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佳做了一个梦,她和一个男子在梦里相互追逐着,那好像是她的恋人,因为他是那样的令自己心动。他扬起的眉毛,那样的桀骜不驯,他凝视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炽热,他那磁性的声音,狂野而又性感,他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用满是坚硬骨骼的手拉住了自己,将自己一把揽入怀里。嗯,就是平日里幻想中男性的胸膛,紧实,宽阔,富有弹性,最主要的,像火炭那样的滚烫,他抚摸着、亲吻着,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甚至有些疼痛……但是没关系,紧随而来的,就是那无比的快乐,令人向往的,令人融化的,令人窒息的,艾佳除了这份快乐,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啊!除了刚才那小小的疼痛,现在那份疼痛却越来越明显,转移到了腹部,从下到上,从里到外,肚子上的痛,已经超越了刚才的快乐。而她的恋人,也不知所踪,艾佳痛苦的寻找着自己的恋人,她不知道这份痛苦到底是腹部的疼痛,还是寻找不到恋人的心痛。突然,她掉到了水里,那是非常温暖的水,包围着自己,还有自己的恋人。哎,原来你就在这里?艾佳的恋人,从刚刚的狂野奔放,现在变得温暖,惹人怜爱……好吧,就让我来好好爱你吧。
黑衣男子,静静地坐在火堆的一边,他对于艾佳向自己投来的温柔目光感到不可思议,虽然此时他的心已经跳成了一团:很长很长的时间了,他已经快要忘记,被人这样百般怜爱的凝视是什么感觉了。但是现在自己就碰上了这事,一些软软的记忆,仿佛也在心底开始苏醒,萌芽。只是他无法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看着自己,而且更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在做白日梦。既然如此,还是把她叫醒,问些正事要紧。想到这里,他便开口了:“女人,别再做梦了,赶紧醒醒吧!”
听到这个声音,艾佳才从自己的白日梦中惊醒,她才发现已经进入了夜晚,而自己正躺在一片小沙地之上,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火堆将地面和四周的空气都烤得暖暖的。火堆的另一侧则坐着白天自己跟踪的那个男人。他青色的下巴上,胡须剃得有些杂乱,明显有的地方干净了,有的地方还留着还留有稀疏的胡渣。靠近消瘦脸颊的一侧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看起来就是不经常刮胡子或者赶时间,临时刮的一样。他坚挺的鼻子和深深的眼眶确实和徐成事很像,但那双眼睛中流溢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情感,像是愤怒,像是热情,透过面前的火堆,艾佳已分不清那份热度是来自于火焰还是目光。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和梦里很相似,也肯定是刚才的梦太过于美妙,艾佳沉浸其中,现在也是迷迷糊糊的没有清醒过来。他看着对面的男人穿着发皱的衬衣,像是刚刚泡过水,没有洗,直接晾干,然后不熨平就穿上的一样。
他的黑色大衣呢?艾佳注意到时才发现那件长长的大衣正盖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居然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她惊恐地抱住身体,看向火堆对面的那个男人。
“在河里把你救上来之后,你就昏迷不醒,一直冷得发抖,如果让你继续穿着那些湿衣服睡觉,你可能会染上重病的……老子什么也没干,你的衣服就在脚边。”
艾佳此时仍然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男子那不羁的神情和粗野的语言差点将她又一次拉回刚才的梦境。她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异样,但是就这样把自己的衣服都给脱掉了,艾佳感觉是又羞又恼,然而由于刚才梦境的记忆和感觉都还在,恐惧,惊慌这些感情已经消失不见了。加上对面的男人一开始那副凶恶的样子也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感觉反倒像是救了落水的自己的恩人一般,艾佳的心里充满了温情和羞恼,还有那不断上升的好奇,于是她想说些什么,又感觉不好意思。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肚子上又袭来了一阵疼痛,她不禁痛苦地皱起了眉,狠狠地收紧了肩膀。
“你前面的伤疼了吗?”男子见到艾佳的异状不禁问了一句,艾佳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则是更加的害羞。
“你还说你什么也没干,我那伤疤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肚子上那么大一道疤痕,想看不到也难吧。而且,老子给你换衣服,难道还要闭着眼睛摸着换!”
