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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厨 娘

清朝雍正年间,广西贺州有一知县,姓孙,名传广。此人好吃,视饮食如淫欲一样乐趣!即使青菜萝卜,也要吃出学问,吃出情趣来。

这一年,平西大将军年羹尧,被雍正皇帝卸磨杀“驴”之后,其妻妾、幕客、家仆,数以千计的人,都受到株连。同流合污者,崭;妇幼无知者,流放到青海、广西、内蒙等偏远山区和荒无人烟的大草原。

贺州城的孙知县得知年大将军的部分家眷,已被官府发配到了广西。八方打探,且不惜重金,买通了衙门里的各各环节,总算如愿以偿地从年羹尧的妻妾中,选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厨娘。

那女子,丰乳肥臀,娇小可人,孙大人尤其留意到她那双纤细而又娇媚的玉手。想必,正是那双玉手,为年大将军做出了无数的美味佳肴!而今,那女子被领到孙大人府上,虽处在惊魂落迫中,仍不失冷面桃红的迷人风韵。

孙大人得了这厨娘,一时间珍爱有加,他没有急着去圆房。而是倍加细心地体贴、照料。孙大人知道“丞相府里的狗,都是七品官”,况且这厨娘是年大将军的爱妾呢!

昔日里,她金枕玉被的陪伴在年大将军身边,可谓是天上人间,一下子屈嫁给他一个小小的知县为妾为仆,是不是会感到受了委屈?

孙大人为讨得厨娘的欢心,专门为她收拾了一套颇为安静的院落,且备上琴棋纸砚,让其舒展才情;送来名贵的玩狗猫眯,逗其开心取乐;院落里,设有假山流水、青竹绿柳,让她闲来散步解闷儿。每日三餐,先有女仆送来菜单,供其选择膳食;饭后,还有人跟着来问,是否合乎厨娘的口味?

落难后的厨娘,本该沦奴受辱,去煎熬那阶下囚的苦难岁月,忽而有贵人搭救,并受到如此恩宠,心中颇为不安!尽管她也知道“好马不适宜两主,好女不嫁二夫”,最初被孙大人领来时,她也曾想到用三尺白绫了此自己的一生,可她做梦也没料到,这位大人,无视她为罪人妾,拿她当作人上人看待。更让厨娘感激的是,孙大人并没有强占她的美色,反而同宾客一般待她。隔三岔五地过来坐坐,大都是问她吃得可好?住得是否舒适?丝毫不提男欢女爱的事情。这便让厨娘感激不尽!

有几回,厨娘过意不去,倒是有意以身相许。可那位孙大人,不等闲话谈深,便推说时候不早了,或是府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办理,匆匆起身离去。弄得厨娘好好的心情,被冷落下来,好不难受哟!

这一日,孙大人又来厨娘处小坐。厨娘耐不住,问孙大人领她来为何?

孙大人看着厨娘满脸疑惑的神情,半天没有言语,末了,他问厨娘:“你想做什么?”

厨娘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孙大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她想做什么。孙大人问她:“你会做什么?”

厨娘不语。少顷,孙大人替她说了。孙大人说:“你是年大将军的厨娘,想毕,做饭做菜的手艺一定不错,改日有兴趣的话,就去厨房施展你的才华好啦!”

厨娘没有吱声。但,厨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忽而闪出了无声的泪花。孙大人看她落泪,心想,让她去下厨,是委屈她了?忙改口说:“随便说说而矣,别当真吗。”遂要过厨娘的玉腕,一边在掌心揉弄,一边安慰厨娘说:“好啦,何时你想为我做事了,我自然会点派你。”说完,孙大人也没久坐,轻拍了厨娘两下,便起身走了。

过了两天,孙大人又来厨娘处下棋,有意无意间,孙大人又提起让厨娘下厨的事。

这一回,厨娘没有落泪,但厨娘推辞说:“奴妾今日有些头昏,请老爷见谅,改日再伺候老爷吧!”

