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一层淡淡的云,但挡不住银白的月光,月光清冷如水,倾泻在大地上,无处不可照及,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拓幽的血脉之力看来也是少见的多啊。”
叶明额角青筋暴起,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像洗过澡一样;他紧咬牙关,这种痛感就好似有无数根针透过皮膜,狠狠地刺入你的血肉,每一根血管里都是岩浆在流淌,五脏六腑内都燃烧着熊熊火焰。
叶明强忍着这种死去活来的疼痛,盘膝坐下,闭目运功,口鼻气息细若游丝,渐渐没了呼吸!心脏也越来越缓慢,几息才跳动一次。整个人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如同并非血肉之躯,就像一尊石像。他皮膜毛孔也闭合,锁住体内精力,不与天地间灵气交流、置换。
头顶上淡淡白光浮现,化成一个玉色的宝瓶,宝瓶晶莹玉润、圣洁无垢,仿佛万法不沾,什么都不能令它腐朽,正是宝瓶印。
宝瓶自然古老,式样简单,羊脂玉铸成,瓶口吐出丝丝缕缕水气,水气缭绕,钻进了叶明流血的伤口,血肉、皮膜都在一点一点的生长,血肉再生,鲜血慢慢止住,不再汩汩外流。
这是叶明结印,以自身残余精力铸成宝瓶,吸纳天地间的精纯命元,回复自身,是宝瓶印的回春奇效。世间这种古术少有,极高境界的强者自身血肉再生已经是极快,只有少数几种逆天古术。凤凰一族涅槃术,浴火重生,还会变得更强;传说还有长生古术,生生不息,让人脱胎换骨。宝瓶印效果自然不如凤凰涅槃术、长生古术,但是炼气境却也足够,而且绵柔不激烈,恰到好处。
叶明静静的坐在那里,祥和光芒笼罩,不言不语,如高坐庙宇神龛的宝相。忽然,他指掌轻动,一手宝瓶,另一手变化印法,身前浮现一轮满月,散发淡淡莹光,和天上明月遥相呼应。
叶明周身光华流转,缭绕点点光芒,他如同亘古不动的大星,肉眼可见的道道月华,丝带一般自四面八方向他飞来,飘飞舞动,柔美动人;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见挂在天穹的明月,竟有月光瀑布一般倾下,从天灵盖没入他的体内。这是宝月轮印,九印之一,可吸纳天地间月华灵气,夜间修行效果斐然。
他被浓郁的月华包裹,一层又一层,化做一个月白色的茧,在森林中散发朦朦胧胧的白光。大茧缓慢的鼓动,暗合心脏跳动的韵味,一胀一缩,喷吐出浑浊气息。叶明整个人就好像由月光组成,皮膜晶莹透亮,能看见血肉里银白色的血管、如玉石雕琢成的骨骼,和蕴有璀璨神光的五脏。
这是太阴精气,凡间古籍中记载道:“太阳者,乃中宫混元之精,爆发变星初,太阳爆发生火,分身虣出,火熄而生太阴,填卫其侧,乃月亮矣”,实则并不全对。太阴、太阳是人族修行的两大古道,曾经风行四域,许多专修此二道修士强大无比,万年前更有无上大教崛起,名曰“阴阳教”!
但后来前辈大能发现此二道弊病,太阳道太过霸烈,太****太过阴柔,两道同修又易走火入魔,不知多少天才爆体而亡。当世帝尊也言人族修炼这二道并不完善,还没到时候;而阴阳教也因为教内巨头理念不合,这个庞然大物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月华还在不停灌注,如一条白色的玉桥,连接了挂在夜幕上的明月。
月光好像更明亮了。
叶明感觉好像置身于水中,清凉怡人,身体在水波中四处游荡,睁不开眼睛,却能感觉到粼粼波光,好像有鱼儿自身边游过,带起淡淡涟漪。不一会儿又好像身处九天之上,好似灵魂出窍,轻灵飘逸,没有一丝重量,无力反抗,有狂风怒卷,呼啸而过,唰的一下整个人也飞向了远处,纸片一般在空中摇曳。
突然,失去的重量、力量好像都回来了,四肢也渐渐有了知觉,大风灌入口中,开始快速的坠落!万里瞬息而过,眨眼之间重重的摔在地上!
“每次都这样……下一次能不能换一换啊……”
叶明直起身子,浑身酸疼,哀嚎道:“我知道摔不死,可是真的很疼啊!”