“……那倒也是。”
“……你那伤,是怎么弄得?”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小的时候,家里出了大事,那时候受的伤,据说没死掉就不错了,到现在就留下了一道疤痕,但是很久不会疼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艾佳说完之后,男子也不再答话,她觉得就这样子有点尴尬,于是又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话说,你也太老套了吧,荒郊野外搞个篝火,弄得跟电影一样,你没住的地方啊?”话刚一出口的艾佳就突然意识到,这岂不是在告诉他,你得把我带回家,然后抱到你床上一样了。想到这里艾佳又是一阵羞恼,若没有火焰的关系,恐怕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她满脸的红晕了。只是对面的男人略带惊愕地说道,“你当我傻的,把你带去那,我不就暴露了?”
暴露?艾佳一瞬间还不太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暴露身份?暴露凶手的真相?那爷爷果然是这个人杀的么?艾佳有心想问,却又怕再次激怒了他,所以想了想,决定先从别的话题开始入手。她微微地探出头去,向对面问着姓名,得到的答案果然和一开始是一样的,男子说自己叫做徐成事。“啊!那你果然是十五年前被绑架走的那个孩子!”艾佳有些激动的问到。
男子听到艾佳的疑问后也有些激动,并询问艾佳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艾佳就把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就和徐家结识,慢慢地和徐家结下了姻缘。所以徐家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自己也就多少的知道了一些。比如当年的双胞胎后来遭遇绑架,凌烟和徐子伦哀求徐森豪,最后家里决定将孩子赎回来,但是徐子伦一去不复返,绑架孩子的绑匪也没了消息,两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徐家上下自然都是万分的难过,凌烟的病情也不断的恶化,而徐森豪也更加的冷漠无情,至少之前面对孙子的时候,还是会有开怀大笑的时候,但是从出了那次事件之后,据家里人说,艾佳自己也说,没有见过徐森豪开心地笑的样子了。至于,到底为什么,现在家里那个孩子和失踪的这个孩子,双胞胎兄弟就叫“徐成事”,她也弄不清楚了。
男子听过艾佳说完这些事后沉吟了很久,他没有想到爷爷是同意了把他救回去的。在他的印象里,徐森豪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两兄弟都在场的时候,基本上他是看都不看。如果只有自己的时候,就不一定了,有的时候会骂起人来,有时候却会高高兴兴地带着出去玩,买一些好吃的东西。也因为当时年龄太小,记忆早就模糊了,要说回忆徐森豪对自己的感情,他只能得出一个喜怒无常的答案。所以徐森豪决定要救他,以至于因为没救出来,导致老人的性格更为孤僻,说实话,和他一直以来的印象是对不上的。
艾佳抑制不住好奇,于是就问了男子被绑架之后发生的事。于是,男子又给艾佳讲了讲自己的故事,被绑架,但是没有被虐待,直到徐子伦也被捆着带了过来,绑匪依然拒绝交出自己或是放了徐子伦,再后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而那些时刻的记忆都已经暧昧不清,等到自己有了记忆的时候,叫暗狼的男人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干爹,早已带着自己一起去了其他的城市。艾佳就紧跟着问道,“那徐叔叔呢?他去哪了?”男子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艾佳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原徐家少爷,他悲伤的眉头,他愤怒的眼睛,他那因压抑不住情感而不停扇动的鼻翼,他会是个坏人吗?起码他是和那些坏人,那种具有犯罪性质的人们在一起的,而且他还是头目的干儿子。但是现在面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像个杀人犯,他更像是一头受伤的雄狮:草原王者的魁梧、强壮、凶悍,那可以掠食一切弱小动物的霸气,令艾佳窒息,而又着迷;但成长过程中所受的伤害令他悔恨、无助、黯然,那需要被抚慰的忧郁又令艾佳同样的难过,想去爱怜他,保护他。缓缓的,艾佳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跟着那么一群坏人,那你干过坏事吗?比如……杀过人……没有?”
