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你怎么样?醒醒啊,不要吓唬哥哥!”
红衣华服的男子失控的摇晃着怀中衣着喜服满面红疹的女子,因着动作幅度过大墨发散乱,白皙的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渗了出来,绝美的脸上纠结不已,夹杂着慌乱和认真,悲痛欲绝。
然而,红衣女小红睫毛紧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可饶恕!”该男子怒吼着,整个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着,但还是像对待珍宝一般,把红衣女小心翼翼平放到地上,又为女子理了理额发。
做完这些才猛地一回身,向着那边同样人事不省的蓝色宫装女子冲了过去。
“还我妹妹命来!”骨扇出,骨刺如利箭。
时间走的很慢,闭上眼仿佛能听到时钟在一秒一秒滑动的声音。很温暖的怀抱,你终于还是来了,小安子……
小安子?怎么可能?!
云婧川受惊一般的睁开眼睛,然入目的却是泛着微光的月白色,离得很近很近,似乎能听到那人的心跳声。
后脑是手掌宽大而温暖的触感。云婧川就以这样被保护着的姿势被拥在怀中。
不是慕子恒。
那时见他的时候明明是红色喜服来着。
那么,这个人是——借着微光,云婧川微微抬起了头。男子坚毅的下巴上挑,面容上映照着铁青的颜色,眸色冷漠而疏离。
南秦大祭司酆洛。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桐城么?
“嘭嘭……嘭嘭!”突然,耳边响起利器撞击的声音,接着“哗啦”一声,窸窸窣窣的全部掉落在地。刚想着回头看看,却听得身边人胸口闷响,凝神去看,只见嘴角一条血线蜿蜒而下。
“落大哥……”云婧川有些惊慌,嘴角轻轻蠕动,声音轻不可闻,手指哆嗦的伸上去,大拇指一滑,血线已然不见,取而代之,指尖一片粘腻。
“无碍。”男子逆光的面容微松,安慰状的开口,“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大人……”这番场景被不远处一月白袍女子尽收眼底,嘴唇轻轻翕动,却是连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自从桐城事件之后,侍祭就知道,从此她再也不会是大祭司大人最亲近的人。
以前的大祭司大人虽然冰冷,但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大人。然就是这样的大人,在她的玩闹面前偶尔还会表露出纵容。
可是现在的大祭司大人虽然会笑,会关心别人,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一般,可是她却觉得她与他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怎么都不能再触及。
温暖的笑容背后一定会是亲近么?
即使有,自从大人遇见这名为云婉的女子之后,也只会属于她了吧?
侍祭心下一阵苦涩。
其实最难过的不是这个,而是,大祭司大人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却还为了这女子动用禁术、圈养灵虫,这样下去,可还能坚持到回到南秦的时候?
不,也许并不是能不能坚持回到南秦的问题。而是只要那云婉在这里,大祭司大人就很难会自愿回去。其实,侍祭也是隐有感觉的。
云婉不一定是玄女,但是大祭司大人留下的原因却是她。
似乎是意识到这边压抑的气氛,月白袍男子眸光幽幽转过来,示意侍祭过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侍祭脚步轻快。待走近,听得那人温柔的对着怀中女子道,“你与侍祭待着,可好?”
“酆兄,我自知,若是异术我定然比不过你。但是你受了伤,硬拼的话结果也难料。今日我是一定要杀了她的,你是铁了心要护着?”云婧川窝在酆洛怀中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被怔愣当场。
在仓颉认识的人,今日算是来全了。
刚才叫嚣的人,是神棍秦。他的脚边散落了一堆的瓷碎片,且有小小的泛着银光的箭夹杂在其中。看起来,这是刚才落大哥受伤的始作俑者了吧?
也是,隐约听到那时叫喊着“还我妹妹命来”之类的,现在想来,将自己甩出去的也是这人了吧。只是妹妹的话,云婧川向着神棍身后看去,先前还一脸硬气的红衣女平躺在地上,似是杳无声息?
发生了什么?看神棍的意思,小红现在如此情形是她所为?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原是在想狄管家之事,有些出神。后来突然感觉到有软糯的触感袭身,再然后就被甩出去了——她都还没有说什么,他们居然恶人先告状么?
再说,倾城公主一直在的,应该看清楚了啊!
