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然此时正在面试一个应聘者。
自从张可死后,吴欣然一直没有聘用专职秘书,这也可能是她心中一种悼念张可的最好方式。
然而,随着业务的发展,海滨藏宝楼项目的顺利推进,还有亚新堡项目的再次启动,她感到了仅仅兼做她的秘书工作的刘丽和办公室的几个文员都不能满足她对秘书的需求。张可已经死了近一年了,她不得不从哀痛中走出来,面对现实,在报纸上打了个广告——招聘女秘书。
因为薪水和待遇的诱惑,报名的竟有78人。吴欣然根据应聘资料和照片,反复挑选,从中挑出三个人进行面试。
“你为什么看中我们公司?”
这是一个大学毕业三年,在几家企业做过董事长秘书的小姐,形象靓丽,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令男人眼睛一亮的小姐。
“我希望贵公司给我一个机会,我也给贵公司一个机会。”
这位小姐自信而得体地说,然而吴欣然的印象是,这是一个非常个性化的咄咄逼人的女秘书,如果她真在公司建功立业,她会不会居功自傲、甚至凌驾于她之上呢?或者,一旦公司不能满足她的个人化的要求,她会不会出卖公司商业机密呢?或者,她在公司历练出来,用在公司学到的知识,或者带走公司的客户和技术,另立山头自己办公司,反过来成为公司的竞争对手呢?
第二个应聘者是一个毕业一年的研究生,吴欣然感到惊讶的是,现在的女研究生也有长得像演员的。
“你看中我们公司什么?”
“薪水和待遇。”女研究生简洁地说。
吴欣然为女研究生的直接而吃惊:“难道你不是看中我们公司的发展吗?”
“能够给得起高薪水的公司,这样的公司不仅有实力,而且有发展的信心。”
吴欣然知道女研究生说的“信心”也包括她应聘的自信。
“如果我降低薪水你还来不来?”问这个问题其实吴欣然也没有底,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正确答案,她只是好奇。
“不会。”女研究生依然简洁地说。
“为什么?”
“因为薪水本身就是对价值的一种认可。我认为我有价值,然而,给我的工资每个月才两千元,而如果一个中学毕业生都能拿到两万元,那么,我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每月一万元的底薪,就是说我值这个价,这就是我的价值的体现。”说着,这个女研究生莞尔一笑,是朋友的那种亲和的笑,那笑意是:你不这样认为吗?
聊着聊着,吴欣然对这个真实、自信而敏捷的女研究生渐渐产生了好感。
第三个应聘者竟是一个长得和张可非常相像的大学毕业生。
吴欣然乍一看到她,还以为是张可回来了,那么自然,那么熟悉。她化了淡淡的妆,宠辱不惊地、平和地走进她的办公室。
吴欣然讶异地望着她,竟忘了说话,甚至忘了请她坐下。她平静地在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仿佛回到了家里一样,拿那双清澈的眼睛坦然地望着她。
吴欣然说不出话来,此时吴欣然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屋子里较暗,吴欣然有意关闭了所有的落地窗帘,当然也不至于暗到朦胧。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互相望着对方。
从她的简历上看,她叫张可可,竟和张可的名字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字,是江苏无锡人,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吴欣然想,如果是学经济或管理就更好了。
吴欣然不问话,张可可也不问话。一般的女孩子在这种场合,都会耐不住要表现自己一番的,然而,这个张可可却一点表现欲也没有。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哪里,沉静得像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
吴欣然说:“好了。”
尽管吴欣然不是说“你可以走了”,张可可还是马上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仪态大方地从沙发椅上起来,不慌不忙地朝外走去。走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忘记轻轻地掩上门,动作就和张可一样。
吴欣然迷惑了。
她按了一下电钮,胡湖很快就走了进来。吴欣然将三个人的名单交给他,胡湖一看,在张可可的名字上,吴欣然划了一个圈。
“吴总,这个张可可是不是张可的妹妹?长得和张可一样,名字也一样?”胡湖疑惑地说。
“我也感到奇怪呢。”吴欣然说着,将三个人的应聘材料递给胡湖,“把这三个人的简历都存入公司的人才档案。”
胡湖拿着简历走出去,对等候在会议室的前面两个应聘者说:“你们可以走了,秘书一职没有考虑你们,并不意味着以后我们就不能共事,你们的简历我要存入公司的人事档案,你们同意吗?”