男子听到这话,缓缓的把头抬起,双眼凝望着漆黑的天空,喃喃道,“我……杀了……亲人……”将这些字挤出口,对他来说是那样的痛苦,仿佛每一个字都能撕裂他的胸腔,扯断他的肚肠。悲痛、悔恨而又无可奈何,他深深的埋下了头,哽咽着。
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是要报仇,却弄得更加伤感,那种无助的感觉又一次的袭来。我好无力,好无助,谁能来帮帮我?谁都行,只要让我不再这么难受,让我不再如此恐惧。虽然靠着火堆,但是此时男子的身体、心里却是冷冰的。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火焰是无法温暖他的。他开始颤抖,轻轻的,微弱的,慢慢的愈发强烈,就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阵摩挲的声音,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包围,一种香甜的气息也从脖子后面阵阵的散发过来,像是一种遥远的记忆,在唤醒自己对于温暖,对于爱的渴望。想要更多,想要拥有,他转过身,有力的躯体扑向了面前的温柔乡,怀中小小的挣扎令他兴奋,身旁炽热的娇喘令他疯狂,又软又滑的两条胳膊缠向了自己的全身,他已迫不及待的去爱,去被爱,十余年心灵的空缺,他感觉此时将要填满,甚至更多、更好。
*
艾佳回来之后,徐成事变成了徐成飞这件事也自然的告诉了她。她倒没有特别的吃惊,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很快的就理解并接受了这个现状。而且,对于艾佳来说,现状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之前所爱恋的是徐成事,现在她依然在心里不停地深情呼唤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他答应会再来找我的,可他什么时候才来呢?要不然我去找他!可是……我去哪里找他呢?阿事……阿事……
魂不守舍的艾佳,在面对未婚夫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她或许曾认为以前对未婚夫的爱,那不过是一份平平淡淡的亲情,一份日久生情的好感,加上父母的撮合,媒妁之言的枷锁,令艾佳去相信,自己应该,也确实爱着这个男子,虽然他始终是那样的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艾佳也就会和未婚夫挑良辰择吉日的完婚,过上夫唱妇随,一成不变的婚后生活。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但是艾佳隐约的知道,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爱情。
直到了现在,那份隐约才变为确认。现在的艾佳,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徐成事,看到路边相伴而行的情侣的时候,听到关于爱情的歌曲的时候,睡前闭上眼,醒后睁开眼,全都是他。这种狂热的甜蜜时时刻刻都在浸渍着她的心,然而越是想念,却越是见不到,心中就像是被敞开一个大洞,空虚地吹着一无所有的风,极力想去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无法开始去做,突然会想着高声尖叫一番,却又疲软的站不起身来。这又像是一种甜蜜的狂热,灼烤着她的大脑,艾佳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情所折磨着,她煎熬着,幸福着,她即焦躁又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徐成事来找她,有时是夜晚的突然来访,有时是路边孩童传来的约会时间,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的刺激感,也令她欲罢不能。每日啜饮着名为爱情的鸩酒,她已经开始中毒,这毒性慢慢麻痹她的神经,或许自己的未婚夫,现在的徐成飞,也已经有所察觉,或许外面的爱人——徐成事交待自己要注意行踪的事情,也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艾佳开始更多的主动约会徐成事,而他们的行踪,也逐渐的被黄真所掌握。
“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的雇主头上,我还是不干了吧?”
他苦笑着,一旁的唐言也说了话。
“你的雇主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快找到那个徐……现在是徐成事了吧,拼图关键的一块,要赶紧补上才是!”二人紧紧的尾随着艾佳,一同去往了她和徐成事约会的地点。
*
一般来说,约会被人打扰会令人失望,或者是愤怒,这都是很常见的一些反应。但徐成事和艾佳的这次约会被打扰,带来的感情可是非常非常复杂的:惊慌、恐惧、进退维谷,甚至产生杀意,这类情绪应当是极少见的了。
侦查二人组突然出现在情侣的面前,让徐成事显得极其慌乱,为了不让事态突变,唐言率先发话表示了一种带着和平的友善:
“徐先生,请你不要惊慌,我们来仅仅是要问几句话。”
“除了嘴我们什么也没有带,你看。”黄真甚至大方的将外套敞开,来向徐成事证明自己没有携带任何器具。做完这个动作的同时,他也撞了一下唐言。
“我也是,便装,什么也没带,只想和你聊两句。”
徐成事依然紧张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他认得。说是认得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见过”,“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这样的。
“你之前跟踪过我。”
“惭愧惭愧,最后落得个被戏弄的下场,是徐先生技高一筹。不过说真的,本来我也不擅长这事。”
“但你还是找来了。”
“全靠沈小姐的帮忙。”黄真瞟了艾佳一眼,令他感觉很有意思,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艾佳没有任何惊慌或者不好意思的表现,反而是冲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当然,她没出卖你,只不过是她……”黄真又被瞪了第二眼。
“我知道。”徐成事冷冷的说道。
唐言有点急性子,看不下去他们这样寒暄了,于是他插嘴道,“那现在可以开始聊点正事了吗?也请沈小姐配合。”
艾佳担心的看向徐成事,“阿事。”
“没关系,问吧,咱们三个单独。”
唐言和黄真对视了一下,点点头之后,三个人就走向了一旁。他们想问徐成事的东西太多了,但是现在只能挑主要的问。
“你是徐森豪的孙子,徐成事,对吗?”