孙大人也没有强求。但他知道厨娘还是不想为他下厨。当下,孙大人心中很是不快!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没把他孙大人放在眼里。当下,那盘棋还没走出一半,孙大人便推说前院里有事,起身告辞了。

这以后,孙大人明里暗里地没少提让厨娘“露一手”的想法,可厨娘始终也不表态。这一天,孙大人拿出了他县太爷的派头,派人去喊厨娘的时候,他搬一把太师椅坐在厨房,不由分说中,就是要让厨娘为他做菜,孙大人指着案板上一块五花肉,挑明了告诉厨娘:“本大人今天就是想看看你的手艺,你就给我爆炒个五花肉片吧!”

这道菜,是孙大人多年来非常讲究的一道美味。乍一听,爆炒肉片,可谓人人都会做,可真正炒出名堂来,那刀功、火候、以及用油、配料,都是极为考究的!同样的肉片,切得薄如蝉翼,热油里滚出来以后,可清脆爽口,也可能炒得硬如皮筋。今天,孙大人就让厨娘为他炒这道菜。

厨娘垂首竖在孙大人跟前,半天无话,孙大人再三催她,只见她一阵阵脸色变黄,额头冒汗,两腿还不停地打颤。

孙大人看她那样子,感到十分不理解!想必,这小娘子是誓与本大人为敌了不是?她能伺候罪臣年羹尧,就不能为我这七品知县效劳吗?这可违背了孙大人的初衷。想当初,我孙大人不惜重金,领她而来,为的就是今日能品尝年大将军当年的口福,没料到这小娘子执意不肯下厨。孙大人压住心中的不快,指着案板上的肉块,不动声色地催促那厨娘:“动手吧!”

厨娘轻咬着粉唇,先是摇头不语,后又退步不前,等孙大人再次威逼她动手时,她却“扑通”一下,给孙大人跪下了,且滚着泪水,说:“老爷,奴婢不会呀!”

“什么?”孙大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知道这个奴才,是铁了心得不想伺候本官,冷脸一板,猛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斥道:“你认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官府的罪奴!不再是年大将军的厨娘、爱妾啦!本官念你有一计之长,领你来孝敬本官,没想到,你根本官耍起了贵妃、娘娘的派头。”

说话间,孙大人大步跨到厨娘的跟前,伸手端起厨娘的下巴,极为恼怒地质问她:“怎么,年大将军你能伺候,我这个小小知县,你就瞅不上眼了不是?”一语末了,孙大人猛一推厨娘的下巴,差一点把厨娘跌个后仰翻,幸亏孙大人反手又揪住她的前衣襟,并将她拖拉起来,孙大人冷板着面孔把她拽到厨案前,恶狠狠地训斥厨娘说:“今天,我就是要你给我做!”

这时间,那娇小的厨娘已哭出了悲凄的声音,她再次给孙大人跪下,泣不成声地告诉孙大人,说她确实不会做菜。厨娘说,她名为年大将军的厨娘,实则是年大军厨娘中一个拣米的。

“什么?”孙大人瞪圆了两眼,愣愣地看着厨娘说:“拣米的?”

厨娘摇着满脸的泪水说,年大将军的厨师、厨娘,数以百计,光是择菜、拣米的厨娘,就有七七四十九个,她们各负其责,不得有半点差错!这其中,挑水的只管挑水,砍柴的负责砍柴,就连掌勺的大师傅,都无需过问红案上、白案上的大小事。

孙大人一听这话,大失所望!原认为弄来个年大将军的厨娘,就可以品尝到年羹尧做大将军时所享用的口味了。没料到,折腾了半天,找来个厨娘,仅仅是年大将军一个拣米的。也罢,那就让她为本官拣米吧!孙大人想,以此也算是沾上年大将军用餐的一点点口味了。

岂料,半月下来,厨房报来账务,让孙大人吃不消了,光是买米一项开支,就是鸡鸭肉鱼的百倍还多。问其原由,那厨娘按年大将军用米标准来选米:磕碰过的料粒不要,带糠皮的不要,鼓肚的,长短不一的,一概不要,这样拣下来,一斗米里,挑不出几个合格的。

这时候的孙大人,不由得暗自长叹,他这个小小的知县,今生今世是没法享受年大将军当年的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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