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掉糖葫芦的琼歌一路转悠着,不知不觉间竟已是黄昏。暮色西沉,炽阳缓缓坠落,黑夜笼罩着大地,白日喧嚣的街道沉寂了下去,肚子也开始咕咕做响。
琼歌一脸疲惫地进入了一间客栈,花费了三十玉壁用于住宿一晚,今晚的晚饭与明日的早饭也花费了三十五玉壁。
草草地吃了一顿饭,琼歌走到二楼她的房间倒头就睡。
梦中,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
这是在哪儿?琼歌茫然地走着,想要努力地看清一切,却仍旧是模糊。
不过很快,须臾片刻过后,眼前的迷雾渐渐地散了。
“轰隆轰隆——”惊雷闪电的声音从苍穹传来,照亮了琼歌的脸颊。
脚下,白色的沙砾温柔地摩挲着琼歌赤着的双足,想是母亲细腻的抚摸。
“啪——”惊涛骇浪拍打着沙滩,疾风骤雨洗礼着罪恶,岸边的碧树一棵皆一棵地倒下,却撼不动琼歌娇小的身躯。
青丝狂乱地飘飞着,雨水冲刷着她的眼眶,顺着眼角流下,是雨?是泪?她不知,只是不停地向前走。
她是谁?她要去何方?这里是何处?皆是迷茫。
海水逐渐浸没了她的玉足,而后是小腿,再是膝盖……她恍若不知,依旧倔强地走向无情的海洋。
她可以看到,在海水的最中心,矗立巨大的石柱,缠绕着锁链,却看不清禁锢着谁。
是了,她要走向石柱,去看清石柱上的人是谁……
海水已经渐渐地将她的腹部淹没,但她仍旧在向前走,向前走……
“琼儿……”幽幽的声音飘渺无依,似乎饱受着无比巨大的折磨,“能……能见你一面已是知……知足……”琼歌没有在意那人口中的琼儿是谁,她也不想知道。
“回去……”这是在劝她回去吗?不,她不要!琼歌费力地睁大眼,想要看清石柱上的人,但无论她再怎么做,似乎都是徒劳。
石柱离她太远了,她要再靠近一点,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了……
琼歌没有停住脚下的步伐,依旧向前走着,海水已经快要没过她娇小的头颅。
她呼吸困难,不停地呛着水,但依旧妄图接近石柱,她的心中莫名地有了一个念头——
如果不看清石柱上的人,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不要……“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回去!”
“我不要回去……”琼歌仍旧在挣扎,但这次终究没有胜过那道声音给她带来的无力感,脑海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终于……”石柱上的那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越发的无力,直至消失……
……
“小丫头,你还不醒?”再次睁眼,面对的却是今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妖孽的男子。
“怎么是你?”琼歌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这一次,她记得关于自己的一切,而不是如之前那般遗忘。
等等,之前?她之前做了什么?琼歌揉了揉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小丫头,你莫不是看见吓傻了吧?”男子看着琼歌使劲揉着她的脑袋,原本柔顺的青丝渐渐变得有些凌乱,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琼歌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放下双手,青丝在混元簪的作用下飞快恢复了原样,令男子眼神微微一凝。
“我才不叫小丫头呢,我叫琼歌。”琼歌开口辩解,这男子看起来至多不超过二十,叫她小丫头她总觉得怪怪的,“你呢?”
“小丫头,”男子开口,却仍旧没有改变称呼,让琼歌怒目,他却仍旧面不改色,“我名夕音。”
“夕音……”琼歌默念着这个名字,“真像个女人的名字呢。”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不过以夕音的听力,仍旧是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夕音凤眸微眯,他最不喜别人说他名似女名。
“没,没什么,”自知被夕音听见自己的嘀咕,琼歌有些慌乱地直摆手,“我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这还差不多。”夕音嘴角微扬,一时之间令琼歌失了神。
此刻的琼歌与夕音身处一座山谷之中,没有碧树连片,只有繁花飞天。
夕音轻点足尖,立在一朵初绽的百合之上,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支绿笛,优雅地吹奏了起来。
沁人的笛音在山谷中混着花香飘荡进琼歌的心中,令她逐渐脱离了眼前的世界,眸子渐渐被纤长的睫翼遮掩……
那笛音时而舒缓,若山间涓涓溪流;时而急切,若悬崖上一泻千里的瀑布;时而平静,若阳光照耀下的碧蓝海水;时而狂暴,若电闪雷鸣下的惊涛骇浪……
琼歌就这样一点一点,在笛音中沉醉——
她是轻罗小扇掩面的大家闺秀,佳人一笑博得英雄折腰,成就千古佳话;
红烛泪流,新婚燕尔,愿此生,唯你相伴,昔日戚戚,何以掩盖今日情;
边疆大乱,匈奴来袭,成婚三月,挂帅出征,皇命难为,定许她一世安宁;
冷剑无情,刺穿心扉,鲜红血液若她当年依依笑颜,却再也无缘一见……
她跪在坟头,手中握着匕首,一点一点刺破白皙的颈项,她要去陪他了呢……
去,去陪他吧……
去,去吧……
这样他就不会寂寞了呢,快去吧……
“不!!”琼歌猛地睁开眼,手中正欲刺进颈项的匕首也停了下来,被她狠狠地丢到地上,砸坏了许多花草。
于此同时,笛音也停了下来。
“夕音,”琼歌望向停下吹奏绿笛的夕音,只见他也正一脸似笑非笑并夹杂着些许惊讶地望向自己,“你为何……”
“为何什么?”夕音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饶有兴趣的目光指向琼歌。
“你为何,要向我吹奏'镇魂曲'?”琼歌眸光忽的无比冰冷,再不见一丝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