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抡听得台下议论声,心头大大不是滋味,眼见秦香,脸上含笑,大有毫不放在心上之意。他哪里知道秦香久居谷中,于世俗不懂,只知道见了他高兴而已,是以一只欢喜而笑。
王抡道:“表妹小心了,我们假打这么久,叫一众江湖好汉看了笑话,表哥有几路得意剑法,可要你多多指点。”
秦香不通江湖客气话,见他表哥说得郑重,还以为当真要她指点,淡淡一笑道:“表哥有什么好剑法,使出来我看看,若是我看得出来,我便指点与你,若是我看不出来,你叫我师父指点你吧。”说完又是一笑,持剑而立,端庄风雅,娴静无波。
王抡脸上抽搐,只听得台下哈哈大笑之声,显然二人对答,已被内功高强之人听了去,他本就自来喜好名声,于名声看得比甚么都重要,现在两次被一个十年不见的表妹“奚落”,又是在天下群豪面前,还有当今皇上看着,心头哪有不怒之理。
王抡也不答话,挺剑便刺秦香左肩,一剑还未使老,陡然圈转,刺她小腹。秦香自知两招都是虚招,太极之中,多有以不变应万变的精义剑招,这虚招放在秦香眼里,再也明显不过。于是她便静立原地,既不出招格挡,也不后退避开。
王抡见她这般托大,心头愈发恼怒,脸上隐有黑气,剑法陡然一变,快速绝伦的使出三清派的奔浪剑法来,这一套奔浪剑法,一波接一波,后浪推前浪。顿时台上剑光耀眼,若非修为极高之人,根本看不清剑势走向。
大厅中,萧飞赞道:“三清派奔浪剑法,好快速,果然精妙。”说完深深看了陈百祥一样。邋遢和尚道:“奔浪剑法固然了得…”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得群雄“哦”“啊”之声不断,不由得心头一惊。
众人极目看去,只见王抡剑上黑气缭绕,端的惊人。
萧飞第一个忍不住,向陈百祥问道:“清静道长,王贤侄这是什么功夫?”
陈百祥先前也是脸色一变,这时哈哈笑道:“清越真人,看你这般大惊小怪,定是错把此门神功认作是化血毒功了,是不是?”
众人脸上尽皆变色,向陈百祥看去,各人心中都道:“装模作样,谁不知你身怀此等妖邪之术。”
陈百祥却不着急,哈哈大笑道:“此神功叫做砚池临帖神功。”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朱元璋道:“国师,这功夫名字甚佳,但煞气太重。不知为何叫做砚池临帖神功?”
陈百祥笑道:“昔年书圣王羲之练字,洗砚池中池水如墨,王老前辈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洗砚吧,由此创出一套神功,发功之时,灵气如墨,挥洒之间,犹如临帖,后人得其法,遂称之为砚池临帖神功。与那臭名昭著的化血毒功岂能相提并论?”
朱元璋赞道:“果真如此,当真稀罕。”这八字一说出口,萧飞等人,如何再敢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众人谈话之间,秦香和王抡已拆百余招。王抡越打越狠,剑势凌厉。秦香一套太极剑法见招拆招,敌快我快。只是太极剑过于温和,多是守势,百余招后,王抡已经察觉到这个表妹已非昔日的表妹,心头焦急烦躁,剑法尽是往一个“快”字上走。秦香不住后退。只退到比武台边缘,纵身从王抡头顶飞过,重新落在比武台中心,忙到:“表哥,你这套剑法果然凌厉得很,只是有几处我得指点于你。”
王抡转过身来,强忍怒气道:“表妹剑法高明,不知要怎样指点我。”说话之时,又听得台下笑声此起彼伏,有人大声为秦香喝彩,却有几声低声夹杂着:“王公子那内功心法不像是玄门正宗的功法!”
