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长平王拒绝了侍祭,却让莞姨留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亲自把莞姨送到了云婧川的身边。
云婧川端着饭菜进门的时候,那二人正在屋中央的圆桌旁坐着,见着她进来,莞姨眸子明显的明亮,却在轻轻瞟了一眼长平王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王妃金安。”
就算行礼是碍于长平王不得不为之,王妃却是个什么情况?云婧川淡淡的点点头,把饭菜放到了桌上,嘴唇翕动,“没有准备你们的饭菜,也要在这里吃吗?”
正常的语速,云婧川知道他能看懂。
“不必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目光转向莞姨,吩咐道,“婉婉身体不好,还要照顾病人,劳烦嬷嬷了。”
他倒是自觉,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她与莞姨的关系也是他一个骗子能托付的?虽然心里这般想,云婧川面色如常,只道,“王爷慢走,这就不送了。”
长平王走的时候嘴角微松,竟像是在微笑一般,云婧川淡淡的瞟了一眼。事到如今,这人的心思她也不想猜测了,倒是莞姨,因何巴巴的送上门来?
要知道她带着一个胡丽静逃跑已经很困难了,这要是再带着莞姨,想也不用想,根本就出不了这府门的好吧?
长平王一走,莞姨就扑了上来,一边紧紧的抱着她,一边满是欣喜道,“婉婉,还好你活着!”
水魅那个事情,都是知道的吗?还是说是许久前在桐城受伤的那次?云婧川任由莞姨抱着,待至妇人终于冷静的下来,云婧川这才拉住她的手臂。
久别重逢,女子却好像只是小小的开心了一下,随即满脸认真翕动嘴唇,“莞姨,你来这里做什么?”缓慢,却无声。
等到女子轻轻摇晃手臂,莞姨方才反应过来,突然惊声,“婉婉,你不能说话了?”
云婧川摇头,“只是暂时的。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是中毒。”
“怎么会?”莞姨失声,然细细的打量,女子面色的确也非一般的苍白,但是嘴唇却微微泛着青,不是中毒是什么?
“婉婉,坐下来,莞姨给你瞧瞧。”妇人说着,急急的拉着云婧川就要坐下。云婧川指了指里间,意思先要服侍胡丽静。
等到一切都忙完,胡丽静复而沉沉睡了去。院中回廊,莞姨这才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个中原委。
莞姨自桐城离开以后,一路向北上了都城。而这路途当中却与爹爹错身而过。
待到了都城,没有可证明身份的东西,也进不了云府,身上银两花光的时候,甚至还在街头卖过狗皮膏药。
因为膏药奇效,于是被云枫哥哥带回府中来给昏迷中的云默哥哥医治,一阵子后外伤好的七七八八,人却依旧沉睡不醒。不过就在看诊耽搁当中,爹爹匆忙回了府。
爹爹心焦边疆百姓安危,没过了多久就离开了,莞姨是听到云婧川在长平王府后,自己请命而来的。
简简单单的叙述,没什么漏洞,可云婧川却总觉得漏掉了什么。莞姨千里迢迢跑来难道只是为了见爹爹一面吗?见了面难道什么都没有聊么?
还有,一提到她在长平王府,妇人眼睛像闪着星星一般亮晶晶的是几个意思啊?
“婉婉,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事啊?”在云婧川问出口之前,莞姨已然开始八卦,“你看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总是住在别人家府上也不合适不是,所以什么时候你才会嫁给长平王啊?”
若不是早就知道莞姨是照顾她长大的人,云婧川都要怀疑莞姨是不是长平王派来的说客了。一般说来,提到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住在别人家不好,下一句不应该是“还是回家”的么?问着什么时候嫁给长平王之类,这很明显是站在长平王的角度而做的疑问啊。
“莞姨不知道桐城那场杀人案件吗?”
“你说的是你杀人的那个案件么?”莞姨说的相当随意,那表情就像回答的是一句,“早饭吃的什么什么”一般。
“那个案件的话,听你爹爹提起过。不过在另一案发的地方发现了沾有你血迹的手帕,所以,目前还是没有定论的。”
“沾有血迹的手帕?”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退一万步说,即使有,可是爹爹他们怎么知道是她的血迹?