“对。”
“你失踪这么多年,是和暗狼在一起行动吗?”
“!……”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这个也不重要,你放松,放松……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想达到什么目的?为什么回来?”
“报仇,当年我被绑架,徐森豪却不闻不问。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孙子,我还能当他是爷爷吗?”
“你后来和徐森豪见面了吗?”
“见了。”
“几次?”
“——两次。”
“都是在他被杀的前一天吗?”
“是,都是那一天见到的。”
“好吧,能不能,把你那两次与徐森豪见面所发生的事说一下,能详细点就最好不过了。”
终于问到了关键的事情上,这次是侦查二人组与现在的这个徐成事的对峙。徐成事沉吟了一会,开始缓缓的叙述。
“那天中午过后,我第一次,或者说再一次进入了那个家。走进了徐森豪房门的时候,他瞟了我一眼,然后就很厌恶的样子问我来干什么。我对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认得我。之后他仿佛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我,突然就高兴了起来,大喊大叫着,阿飞,阿飞回来了!你是阿飞!我一瞬间觉得很奇怪,当我意识到他把我记错的时候,我就非常愤怒。我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把我当成徐成飞。”
“当年你母亲为了救你,故意把你们兄弟二人的身份对换了。”
“艾佳告诉我那些事了。”
黄真忍不住的看向远处的艾佳一眼,“……那继续吧。”
“之后我们争吵了一番,在我有点不耐烦,或者说想动手的时候,徐森豪对我说了一句,无论你叫什么,你就是我的孙儿,我认得出来,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那个孩子。”
“呦?那个徐森豪?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啧啧,我要是你,我一定很感动,你说呢?”
“侦探先生,不要戏弄我!”徐成事很愤怒的回应道,见到他这个样子,黄真连忙的摇了摇手,“我道歉,不好意思”,然后他示意徐成事继续说下去。
“我听他那样说,心也是一软,然后又想到他会不会是在骗我,就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去救我。他说他想救我的,他准备好了钱,让我父亲拿了去,要把我赎回去的。”
“徐子伦去了吗?你见到他没有?”
“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被他们绑了起来,后来都不绑着我了,但依然绑着他。”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警长,你到底想问哪件事?”
“老唐!啊哈哈,徐先生,还是继续说你爷爷的事吧,徐森豪的,你继续,继续。”
“最好别再和我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了!”徐成事本来是狠狠的对着唐言说道,但是黄真一直在笑嘻嘻的打着圆场,也令他难以再发火了。“总之,我当时仍然不太相信徐森豪,我也告诉了他。然后他对我说,让我晚上再过来,最好晚一些,他会准备一些东西,等我来的时候再给我看,要我相信他。于是我就离开了那里,当时我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高兴我回来了,还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了我回来的目的,才装做慈爱的样子,故意来骗我。毕竟,以前他就是那个样子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当时就想着,晚上他到底会让我看什么。”
“哦。那,其实你想看什么?换个说法,你期待着你能看见什么?”
