好了?”声音中夹杂着莫名悲伤以及愤怒的控诉,出口的瞬间,千语自己也意识到了。可是,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她自己到底在悲伤些什么呢?想要知道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然而在这种明明应该好好解释的时候,面具男子却忽地安静了下来。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男子凄凉的身影也跟着忽短忽长。
千语苦笑,“明明只要那般,尊主大大想必也不用面对此刻我的质问了吧?竟是不知道,这问题竟然会那么的让你为难呢。”
明明知道出口的话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明明知道,不该去参与这些事情,可是心底的情绪像是翻腾的江水一般,不淹没就死不罢休。
千语清楚的明白,男子若是铁了心不说,她就是再如何都没有用的。而她能到现在的地步,有“解千语”这个名号,靠的不也是这份通透的心思么?
“尊主大大早些休息吧。今日之事,千语就当没有听到过。但是,虽然知道越距,有些话还是非说不可的。”千语衣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尊主大大,欺骗我不要紧,对自己坦诚一点何妨?”
云婧川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屋子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看着她。睁开了眼睛,猛然发现床边上坐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谁——”惊叫被湮没到了喉头,变成了呜呜的不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的,是女子轻柔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我……千语。”
“若是我放开,不要出声可好?”
云婧川愣愣的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这新婚之夜,正主没有出现,倒是“情敌”出现了是几个意思?
明明累了一整天,还是说,累着的人只有她?可是这女子身为长平王属下,难道不应该在操持婚事的吗?
还是说,其实这女子像是十三说的那般,对长平王抱着心思,大晚上的前来,是另有话说?
云婧川猜测归猜测,其实内心对这来由却也不是那么在意的。
大概因着白日里见过酆洛的关系,云婧川现下对着这女子有了别的好奇。
“在这里更开心一些”的话,能牵绊的估计也是感情了吧?让落大哥那般心伤的女子,甚至背叛了也不仇恨的女子,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呢?
若是云婧川的话,有没有可能说服她回到酆洛身边呢?
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了太多,哪怕是一点点也想要回报的,若是能让落大哥心心念念的女子回心转意的话——
“‘醉生梦死’,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解的么?”暗夜之中,女子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哽咽,云婧川下意识探手过去,冰冷的掌中却是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