“是条素白的帕子。”莞姨解释,“说起这个,你那时不是中了‘醉生梦死’么?怎么解的?”
他们知道的话,莫不是落大哥说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怀疑的人还是有的,并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玄女。”
千语。
“你没事就好。”莞姨轻柔的抚上女子的发髻,该是很危险的情形来着,那玄女无论是何人,既然救了婉婉,还是值得感激的。
没事么?其实没事的是表象罢了。心里阴影会有多重,云婧川自己也不清楚。想当日还是喜欢长平王的时候,与那人在荷华宫的那个吻,还不是被自己突然而至的记忆所打断的么?
或许,那种经历会是伴随她一生的噩梦也不一定。
但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再说案件,在飘香楼的那条手帕——慢着!那日模糊的记忆当中,好像是有什么人去救过她的,只不过后来又离开了。莫不是那个时候,那个人掉下的?
虽然最后弃她而去,但是在那时的情形之下,也算是救了她。要不是那人对那两个恶魔动手,只怕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那条帕子呢?是在爹爹那里?”云婧川急急的问,也许根据这个就能寻到那个救了她的人呢?
莞姨摇头,“被南秦大祭司大人拿走了。说是要通过那条帕子来寻你。你爹爹心焦你的安危,自然也就答应了。”
在落大哥那里的话,还算是放心的。大概也就是那样,他才能在荷华宫的时候,第一时间认出她吧?
也罢,话题再回到先前的地方,云婧川道,“莞姨既然知道这案件,也就该知道,现在我身份敏感。赐婚已经由原来的王妃变成了小妾,想必用不了多久婚事就会取消了吧?”
未有回应,云婧川还道是说的太快莞姨没有看清,然望过去的时候,才看到妇人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原来根本就没有看么?
妇人看着神情不对,原本开朗的人,眉宇间却挂上了些许忧愁,云婧川正想着怎么询问呢,莞姨闷闷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婉婉,皇上他……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迎上妇人灼灼的目光,云婧川反倒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寥寥数面,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呢?不过莞姨长于乡间,也许只是好奇吧,云婧川心道。
“是个好父亲,好皇帝,但是会让人很害怕,会轻描淡写的说出威胁人的话,不过这可能是上位者的通病吧。”云婧川尴尬的笑了笑,待迎过去时,这次女子却是真的没有听着的,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唇角也被咬的发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对,纤白的手指……云婧川审视般的对上面色昏黄,老态横生的妇人,一手拽过,另一手指则是贴上了妇人的脖颈——
“婉婉你做什么?”妇人侧身避了开。
“莞姨易容了么?”
妇人点头,略有些僵硬的笑着,“这不,在江湖上行走,打扮的丑一些不是更方便吗?”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这明明是在她的面前,为何被触碰还要那么大的反应呢?又不是别人,是莞姨一手拉扯大的她,相当于亲生女儿一般的存在。
不是为了行走江湖,而是那容貌本身有什么问题吧?
“依我看,皇上应该不会取消婚事的。长平王自从出生以来唯一求过的婚事,加上,皇上金口玉言……”
说到这里,莞姨突然又魔怔般的停了下来。云婧川只好伸出手在莞姨面前晃了晃。
这时妇人才似回神了一般,然而开口却是疑问,“刚刚说到哪里了?”
“已经说完了!”云婧川没好气。她可不想再听什么婚事之类,是长平王自己求娶的又怎样?他根本就不是抱着想要跟她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才去求的,这样的婚事如若不作罢,可还有会幸福的人?也不知道莞姨为何执着于让她嫁给长平王。
然而莞姨显然没准备就这样停下来,只道,“长平王那孩子我看着挺好的,待人亲和,还亲自送我来见你。他对我好,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所以婉婉跟了这般的人,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刚刚见面就把莞姨收买了么?云婧川愤愤不已,莞姨也是,只送了一趟就被收买了么?
不过,那人也的确最会收买人心。百姓是百姓,莞姨是莞姨,然后她是她。
那人好像总能猜透别人心中最需要的是什么,然后投其所好。
就像对她那样的。
她一个人从陌生的时空而来,被欺骗,被背叛,是那么想要跟别人亲近,那么想要得到别人无条件的真心。那人,不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