“那时我根本不清楚,我离开这个家太久了,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留恋。我只是想着,如果我还能回到这个家,如果,这个家还要我的话,他们会不会来迎接我?妈妈,姑姑,应该还有没见过面的姑父,还有他们的孩子?阿飞,或许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许伯伯,或许还有王叔叔,我们偷了他的钥匙,跑出了家门,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家干活?我想着让我晚点来,是因为要凑齐这么多人不容易,但是太晚了大家会不会等不及我了?等待的心情实在不好受,所以十点的时候,我忍不住就又去了徐森豪的房间。”
“……呼”听到这里,黄真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并且摇了摇头。
“是的,我太傻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徐森豪。他虚伪的欢欣雀跃,他给我看他下午立好的遗嘱,他喊着要把所有的家产都给我。我当时失望极了,我心想,他终究是在骗我,就像小时候一样。于是,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骗我,我就冷冷的说,你遗嘱都给徐成飞了,那又不是我,你怎么给我?他说我就是徐成飞,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家里面的那个混蛋才是徐成事。”
“哦,然后呢?”
“我耐着性子问他,他继续涛涛不绝地讲,让我回来,我肯定就是徐成飞,他第二天就带我去改名字,改回徐成飞,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改名字?”
“哼,对啊,他终于说出了真心话,他要让我和他一起去公安局,去户籍处,还告诉我他有很多认识的人。哈哈,这简直是太好了不是吗?他认识那么多的人,好在公安局将我就地伏法咯?给我家产的方式有那么多,何必费如此周折?”
“所以你认定徐森豪是在骗你了?”
“当然!他根本就不是要把我接回这个家里!他就是想把我骗去警察那边,进了那个地方,要杀要刮,我还不是悉听尊便,哪里能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我受够了,我当时就想着,我绝对不会再信任这个人了。”
“所以你就拿起了刀,开始恐吓徐森豪了吗?”黄真再一次的眯着眼睛看着徐成事。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啊,侦探先生,难道那天你躲在现场的哪个角落里?”
“我是猜的,这么说我猜对了?”黄真嘻嘻笑着问道。
“对,他旁边吃饭的盘子上有一把刀,我顺手就拿了起来,我告诉他,要是想害我,我就一刀杀了他。我当时都怀疑他会不会已经叫了警察,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抓我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就赶紧从房间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那脚步声,你以为是来抓你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是有人来了,我逃跑的时候,只隐隐的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那,刀呢?”
“……警官,你这是明知故问啊,我把刀扔地上了,你们不可能没有看到吧?”
“看到了,刀上的指纹,就是你的了?”
“那就是呗,要不然还能是谁的?”
“嗯……”黄真紧紧的盯着徐成事,一直在沉吟着。
“我说完了,我知道的,干过的,就是这些。我跑的时候,徐森豪好端端的还活着,还在不停的让我相信他呢。”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徐森豪,最后一次进入他的房间,对吗?徐先生?”
“侦探先生,你不会数数吗?自己算算吧。”
“好吧,那今天就到这。徐成事先生,也许日后我们还会再来找你的,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彼此之间能轻松一点,好吗?”
“最好没有下次了!”徐成事恶狠狠的说道。
侦查二人组结束了和徐成事的谈话,返回到了艾佳的身边,略微寒暄几句后,二人就准备离开了,而艾佳忍不住的走近了过来。
“黄叔叔……”
“你不想我把这事告诉你父亲?”
“嗯……对不起。”
“和我道歉不如去和你父亲道歉,或许还有你的未婚夫。”
“……”
“你过来一下。”黄真压低声音说道,等到艾佳走到自己面前,离徐成事有一段距离之后,他严厉的对艾佳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都不明白你怎么和他好到一块去的?说实话一开始我都不敢相信这件事,你们年轻人喜欢刺激,可也别太过分了!我劝你赶紧回头,还是来得及的。你说你,和一个谋杀案的嫌疑犯好到一块去了!我真是……和你说实话,今天要不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没法和你父亲交代,我们都打算把他抓回去的!”
“黄叔叔,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相信阿事,爷爷不是他杀的。虽然他……他是那伙的,但我相信他,他也告诉我了。”
“哦?他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你要气死我了,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要是骗你呢?好吧紧跟着你就会说他不会骗你了对吧?”
