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春草跟随小叔子四奎一起走进了建筑工地。春草穿一件大红上衣,在明媚的阳光里显得很刺眼。忙碌着的民工们都不约而同地直起了腰,眼睛肆意地瞄向了那团火红。四奎的吆喝声适时响起,都瞅啥?没见过咋的?没见过请家里去,七个盘子八个碗当奶奶给伺候起来。
民工们哄笑,这个死四奎,经常领风骚的女人回来,害得民工们一次又一次地跟着眼热。民工们眼热之余,也有点解气的意味在里面。城里人不拿咱老民工当人看,有工头四奎给咱出气。别看满大街的女人花枝招展,如何如何的尊贵,碰她一下也会像踩到地雷似地大惊小怪。可到了晚上,四奎会很容易就日上她们。要说钱这玩意真是好东西,有钱就能把身条惹人冒火的女人,弄床上去随便日几下是几下。咱乡下人能拿城里女人败败火,还不是钱在做怪。不过,这种待遇只能人家四奎有。狗娘养的四奎,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他那钱咋就花不完啊?能日一回身上喷喷香的城里女人,也不枉做了一回男人啊。不过,也有四奎丢丑的时候。去年,四奎在工地不远处的小饭店里,弄一个城里贼水灵的妹子,说是下岗女工,没办法才干了这个。把个四奎累的,隔着两层苯板都能听见四奎哎吆乱叫唤。派出所来人把俩人赤条条地给逮住了,一审问才知道,敢情那水灵妹子是冒牌货。家就离四奎家不远,干这个是为了给老爹挣钱治病。事后四奎挺不好意思,连说你看这扯不扯,老乡咋还把老乡给日了呢?这可真是老乡日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民工们都很为四奎感动。虽然是一不小心把阶级姐妹给日了,可看人家四奎那段抒情多动人啊。还有,四奎以后再也没动过那水灵妹子。还给了那水灵妹子不少钱,都是“嘎嘎”响的大票子,有好几沓子。那水灵妹子给老爹治好病回来一趟。赖在四奎的屋里,非让四奎再****。四奎说啥也不日,还打了那水灵妹子。让她赶紧回去,好好找家人家过日子。那妹子出来后,民工得胜拿三百块钱,跟水灵妹子商量也想日一把。结果,水灵妹子给了倒霉的得胜三个嘴巴子,打得响动大,把大家伙都惊动了。得胜的嘴巴子不大一会就肿起多高。响声也被四奎听见了。气得四奎把得胜的铺盖卷扔到工地外面的臭水泡子里面去了。还骂,你是牲畜。得胜一边在臭水泡子里摸铺盖卷,一边犟嘴。你不是牲畜你是啥?看我不回家告诉我姐。
四奎后来赔了得胜一套新行李。那套行李是三个民工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从臭水泡子里拽上来的。行李质量不咋好,倒是挺能吸水。晾了三天也没能把水晾干,四奎就算了,派人去给得胜买新行李。又给得胜多记了三个班。得胜还不依不饶,要求调动工作。四奎没有办法,只好将得胜调去开搅拌机了。开搅拌机活计轻闲,挣的还是技工钱。得胜这才服了软,说,大姐夫,以后你得意日谁就日谁,我绝对不跟我姐说。四奎在外面玩女人,连他亲小舅子都不管,四奎的老婆就只能在家傻老婆守着空房等汉子了。不过,从这以后,四奎一定看准了,不是城里妹子绝对不沾惹。民工们在一起核计,不知道四奎这样做是咋回事。最后还是最有文化的锁柱查字典得出结论,四奎这样做是在“变态”。大多数民工不懂“变态”是啥意思,跟着起哄。只要四奎晚上一领回女人来,大家就会奔走相告,工头又开始“变态”了。
春草来的头一天晚上,得胜就守在工棚外面,见有想进屋的民工就喊。别进去,我姐夫正“变态”呢,出了事,你负责?得胜没料想,四奎会出来。四奎从后面“当”地给了得胜一脚,骂道,瞎咧咧啥?我告诉你啊,春草是我嫂子,都给我注意点。尤其是解手,谁再出了门就掏家伙,随便乱拉拉,我把他老二给割下来切成片炒尖椒吃。
四奎的这番话是说给大家的,民工们都明白。看来,今天晚上是没戏看了。民工们嘟囔着“没劲”的话,纷纷进了自己的工棚。四奎去找木匠,在他住的大筒子屋里间隔出一块,又专门留了门口,这是给春草设置的单间。铺是通铺,虽然隔开了人影,睡觉的时候两面翻身还是会感觉得到的。春草这一晚上都没睡什么觉。刚眯了一会儿,就做了个梦。梦见两个女儿哭着喊妈妈,春草很着急,想去抱抱女儿,一着急梦醒了。醒了就听外面脚步声踏踏响,民工已经开始打饭了。
春草来工程队打工是跟丈夫大奎赌气。
这个大奎,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了。正月初五,从族里兄弟四奎家喝酒回来,就把一沓子钱扔到被窝里,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明天上医院。春草就愣住了,孩子大人身体好好的,干吗上医院?大奎说,我都联系好了,乡里管事的也打点好了,没事。春草说,你在说啥啊?大奎喷着酒气说,你装啥糊涂啊?给你做手术,把输卵管给我接上。我琢磨好了,我得要儿子。要是大奎心平气和地跟春草商量,春草也不会生气了,要孩子这么大的事,大奎跟几个叔伯兄弟一商量就自己决定了,那我春草是什么?当初,生了两个女孩,是大奎怕挨罚做的结扎手术,如今这是翻锤掉打,看人家四奎家有儿子脸上挂不住了,不知道从哪弄俩钱想要儿子了。春草说,大奎,你别喝两盅酒就抽疯,想生儿子你去找别人生去,我不是你生儿子的工具。大奎怒了,臭娘们,你不是工具你是啥?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明天就给我上医院。
