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咆哮,咆哮。黑浊的猛兽在胸怀中咆哮。
黑色的海浪将洁白的少年托出。
少年睁开黑色的眼睛,这个世界,没有光。
唇舌干渴开裂,一把黑色的饥火在腹中熊熊燃烧。
双臂挣开,白皙的双手却融化在黑暗中,被撕裂,被吞食。
火辣辣的痛苦顺着双手的手腕,肘,肩膀像闪电一样击穿颅脑。
与黑暗角力,剧烈的痛苦让少年汗如雨下,面目扭曲。
尽管少年早已知道,胜利不属于自己。
这是永远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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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少年睁开眼,眼前是一对白皙的膝盖跪坐在自己的脸侧,在粗褐色的短衣裤下若隐若现。只听见“呀!”这一声可爱的惊呼,膝盖的主人就跳了起来,随着啪挞啪挞的脚步声跑掉了。
“这里是哪里?”少年清醒一下头脑,推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坐了起来。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乡民土屋没什么区别,长宽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地上铺满了草席,不过有一面土砌的墙壁全部被带着大量抽屉的木柜覆盖。整个房间弥漫着奇异的香味,仿佛是木头朽烂后和花香混合的气味。
吱呀一声,一位中年男子推开古旧的木门踏进房间。男子穿着同样粗褐色的布衣,眼角挂着风霜的皱纹,像是边境矫健的山民。男子身后藏着一个娇小的少女,深黑中闪着绿光的秀发宛若水鸟的羽翼,披散在肩头。
“你还好吧。”男子以一种少年不曾见过的怪异姿势坐在地上,口吐的言语陌生而却能知悉。
“呃,没事了,大概。”少年一开始有点搞不清状况,说话未免有点底气不足。不过,这些许的动摇很快就从他苍白的脸容上隐没。
“没事就好,在下是田中远成,这是我的女儿杏。”男子带着爽朗的微笑,摸着身旁少女的头向着少年介绍。少女似乎有点怕生,低着头拽着父亲的衣角,一副想往父亲身后躲的神态。
“抱歉,我不记得了。”少年迅速挂上一脸平静的笑容。
“请问,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你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吗?”男子脸上带上一抹奇怪的表情,“你昏倒在了森林里了,幸亏杏发现得早,要不然到了晚上,你大概就….”
田中远成先生耸了耸肩,做出很遗憾的鬼脸。少年也大概明白了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为什么会倒在森林里,少年仍旧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万分感谢。田中远成先生。”少年低下头来,郑重地道谢。虽然如此,但是其中带有多少真情实感,无人知晓。
“没必要如此多礼。”田中远成先生哈哈大笑,拍着少年的肩膀,两眼放出精光。“只要是遇难的人,我们都会伸出援手的,毕竟这里很久没有看见外来人了。”
“那么你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田中远成先生身体前倾,带着魄力逼向少年。
“没有。”少年在田中远成先生威严的面貌下,表情却是纹丝不动。“也许,会到处流浪吧。我向来居无定所。”
“原来是个浪人啊,说的也是,那把剑非常漂亮。”
惊!!
少年脸上的动摇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就连半个身子藏在男子身后的杏也能看出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既然是被别人所救,别人收取财物为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应该说,不图分文才是不正常的。
少年盯着男子,两人沉默半晌。少年在等待。
“那么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这些日子到了收获的季节,而我们人手有些紧缺。”
“怎么样,有问题吗?”
“不,这很合理。那么什么时候立约?”少年眯起眼睛,仰头与亚城对视。干燥的空气在少年的逼视下仿佛布满了静电,随时会爆出刺人的火花。
“立约?”亚城一怔,不过眨眼间就醒悟过来。
“哈哈,不必如此心急。等你的伤彻底好了,我们就可以正式立约了。不过,我们该如何称呼你?”
“艾文,叫我艾文就好了。”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必担心,有约必行。”艾文斩钉截铁地说,冷峻的目光直直逼视男子,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像狼又像蛇一样凶狠的微笑。
“那么,杏,还不快去准备些吃的。”亚城站了起来,丝毫不觉艾文威吓的表情。
这时,艾文这才有余力注意到亚城身边的杏一直低着头在旁边坐着。只见她又是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啪挞啪挞地跑开了。
房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小小的烛火摇曳着光芒。
艾文捏起拳头,毫无疑问,自己的剑被田中远成先生拿走了。太奇怪了,明明是想利用自己的武力,行事却是堂堂正正的。艾文有点不明白亚城这个人。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没有输的可能。
就这样,少年的身子啪地一下子松垮倒在床铺上。伸出双手看着天花板,只一用力,青黑色的火纹就浮现出来。青黑色的烙印如同藤蔓一般从手背爬上手肘。情况更加恶劣了,原本这烙印一样的火纹只是到了手腕上方几寸而已。
这时,少年眼角瞥见门口的少女,自然地垂下手,衣袖滑落,正好遮掩着手上的纹路。
刚刚推开门的杏看着正盯着她的少年,不禁吓了一跳。刚才在这位自称艾文的少年和父亲大人对峙的时候,自己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不是自夸,自己最害怕的就是父亲大人了。
“那个,艾文大人,请用餐。”杏怯生生地端来几个饭团和一碟鱼干。
先前板着脸的少年这时却面对杏绽开灿烂的微笑。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一把端起盘子,抓起饭团就狼吞虎咽起来。
“啊,艾文大人,慢点,慢点吃。”看着艾文猴急的吃相,杏忍不住出声劝慰他。
“唔,你无必交我到人的(你不必叫我大人的)。”艾文嘴里塞满饭团,口齿不清地说道。
“诶,这怎么行。”杏一下显得有点紧张。
“不过,你的手艺很不错。”艾文把东西咽下去后,不客气地称赞。“以后会是个贤妻良母哦。”
“咻!”少女愣住了,看起来很不适应赞美的样子,低下头小声地嘟囔着。
腼腆的少女完全没能看穿少年灿烂微笑下的冰冷面具。
艾文继续狼吞虎咽,假装没有听到这羞涩少女的自言自语。这个地方很可疑,自己身为佣兵,踏入战场作战近十年时间,还不曾见过像这里的风俗人情。更何况,自己之前应该早就死了才对,已经被贯穿心脏的人却活了下来。只剩下皮肤内侧的隐隐作痛在提醒着自己曾经受过伤。这里的人该不会是把自己从坟墓里刨出来的邪法师吧?虽然这少女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无辜的样子。但是,既然自己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那么无论对方怎么说都是可疑。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手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对方占有绝对优势,还是先看看对方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吧。既然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就暂时不会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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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洒下,房间的木门被一点一点地推开。
“那个,艾文先生。醒了吗?”杏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进来。”我把早饭拿来了哦。”房间里却什么回应也没有,空无一人。
“糟糕,艾文先生不见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