“……他就是没有骗我。”艾佳满脸不高兴的回答到。
“好好好,但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他骗了我,就在刚才,他没说实话,徐森豪的死,犯人是谁,现在仍然很难说,但是这事和他绝对脱不开关系,不然他也不至于撒谎!我是劝不动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黄叔叔,那我爸爸……”
“这事我不答应你!但我也不会立刻就告诉他,我希望你自己能想明白,或者主动告诉他。”
“艾佳,好好想想吧,很多年没见你黄叔叔这么严厉了,你要听人劝啊。”
“得了,老唐,走吧。”黄真摇了摇头,和唐言一起,迈着大步急急的离开了。今天的几个新情报,可以说很有价值,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回去整理一下案情,整理一下这个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案子。
上一轮的调查询问中,和徐家关系密切的一行人,有可能隐藏了一些事实,佣人们看起来把他们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直觉告诉黄真,徐家背后仍然隐藏着一些故事,知情人和相关者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吐露。基本上一无所知的佣人们如果——或者说极大的可能性没有牵连其中,又加上他们只是各自从侧面,从旁观的角度看到了一些事情,所以佣人们的信息,黄真认为存在着两个属性。
“什么属性?”唐言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完全性和真实性。”黄真思索着问道,“今天现场那几把餐刀的化验结果如何?”
“厨房里所有的餐刀都不行了,全部都被洗过了,只剩下现场的两把刀和徐晓洁房间里的一把。现场、地上扔的那把餐刀验出了——虽然没有确认,但本人承认的了话——徐成事的指纹。徐森豪胸前插的那把,只验出了他本人的血迹,没有任何指纹。徐晓洁房间里的那把验出了她本人的指纹。”
“就是这些?”
“是的,王大所说的厨房里少了两把餐刀,这样算起来,应该就是只少了一把,徐家初步的搜查中,没有发现那把刀的踪迹。”
“丢的那把刀,确实是关键所在啊。但是,王大所说的是对的,丢的刀,现在依然是两把。”
“哦?……难道说?”
“是呢,有点混乱,或者说很混乱。那天出入徐森豪房间的人数和次数,和他们自己所描述的,看起来差着很多。”
“对了,徐成事跳窗逃跑,是因为有人敲门,那会是谁呢?那应该不是徐森豪设计好的圈套要抓走徐成事的啊。那个时间点,应该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徐少爷——徐成飞所说的进入徐森豪房间的时间,要比那更早一些。但稍晚的徐成飞进入了房间,还和徐森豪吵了一架,夹在中间的这次敲门到底是谁,可能意义也不是很大?”
“谁知道呢?现在这个案子的情况什么信息都可能是有用的。只不过我现在推测,或者确信,徐成事在更往后的时间里,第三次的进过徐森豪的房间。”
“我也能确信了。”
“明天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这些人所隐瞒的事,得让他们说出来几个了!捉迷藏这事,我是最不擅长,也最讨厌的了。”
“从谁先开始呢?”
“现在我们都没有太决定性的证据,贸然出击只怕会被新的谎言给搪塞过去。”
“谎言是能被识破的。”
“呼……道理是这样,但我总觉得这案子没那么单纯,不知名的仇人谋杀的可能性已经几近于零了。所以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动机很重要,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害自己身边的人,那些混乱的现象,其背后肯定有着合情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些实话,一些真正的,被隐瞒的故事和情感。弄清楚这些,凶手可能也就会浮出水面了。”
“那你的计划是?”
“局部的完整性、欺骗性、隐瞒性,这是我对于陈医生上一次证词的看法。而且这个人和徐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就去找陈宫,如果能撬开他的嘴,想必我们会大有收获的。”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侦查二人组一直讨论到了深夜,他们决定好了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或许这会是一次直捣黄龙的行动,或许这会是一场声东击西的佯攻。总之,耿直的陈宫,让他们满怀着能够有所斩获的期望。
二人就这样暂且心安的回家了,连日的调查、问话、探索,已经令他们非常疲倦了,这个案件有些离奇,又非常的复杂,加上是徐家当主的谋杀案,使得各种难度都有所上升。但是,随着侦查的一步一步进行,案件的本貌也在慢慢地初露端倪,他们两个人都相信,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个案子早晚会侦破的。于是,积累的疲劳和略微的安心,令他们二人都睡上了一个好觉。除非,他们能预见未来,当他们前往陈宫的诊所拜访主人一无所获之时,当他们发现陈宫已经失踪之时,连环案件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了二人胸口之上,仿佛仅仅慢了一步的呼吸,就能够令人窒息一样。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没有预知的能力,他们没能阻止事情的一步一步恶化,直到无以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