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墨元目光微闪,松了口气,琼儿走了,那她也可以……安心地沉睡了……
墨元的眸子,缓缓地阖上。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讲她包裹,化为了一个光茧,看不见,亦摸不着——这座阁楼,亦或是周围的所有阁楼,竟然都开始移动,移动到了一处又一处各不相同的位置——也许是各自原有的位置,而后,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一个繁奥无比的阵法,恐怕即便是当是最为强大的阵法师,也看不懂丝毫。
一片黑暗,不遗星辰;初绽弦月,无留光彩;亘古之日,永堕深渊;不朽神境,就此遗失。
混沌,混沌啊……
而此刻的琼歌已经走远,自是不知身后的动静。天崖周围方圆数万里的区域,于转瞬之间归为了虚无,只留一片黑暗。
当一切归为极致之时,便是崩塌、压缩,聚于一点,而后……炸裂。一切都是安静无比。
当下一秒到来是,便是扩张,扩张,不断的扩张……一切,再度回归。风依旧,花依旧,云依旧,水依旧。
不过之时一秒,便已是崩塌,碎裂……再然后扩张。
崩塌,扩张,崩塌,扩张……
当空间与时间皆达到极点之时,会发生什么?
你我,皆不知……
……
坤元峰西部两大人类王朝之一,大夏王朝。
王都夏桐城,主宫夏桐殿。
“咳咳咳……”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惊得一群太医心惊胆颤。
夏桐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咳嗽声徐徐飘荡。
咳嗽之人此时正躺于一张主体为明黄色,且嵌金镶玉,云丝霞锦的床榻上,面色乌黑,嘴唇发紫,虽不过不惑之年,却颇有些年迈体衰之感,说得好听就是行将就木,说得不好听就是命不久矣。
以鲛人泪铸成的珠帘,遮住了松松散散地垂着,让人无端地生出颓败的感觉。鲛人,乃是仅生活于无尽汪洋中的一种十分珍惜的妖族,以美貌著称,不过其最出名的并不是此,而是鲛人的眼泪。
当鲛人落下眼泪时,眼泪会立即化为最为华丽的蓝宝石,胜过一切光彩,更有辅助修炼之神效,仅这两项,便已使无数人为之着迷,亦有许多贵族纨绔在拍卖会上不惜砸下千金拍下鲛人泪,只为博佳人一笑,成就令人津津乐道的爱情佳话。不过幸好,因为鲛人只居住于无尽汪洋中,十分难以寻找,且随便一个鲛人都是强大无比,谁敢招惹?故此总的来说,鲛人尚还是不需为生存担忧,同时,这也是鲛人泪价格不断飞涨的最重要的原因。
而在此处,珍贵无比的鲛人泪竟然只不过是制作珠帘的普通材料而已,由此也可见床榻上虚弱的人身份尊贵至极,不是人族的九五之尊便是妖族的无上大帝。
而既然身在大夏王朝,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崇璟帝梁徳。
崇璟帝梁徳,大夏王朝当代皇帝,爱国爱民,励精图治,乃是一代贤君,受万民敬仰。年轻时亦是大夏朝第一美男子。遥想当年,他玉冠束发,手持锦扇,脚下潇洒赤马,从夏桐城中央飞奔而过,青丝随风而起,不知迷倒了多少春闺少女。再看而今,面黄枯瘦,眼窝深陷,黑眸无神,嘴唇干裂,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哪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床榻边,正有一个雍容妇人优雅而立,却是掩不住的颤抖。她将目光投向自帮梁徳诊断之后便一直跪在地面的一群太医,声音也在微微发抖:“如,如何?”她本怀有一丝希冀,可当下一刻来临,听到其中一位太医的回答时,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皇后娘娘,皇上他恐怕是……”剩下的话这位太医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明白的意思,雍容妇人也明白。
“什么?!”雍容妇人只感觉眼前忽的一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身旁有丫鬟扶着她,她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怎么会……雍容妇人仍是面色苍白,不会的,不会的,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雍容妇人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可那心口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却又残忍地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泪,一滴又一滴,浸湿了脚下铺着华美毛毯的地面,也令太医们愈发的战战兢兢,恨不得马上逃到远在天边的妖族领地去——万一到时候皇上真的有什么闪失,他们身为太医,岂不是人头落地?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绝不少见,尽管太医都已经尽力而为,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若真出了些许差池,除了那些身后有世家大族撑腰的太医,剩下大多数的太医又如何能免得了一死?终还是死得凄惨。
正当雍容妇人落泪,太医们哀思之时,本被关紧的门忽的“吱呀——”一声打开了,迎面走来一名锦袍男子。
嗯?太医与妇人皆是惊得抬头,在这个时候敢闯入夏桐殿的人只有两类:一是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二是莽撞愚蠢,不甚闯入夏桐殿的,不过,这样的蠢货明显不可能出现在步步惊心的皇宫里,那么,就只有前者了。
男子是逆光站着的,所以直到近前,其面貌才清晰起来——
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似蕴有万千光彩,叫人为之夺目。一头青丝虽以白玉冠束着,却因步伐过快而有些散乱,不羁而慵懒。虽与他温润如风的形象大相径庭,却偏偏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露出另一种如若初夏阳光般的俊朗。
“参见太子殿下。”太医们急急行礼,目光里有着一闪而逝的自豪。要知道,眼前之人可是大夏王朝历史第一天才,仅十七岁便达到锻体五层,称之为天之骄子绝不为过,就连一向高傲的第一占卜师也曾赞道“此子必大有作为”。正因如此,才将其名改为梁君。君,即为九天帝君。所有人都认为他必会成为腾飞九天的金龙,带领大夏王朝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王朝内有如此出众的天才,身为大夏王朝子民的众人自是连带着无比自豪,甚至连对未来惨境设想的戚然都淡了许多。
“平身。”梁君终还是一介太子,不忘平日所学的礼节,全然没有一丝的倨傲。太医们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一旁私语,言道太子殿下真如传闻中那般谦逊有礼,不是一般的少爷纨绔可比。
“母后,父皇如何?”梁君转身面向雍容妇人,话里是难以掩饰的焦急。
妇人头戴凤冠,雕刻着凰舞九天之景,尾羽坠着几颗鲛人泪,高贵雅致。额前点缀着一抹一点朱红,配上柳眉凤眸,妩媚娇柔之态尽显。眼角虽有几丝淡淡的鱼尾纹,却被凝脂般的玉肤完美地掩盖,反有几分成熟的独特风韵。一身赤金凤袍,鎏金花纹,几朵牡丹雍容地绽放着,衬着同为暗金的叶脉的华贵傲姿,当真是九天凤凰,母仪天下。不过,即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当她听及梁君询问时再度变得苍白的脸,当然,还有那淡淡的泪痕。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眸中一片晖暗不明。很快,似是想到了什么,雍容妇人的脸上忽的迅速就重新恢复了红润,略带冰蓝的瞳孔一片默然,令人大感不明。
不过,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看着这样奇怪的一幕,太医们反而暗自点了点头,大为满意。
这,才是真正的皇后啊。
这里是冷漠肃杀的大夏后宫,不是凄凉婉转的凡俗小家,他们要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儿女情长,而是一位真正淡然如水,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皇后,唯有如此,她才能配得上帝王,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要高坐九重天,就必须抛却私人感情,目空一切;
她要为帝王之后,就必须为他扫除一切障碍荆棘;
她既是凰,又何能软弱屈服?
所以,她只能面对一切,为帝王分忧,成为真正的——
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