两人都同意。
胡湖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送两个应聘者到前台刘丽处,胡湖吩咐刘丽将她们送到电梯。胡湖回来,伸出手,对张可可说:“祝贺你,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而这个张可可仿佛早就料到是她似的,波澜不惊地握着胡湖的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谢谢!”
送走张可可,胡湖回到吴欣然的办公室。吴欣然正头枕在大班椅上端坐着愣愣地出神,看到胡湖进来,吴欣然欠了欠身,对胡湖伸伸手道:“请坐。”
看到吴欣然这段时间已经从悲伤和散漫中走出,将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胡湖感到欣慰──这是公司的大幸。
“新加坡嘉宝公司方面还没有将合同寄来,也没有音讯。”
胡湖的口气是征询吴欣然的意见。李光辉将合同带回去后,嘉宝公司董事会又对合同中的几个细节提出了修改意见,这些细节对高原公司的有利地位并无大碍,但吴欣然也要故意提出修改的条件,以免嘉宝公司认为这边接受得太爽快而生疑惑。
经过10多次的传真和电子邮件,20多天前,高原实业就与嘉宝公司达成了亚新堡的合作协议,合同从新加坡航空寄来后,吴欣然已经签字,高原实业公司已经盖章,并将签字盖章后的合同书寄出。一周前嘉宝公司答复说已收到了合同书,并将尽快盖章寄回。
当时的口气都好好的,一切都在按照程序进行中。没想到一周过去了,合同书还没有寄回。
“是不是有些不妙啊?”吴欣然笑笑,对胡湖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合作亚新堡项目嘉宝比我们更迫切,他们经过论证、考察和接触,包括合同的谈判就经历了一个多月,他们是认真的,这个合同实际在电邮上已经定下来了,只是最后盖个章的问题,可能有些意外吧,比如他们的董事长出差了,或者一些不可预料的因素。但不会有什么问题。”胡湖安慰似地说。
“你还是问问他们吧,就说我们现在准备开始建设了,还要作一些基础设施的投入,只有收到他们的正式合同,才能决定投资规模。”吴欣然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胡湖说着,回到他的办公室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向稳沉持重的胡湖神色慌张地走进吴欣然的房间,神色沮丧地说:“吴总,是有些不妙。”
吴欣然稳重地说:“坐,有什么问题?”
“嘉宝公司说,他们的董事长在公司,这个项目的签约问题,他们要缓一缓。”
“什么原因?你没有说我们要进行投入了。”
“我说了,他们说要进一步论证,如果要投入,可以先按照我们自己的原计划投入。”胡湖解释说。
吴欣然无奈地笑笑说:“这确实不妙,但到底那一个环节出问题了呢?”
“他们该不会放弃这个项目吧?”胡湖猜测道。
“我看未必。”吴欣然分析道,“从我和他们的接触来看,他们对这个项目非常看好,把这个项目作为发展战略的一个重要步骤,他们已经作出的决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一定是另有蹊跷。”
“是不是他们资金周转遇到问题?”胡湖猜测道,“或者管理人才一时调配不过来?”
“都有可能,但是我更担心的还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比如我们内部管理人员对甲方泄密,或者有机构要和我们竞争,或者有人要搞我们的鬼。这才是可怕的。”
吴欣然比胡湖想得更深远一层,她的悟性和灵气,女人明敏的直觉,还有多年的商战经验,养成了她对出现的蛛丝马迹的敏感,对各种变数有一种洞悉的直觉。她对胡湖说:“你和古伟军联系一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特别是有没有丁钢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