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戏弄那位尤先科伯爵大人而变得炙手可热的少年画师,在连续为十多人完成炭笔肖像画後,引发了更多的轰动,不断有人来寻求画作。只可惜这名少年画师脾气古怪,只择人卖画,通常会拒绝主动求画之人。
考虑到之前那个「乡下」伯爵的下场,再看看一旁殷勤伺候著少年画师的特里克男爵一夥,有心滋事的人也只得偃旗息鼓。
不能不说帝都人在思维上是开放的,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很快就接受了少年画师史无前例的绘画风格,甚至迷上了这种风格。有些绘画艺术爱好者甚至当场要求拜师学艺。这样一来,以少年画师为集团的圈子,比起那几个公主的排场一点都不小。
似乎看不过少年画师抢走了一部分风头,阿罗约公主在追随者如众星拱月之下缓缓走来,「听说你叫阿曼多夫。他们都说你的作品很特别,可我看著却觉得是哗众取宠,你觉得呢?」
阿罗约公主的皮肤略显黝黑,不过胜在五官精致。她身材不高,两腿却异常修长,丰硕的乳房包裹在低胸的鱼鳞装下,确实光彩照人。
「我只是个卖画的。」少年画师连头也不抬,三两下完成作品并交付後,照例拿到一块金币的报酬,然後迳自与公主错身而过,沿著回廊寻找下一个目标,留下一脸错愕的公主殿下以及她的追随者。
「大胆,你是瞎了吗?胆敢对公主殿下视而不见!」一名骑士忍不住跳出来申斥少年画师。
「我确实没看见公主殿下。」少年画师这一次的回应很快。
很多人纷纷摇头,寻衅公主的下场恐怕会很不妙,阿罗约公主可不是那位伯爵大人。
「一个瞎子说看不见,难道很奇怪吗?」没等那名骑士再度发作,特里克男爵马上跳了出来,不管周围一片哗然,继续说道:「阿曼多夫大师原本就是个瞎子,你们难道还没有发现吗?他手中这根木棍就是盲人用的木棍,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家族名誉来保证。」
「瞎子作画,跟哑巴会唱歌一样不可信。」阿罗约公主冷哼出声。她原本就是过来找碴的,刚闷了一肚子怒火的她,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特里克脸色铁青,他指望阿曼多夫给他捞回脸面,可也不敢贸然得罪一个公主。毕竟谁也无法料定一个公主未来不会登上女皇储的宝座,一旦结仇,对家族的未来就是个噩梦。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闭嘴让阿曼多夫自行处理了。
「要证明是瞎子,简单啊!只要蒙上眼睛,再让我们的瞎子大画师作画不就结了?」一名脑子灵活的贵族拍了拍脑袋,马上有一夥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表示赞同。
「可惜这里很难再找到让我有兴趣作画的对象了。」少年画师将画板挂在背上,手持木棍,有收工的迹象。但他这样的动作,立即给很多人一个错误的讯息──少年画师牛皮吹破,要退缩了。
「你蒙眼替我作一幅画,让大家来评判,大家都满意了,本公主就赏你一万金币。」阿罗约公主得意地笑了。事实上,她参加角斗会的一举一动都有幕僚在背後策画,这一次动作就是为了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以求获得影响力,在未来女皇储的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
「公主殿下,我建议你把那一万金币分发到贫民窟,在那里或许会收获到更多你想要的。」少年画师摇头,对周边的非议充耳不闻。
「我早说过此人是一个骗子。」尤先科伯爵大人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伯爵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阿罗约公主冲伯爵大人甜甜一笑。
特里克伯爵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阿曼多夫受辱,就如同他受辱一般。他正想发作,一个充满威严的成熟女人声音传来,「什麽事情这麽热闹,本皇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贪玩呢!」
「爱恩陛下!」
「女皇陛下,您终於来了。」
女皇一一向饱含热情而又含蓄保持距离的臣民们微笑致意。
此时,不论场中的贵族名媛们多麽耀眼,女皇的莅临也会夺去所有光芒,并瞬间让气氛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皇家角斗会终於到了真正开场的时候,贵族子弟们纷纷离开舞池,随著各自的圈子来到各个独立的大露台上。
「陛下,我要向你卖一幅画。」一个声量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少年声音响起。
女皇望向被遗弃到角落里的那个瘦弱少年,目光有些疑惑。
一名书记官在她耳边细说几句,女皇听完微笑说:「阿曼多夫是吗?听说你是一个瞎子画师,不要说阿罗约公主,就算本皇也觉得不太可信。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惊喜,我就满足你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
少年画师从让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朝女皇竖起一根指头,「我只收取一个金币的报酬。」
「为什麽是一个金币?」女皇好奇问。
少年画师耸肩说:「因为我阿曼多夫是独一无二的,说一就是一。」
「好,成交。」听闻这样近乎目空一切的霸道自信,看著这个藏著很多秘密的少年,女皇真正产生了一丝期待。她笑了笑,婀娜多姿地走入皇室专用的大露台上,後面立即跟上大队人马,只留给少年画师一个众星拱月的高贵背影。
跟陛下对赌──这可是陛下难得一见的閒情逸趣呢,贵族子弟们立时情绪高涨。
女皇的专属书记官特意来询问少年画师可有什麽特别准备,少年画师摇头否定,任由一名侍卫在身後用一条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画师就那麽坐在喷泉边的石台上,捧著画板,在悠扬的乐队演奏中拿起炭笔,投入黑白光暗和线条的世界之中。
女皇陛下还未来得及和贵族们閒话几句,少年画师已经收起画板。
专责伺候的侍卫前来取画,却被少年画师拒绝了,「这幅画最好还是陛下独自欣赏的好。」
在女皇陛下点头示意後,侍卫直接取过画卷呈上去,省掉了例行检查。
四周露台的喧哗也停顿下来。他们在见识了少年画师的奇画时,也很好奇女皇陛下看到的是怎样的自己,又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这个可怜的画师关进大牢?