“像是妖法化血毒功!”“是啊,是啊,阴气逼人,想不到秦女侠还能尽数挡住,当真名师出高徒。”
秦香却不管台下众人议论,说道:“表哥,你那剑法使得太快,丹田所修炼的灵力又极为不纯,大有浮躁之感,这功夫虽然激进,然而不能久远,你…”
王抡不等她说完,抱拳道:“秦女侠教训得是。不过我们胜负未分,不便多说闲话。”说完便即挺剑急削秦香喉头,这一招乃是奔浪剑法之中的第一杀招,名叫“洛川取水”,意思就是在下落的瀑布之中取来水,这一剑刺去,剑势不但要快,还要出其不意,因为咽喉乃是人之所必防。
台下众人大惊出声,眼见秦香避无可避,道衍怒喝一声道:“卑鄙无耻!”身形如电,急跃上台,君子剑“朗呛”出鞘。本来他和秦香相距极远,救她自然不能,但他一心要救,却不管能不能救得。
他君子剑尚未递到,已见秦香仰天而倒,空中血珠飞溅,自是有人受伤。只听“哎呦”一声,却是王抡手中长剑脱手,惊叫出声。
秦香内劲暗生,身体距地面一尺之时,陡然飞身纵起,落在一丈开外,道衍惊道:“秦香妹妹,你没事吧?”脸上甚是焦急。
秦香转眼一看,见识道衍,脸上一喜,随即强自隐没,快步跑向受伤的王抡身边,双手扶他起来道:“表哥,你…”
王抡手腕中剑,并无性命之忧,转头嘿嘿笑道:“表妹剑法当真高明之极,表哥不是你的对手。我败了!”说完甩开她的手道:“此人是谁?”看着道衍。
秦香道:“表哥忘了吗,这便是十年前,舍命救我兄妹二人的道衍哥。”
王抡盯着道衍看了良久,脸上变色道:“哼,舍命救我,你可别被他骗了,李红素和他千丝万缕,嘿嘿…嘿嘿…”说完,不住冷笑。
陈百祥脸色一僵,纵身飞到比武台上,强笑道:“张真人果是大明真仙,秦香姑娘聪明伶俐,已得真传,这场比试…秦香胜了!”
王抡低头走到陈百祥面前,低声道:“师父,弟子无能!”
陈百祥哈哈长笑道:“切磋武艺,胜败乃是常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了,退下去吧!”他转而对道衍抱拳道:“这位少侠,未请教高姓大名。”
道衍瞪视陈百祥,强忍怒气道:“在下一介草民,没什么高姓大名。”说完飞身落到人群之中。醉香忙上来道:“道衍,你这样太过鲁莽了,你不知道陈百祥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吗?你今日对他无礼,日后只怕惹来祸事无穷。”
道衍笑道:“要叫我对此人有礼,那真是万万难办。”
醉香不知陈百祥和道衍有着杀师大仇,听他如此说,只以为他是嫉恶如仇,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秦香见王抡神色黯然的退下比武台,一别十年,不只有多少话语要和他讲,不只有多少问题又要问他,连忙叫道:“表哥,你要去哪里?”说着跟了过去。
王抡见秦香跟来,心头微有怒气,但见表妹脸上容貌,心头一股怒火便怎么也发不出来。王抡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秦香道:“表哥,十年不见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讲。”
王抡用剑从身上割下一块布条裹住手腕伤口,随即笑道:“那好,我们去外面没人的地方说说话吧!”
秦香喜道:“好啊!”二人一前一后,挤出了了人群。人群之中大多见识了两人的高超剑法,此时见他们偕同出门,大多让路,一面美言称赞:“秦女侠剑法精妙,真乃女中豪杰。”
“金陵侠公子名不虚传,一时失手,可惜,可惜!”又有人赞道:“二位郎才女貌,当真佳偶天成,难能可贵啊。”
秦香不太明白众人说什么,也不在意,心头只是喜欢见到表哥王抡,于是一路笑嘻嘻的跟在王抡后面。王抡一一向众人拱手,待听到有人说他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时,心中莫名其妙一阵狂喜,回头一瞥表妹,只见她笑吟吟的跟在自己身后,心中愈发狂喜。
张三丰从屋顶之上纵身飞落,站在陈百祥身边,哈哈大笑道:“小子,如何,今日你可认输了?”
陈百祥强笑道:“张仙长修为通天,小徒和令徒的比试也是一败涂地,老夫自然认输。”
张三丰仰头喝一口酒道:“那十年前你滥杀北平城南山铁冠子张中,却是为何?”
陈百祥嘿嘿冷笑道:“张仙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江湖仇杀,你也要尽数揽在身上管一管不成?再说了,贫道官拜太子少傅又兼国师之职统帅天下道门,有些事情自然得管。而张仙长未曾亲眼见我杀人,这等信口胡说,岂不是教天下人把你老仙人看得扁了?”他话声加大,广场之上人人听在耳中,顿时群雄动容,窃窃私语。
张三丰哈哈大笑道:“自有人来寻你的晦气,老夫却是不屑与你动手。”说罢纵身飞上屋顶,正要远去,只见四下里窜出十几道黑影拦住张三丰去路。
这一下事出突然,群雄无不惊骇,齐向屋顶看去。
张三丰更加稀奇,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天子面前,有人来找老夫的晦气。”说着仰天大笑,看上去颇为开心。
那十几人一身紧身劲装打扮,腰间一条金色镶嵌宝石的腰带给外引人注目。人群之中有人惊叫出声道:“玉带侍卫?”
众人一听那人叫声,无不惊叹。玉带侍卫乃是朱元璋建制的一大秘密组织,其中收罗天下奇人异士无数,当真算得上天底下最为厉害的组织,铲除异己,杀害官员,甚至是灭掉一个门派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多数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现在陡然出现十五六人,何不叫天下群雄大为震惊。这也便是朱元璋大胆前来参加这等盛会的原因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