他站起来,望向前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却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片天地到处弥漫着朦胧雾气,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远方。只见脚下是一块块巨大的青石岩,严实紧密,其上铭刻有古朴、复杂的符号,叶明也从来没有在书上见过,可能是某一不为人知时代的文字,古老而又神秘,不知道记载了什么隐秘、道法。
抬头看去,在漫天迷蒙雾气上方,是一座座巨大的石像!石像太高了,顶天立地,让人只能昂首仰望。石像气势磅礴,有一股莫名的威压,让人忍不住想要拜倒在地;石像有的脊背挺直,双手拄剑而立;有的手捏印发,如在展示一门无敌道法;有的手指苍天,脸上似哭似笑,在骂天呵地。他们姿态各异,栩栩如生,让人怀疑一层薄薄的石皮下,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只是在沉睡,不曾醒来。
“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前辈高人……当真风姿无限。”叶明感叹:“可惜,再非凡的人物都已经化作尘土。”
轰!
虚空中竟有真龙浮现,遨游天际,长吟声响彻天上地下,霎那间又在云端消失不见;一尊石像上有朱雀长鸣,振翅时火海滔天,团团火焰变成一只只火鸟,四处飞去,后都化成一缕青烟消散。
“现在世间早已数万年没有真龙显现,不知是否早已绝迹,这一族真是可怕,让所有人畏惧。”
叶明喃喃自语:“朱雀倒是曾经现身,老鬼说他千年前在大荒见过,焚毁山林,焦土万里,最后破空而去。”
这是一片虚幻的空间,叶明多年前夜晚在山巅打坐,那时刚刚习得九印,初次结宝月轮印,正好是月圆之夜,月华如水般倾注,异象纷呈,不知怎么神魂出窍。
当时可把他吓坏了,要知道炼气境神魂极为脆弱,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点伤害都有可能神魂破灭,纵然不死也要变成痴呆了,谁知他一直安然无事,飘飘荡荡,结果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小明,你来了。”
一道声音传来,轻柔悦耳,如空谷幽兰,打断了叶明的思绪。只见一女子款款走来,她面笼薄纱,一袭白衣,绰约多姿,淡雅圣洁,让人不敢亵渎,看不清面容,又给人留下无尽遐思。
叶明抬头笑道:“月儿……”
月儿翩翩而来,话语轻柔,有些嗔怪的说道:“今天可还不是满月,小明你又受伤了吗?”
她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也满是欢喜,不知从何而来,只知道这种欢喜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素来平淡的心湖也泛起道道涟漪。
“小伤、小伤而已……”叶明挠头,说道:“我刚刚杀掉了一头幼年夔蜀兽,有些难缠。”
怎么说也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说起来心里有些小得意,腰板也挺直了。
“夔蜀兽!”
月儿娇呼一声,她知道叶明来自大荒,虽然境界修为并不高深,但是天纵之资,潜力无限,她都自叹不如;月儿来历不凡,知道一些隐秘,夔蜀兽可是太古凶兽,在如今的天地血脉之力近乎无敌,帝尊都忌惮不已,要镇压这一族万年,叶明居然能斩杀幼年夔蜀兽,妖孽如此。
“可惜这里不能带东西进来。”
叶明一脸惋惜,看向月儿乌黑的秀发:“不然我能用夔蜀兽骨给你做个很漂亮的簪子。”
明月薄纱下的面容染上淡淡绯色,柔声道:“你先做吧,以后会有机会送给我……”
“啊?”
叶明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咚咚跳,有些喜悦,有些不知所措,傻笑着说道:“好。好好,给你做个最好的。”
叶明虽然年幼,多年来看书、打坐,让他有了一份十六岁小孩没有沉着、冷静,很少有什么事能动摇他的心神;面对怎样的困境,他也能镇定应对,都不会手足无措。但是今天他有些慌乱,两只手好像都多余了,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只能用来挠头。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没有哪一本古籍、手札教会他如何面对这种情境,毕竟还是个少年,心中懵懂的莫名情绪,让他感觉面庞有些火热,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只会呆呆的笑。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月儿掩嘴吃吃的笑了,若是让认识她的人看到,估计嘴都合不拢,会惊掉一地下巴,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居然也有此小女人姿态,惹人沉醉。
月儿笑道:“走吧,我刚寻到几本太古时期的古籍,不想看看吗?”
“月儿你真厉害,太古时期的古籍你都能找到。”叶明咂舌。
太古时期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禁忌,那时的发生了大变故,才导致现在的天地不如太古,诸多教门都严格可控制,书籍玉简都被焚毁,可能只有帝尊家族、大教才藏有一两册,没想到月儿能找到。
“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同行,脚边是茫茫雾霭,如同走在洞天仙境中,神仙眷侣一般,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