女皇的目光落到画像的刹那,脸色一下子变了,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似乎看到了什麽极度震惊的东西。过了许久,她长吁一口气,闭了闭目,然後将画像交给书记官,「小心收藏好。」
女皇转向少年画师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什麽会择人卖画了。」
「女皇睿智。」少年画师笑呵呵地恭维道。
「你并不是生来就是个瞎子吧?」女皇在看到那个头顶王冠、手持权杖、头大身小四足大、人面狮身的画像後,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心中生出一股被画师少年压制的感觉,怎麽也无法消去。
「以前跟我的老师练剑,老师是个瞎子,他的剑法也要瞎子才能练好,於是我就弄瞎了自己。」少年画师回答说。
「真是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你不是个画师吗?怎麽去学剑?」女皇很意外。
「悟通了一个东西後,一理通百理,学什麽都不是问题。」
「那麽你先学剑,还是先学画?」
「我的老师告诉我,作画有三个境界,他的剑术也有三个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於是并没有先後之分。」少年画师陷入了一种追忆往事的情绪。
「虽然不是很明白你老师所说的境界,但看来你的老师应该是一名大陆赫赫有名的强者,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我的老师说,他并不算什麽强者,他只是一只向命运抗争失败的蝼蚁。」少年画师的声音低沉。
女皇沉默了片刻,不再追问下去,「虽然你是个瞎子,但你看得却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更明白。不过明白太多的人,往往也会比别人面临百倍的危险,明白吗?天才的瞎子画师。」最後一句话,无疑是承认了少年画师的身分和地位,再没有人可以质疑。
「皇室中一直缺一个让我满意的宫廷画师,不知阿曼多夫大师是否肯屈就呢?」
少年画师抬头,望向那双深不可测的美目,「做了笼中鸟雀,就没有了画师,只有画匠。」
「陛下,阿曼多夫不仅是一个天才画师,而且是一个剑术强者,他的剑术就像星光一样美丽,就算巴巴罗萨那样的强者也不敢言胜。」看到势头没有朝期望的方向行进,满嘴酒气的特里克著急起来,下到竞技台上,单膝跪下,「陛下,帝国不能错失这样的千古奇才。」
他垂头的瞬间,目光扫过了某个大露台上,与美杜莎夫人姐妹在一起的那个银发男子,满是仇恨。
听到这样的话,远处的巴巴罗萨无动於衷,依然安坐著,只是模样懒散地朝口中灌酒。
女皇洞悉一切,微笑著对特里克男爵说:「守护帝国天空的骑士,很高兴你的荣誉之心觉醒了,斯图亚特家族恐怕又会出一员猛将。」她话头转向一旁閒立的少年画师,眼中抱著一份期待,「阿曼多夫阁下,你认为呢?」
「我?」无视满怀失望的特里克男爵退下去,少年画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失声地摇头回答,「我早就丧失了向命运抗争的资格,所以只能做一个画师。」
「那麽你来圣堤斯又是为了什麽?」女皇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将我『狂派』的画艺传下去。」少年画师爽快地回答。
「狂派?」这一个答案显然出乎女皇的意料之外。好半晌,她笑道:「我看倒不如叫『魔兽派』,你画的人物都跟魔兽拼起来一样怪诞无比,难道不是吗?」
「看过阿曼多夫先生的作品後,我也觉得『魔兽派』不错。」同在皇族所在的大露台上,意外响起美杜莎夫人的声音。顿时,到处都有扩音道具传来的回应,很多「受害者」更是「群情愤慨」。
女皇摇头失笑,「美杜莎,看来还是你的魅力大了点,他们都赞同你的意见呢!」
这时,一名老爵士在扩音道具前宣布道:「陛下,是时候了。」
女皇站了起来,拍手道:「老规矩,今晚的爱恩陛下是属於年轻人的。今年我希望帝国可以收获更多英才,皇家狮鹫兵团和皇家卫队今天都会扩招,特殊神选者将充入帝国相应的职能部门,另外,今年的最强者将获得一个机会──成为有世袭封地的子爵!」
此话一出,四面八方露台上的数百名年轻贵族,立即发出震天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