第二天,春草没有跟大奎上医院。大奎气急败坏打了春草。春草把大奎的所作所为报告了乡里的妇联和派出所。派出所来民警,大奎就堆在那了。连说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打仗不记仇,我们两口子是闹着玩,在被窝子里说急了,往后我注意还不行吗?民警教育了大奎,大奎吓得不轻。心想这娘们挺有章程啊。来硬的不行,大奎就来软的。软的哄不了,就来邪的。大奎这邪的厉害,他晚上不管不顾孩子到底醒没醒,坚持往春草的身上上。弄得春草疲惫不堪。春草躲着大奎,大奎就去派出所找所长,说我老婆不让我睡,你们有招吗?所长说,你这个人可怪了,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大奎说,我怕来硬的你们派出所又来带人。我见到警察心就突突。所长说我们带人也看分啥事,两口子睡觉的事我们原则上不管。大奎就说那就好,我这人精力旺盛,我想跟老婆多干几回你们没意见吧?所长就听傻了,说你干你的,只要她不来报案,我们绝对不干涉。春草后来从街上走,就有人低声“嗤嗤”笑。都议论春草和大奎被窝子里那点事。
眼瞅着就到春天了,被大奎搞得一团糟糕的春草跟大奎妥协,要孩子的事先放放再说,只要你别再四处冒潮把被窝子里事往外说了,咱明年就申请名额。大奎旗开得胜,连说我不等,再说申请名额人家也不会给。你赶快去医院得了,两个月就能怀孕了,明年八月节前后做月子,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不遭罪。春草气得没办法,大奎一条道跑到黑的毛病谁也改不了。春草就赌气把孩子交给了母亲照料,自己跟四奎出来打工来了。
春草说是出去打工,其实是想躲躲大奎。让他一个人在家好好反思反思,这个死脑筋,咬着屎橛子给香麻花都不换,只能让他自己开开窍了。四奎为这事去找过大奎,问嫂子跟他走行不行。大奎说,她愿意上哪上哪,有风她就使风,有雨她就使雨,我就不信了,没有她这臭鸡蛋,我还做不了那蛋糕了,没有她我要不了儿子了。四奎笑了,说哥你消消气。我嫂子这人有文化,高中毕业生呢,不像我那****娘们,好糊弄。你得慢慢跟她商量。要不这样吧,我先带着她,时间长了,她就回心转意了。
春草既然来了,就不想在工地干呆着。趁着四奎不忙,春草找他商量。四奎说,这样吧,伙房正缺人做饭,你先干着。要是怕烟熏火燎活磨叽,过几天大楼就该抹灰了,立上吊盘,你去开吊盘。春草感激四奎为她想得周到。小叔子四奎比春草小不了几岁,上学的时候,还做过几天初中同学。只不过那时候四奎是差等生,根本攀不上学习好的春草。四奎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原因是给女生写情书。那情书实在是太早熟,全是一些性描写。全班女生几乎都收到过这样的情书,只有春草少数几个女生没有收到。那天,四奎又偷偷写信,被春草发现了。春草把这件事报告了老师,于是,四奎被学校开除。有一回,春草在村子里迎面碰见了四奎,觉得挺不好意思。四奎说,没事,我正不想念了呢。我爹帮我退了几回学了,校长就是不答应,说我不上学的话,影响学校荣誉。春草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四奎笑了,怎么办?老天爷饿不死活家雀,我跟我爹出去挣钱了。春草不解地问,挣钱有啥用?老师说未来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的是知识。四奎笑,我才不管什么四个现代化八个现代化呢。有了钱,我就回来娶你做媳妇。春草一下子红了脸,骂,四奎,你下流。等四奎四年后回来,春草已经跟大奎有了第一个女儿。春草念到高三的时候,家里就没有钱供她念书了。父亲偏又得了重病,有给春草提亲的,是本村的大奎,人老实家底又不空,春草就嫁了。四奎见春草腆着大肚子,领着小女孩。四奎就啥都明白了。不久,四奎和邻村的一个女孩结了婚。
春草在工地给一百多工人做饭,活计忙。忙起来更好,这样就可以忘掉丈夫大奎要她生儿子的要求了。四奎时不时就过来,主要是问问有没有民工捣乱的。春草这个时候,早已成了民工们心目中的偶像,民工们争着帮助她干活。民工们干不了细致活计,都抢着帮春草从工地往回捡废木头做柴火。另一个做饭的老白头气得骂,你们这帮看人下菜碟的货,我一个人做饭的时候,你们连一块木头都不帮我拿。人家春草这才刚来半个月,木头可都堆成山了。有民工就气老白头,老白头,你别跟着眼热,谁让你那家伙长得不对了。春草听惯了民工们的荤笑话,只是抿嘴一笑。这帮民工,也够不容易的了。背井离乡一出来就是一年,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七情六欲,过不了夫妻的正常生活,还不兴人家过过嘴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