云婧川四下望去,寻找慕倾城的踪影,却在角落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与小红所着同款喜服,面带喜气,静静的望着骚乱的屋子,不发一言。
原来慕子恒不是没来,而是不在她身边。
可笑,受伤那刻,居然会以为是他!还居然心心念念旧时的昵称!他所处的位置证明,他分明是来看戏的!
云婧川不悦的别开头看向别处,那慕倾城呢?去了哪里?
“丑女人——”想曹操曹操到。尖利而突兀的一嗓子,接着是女子不耐烦的催促,“还不快一点,人都要出事了,还磨磨蹭蹭!”
是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而实际上,在听到慕倾城声音之后不久,她就进门了。
匆忙进门的慕倾城,身后跟了好几个一身狼狈背着药箱的太医。云婧川伏在酆洛肩头看过去,淡淡的光晕笼罩在那男子样的女子周围,满是柔和。云婧川动容,出声安慰,“我,还好,不用担心。”
刻意放慢了语速。以云婧川现在的情况,想要完整的说出来必定是会露馅的。即便如此,口腔中都有咸涩的味道。是血,云婧川自己是知道的。
而那边男子样的女子赌气般的一跺脚,菱唇紧抿,眼角像是可怜的小狗一般耷拉着,汪汪的大眼睛中水气涌动,像是要哭出来,临了却不动了,只是隔着几米之遥远远的望着。
“嘶——”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云婧川眉眼紧蹙,下意识又瑟缩了回去。
“丑女人,你怎么样?”急促的脚步声后,有只小手弱弱的拉住云婧川的手臂,微使力,将她翻了过来。
即使想象过情况可能很不好,但是慕倾城凑近了些,还是被吓了一跳。
淡蓝色宫装的胸口处,已经被血液晕的****。不只如此,那月白袍男子身上也沾染了一大片。
很疼的吧?她明明受了很重的伤,又情况特殊,本来是不想出门的,都是自己把她带了出来。
初衷不过是想让她散散心,免得太闷了。当然作陪也是一方面。
慕倾城是公主,自小不缺陪伴的人,但是却缺少真心陪伴着的人。
每个人都只能看得到她名为公主的那闪闪发亮的头衔,却看不到她本身。以为有了专属的名字,就会有把她只把她当做普通的一个她。可是,这是直到丑女人出现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丑女人,唤着公主却不把她当做公主来看。甩她鞋子,给她脸色,笑她疯癫——虽然大逆不道,但是相处起来会很自在。
所以,她在这丑女人面前可以毫无形象的吃着油腻腻的鸡腿肉,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跑去飘香楼鬼混,她疯癫不假,但是有人陪着,就感觉自己正常了。
可是这样鲜活的人,现在却这般虚弱的躺着,仿佛没有了生气。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思及此,慕倾城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你醒醒啊,丑女人,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是死了,你还怎么不放过我?鞭尸?”云婧川本来疼的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但是脸上泪流成河。以为是疼的哭了出来,可是后来发现那眼泪根本不是自己的。
而这罪魁祸首的小公主却还道,死了也不会放过她。
又好笑又温暖。
她云婧川何德何能,能得大盛公主珠泪如雨?
“你没死?!”慕倾城眼珠子瞪得滴流圆。
“当然没有啊。”云婧川勉强的笑笑,“哈哈,骗到你了?”
明明是笑着的,然而漾开的嘴角,原本洁白的牙齿却沾染了很多血迹。细细看去,额头也有细细密密的汗,她揪着男子衣角的手也在瑟瑟发抖——明明是在疼,却固执的不喊出声。就算这样坚韧,又在伪装给谁看?
这里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担心着她的呢?所以,该哭就应该哭出来,疼就喊出来,活得那么憋屈不累么?难道不知道这样看在在意的人眼中,会更心痛么?
明明假装是开玩笑了,可是女子的眼泪还丝毫不见少。似乎还比之前更汹涌了些。云婧川想要伸手,但是突然意识到手心全是血迹。为了怕这小公主担心,忍着没有出手。只道,“你,哭什么?我被鞭尸,不应该是我,哭吗?”
“丑女人,你若是死了,我一定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的!”慕倾城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恶狠狠道,“记住了?”
“阿……婧?”云婧川刚要笑着应答慕倾城的话,只听得那时叫嚣的神棍秦惊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