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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百合少女的落水之灾

“当然由你来扮演艾伦,安妮。”黛安娜说,“我可不敢坐小船去漂流。”

“我也不敢。”鲁比·吉里斯也哆里哆嗦地说,“要是两三个人一起到小船里,稳稳当当地坐着,那我就不怕漂流了。可是要一个人躺在上面,还要假装已经死了。这个太可怕了,我真的会被吓死。”

“当然,听起来是挺浪漫的。”珍妮·安德鲁斯说,“可是我没法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我总想抬起身子看看船漂到哪儿了。安妮,那样会破坏演出效果的,是吧?”

“应该让鲁比来扮演,因为她皮肤白,头发也是书上写的金黄色,而且,艾伦是个百合少女,你怎么能让一个红头发的人来扮演百合少女呢?”

“你的皮肤也和鲁比一样白。”黛安娜真诚地说,“你的头发也比剪短之前深了一些。”

“真的吗?”安妮大声说,高兴得脸上泛起了红晕。“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我不敢问别人,要不是那样该多难为情啊!你觉得我的头发现在接近栗色吗?黛安娜。”

“差不多,我觉得挺好看的。”黛安娜说。她欣赏着安妮头上新长出来的柔软的卷发,安妮扎了一个时髦的黑色天鹅绒发带,还打了个蝴蝶结,非常好看。

他们站在果园坡下面的池塘边上,那有一小块空地从池塘边延伸出去,空地的两边种着白桦树。池塘边上有一块小木台一直伸到水里,那是给垂钓者和猎鸭人准备的。这是仲夏的一天下午,鲁比、珍妮、黛安娜和安妮全都聚在这里。

这个夏天,安妮和黛安娜就是在这个池塘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悠闲的旷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因为贝尔先生在春天的时候无情地砍倒了他家牧场后边的小树林。安妮还为此大哭了一场。她坐在那些木墩上,觉得自己为树林流泪是件浪漫的事。

不过她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代替品,就像黛安娜安慰她的那样。她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找到比“悠闲的旷野”更适合她们玩的地方。池塘附近就很好玩,可以在桥上钓鲑鱼,有趣极了。她们还坐着巴里家捕鸭子用的平底小船,学着自己划船,在池塘里四处逛荡。

她们打算编一个关于艾伦艾伦是坦尼森诗歌《兰斯洛特和艾伦》中的女主人公。的短剧,这是安妮的主意。因为那个冬天她们学了坦尼森坦尼森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著名诗人,这里指的是他的诗作《兰斯洛特和艾伦》中的情节。的诗歌,这是教育部门制定的英语课必修诗歌。她们把这首诗学得滚瓜烂熟,不论是从语法上,还是从语义上,都分析得很透彻。她们还把这首诗分解成许多片段,分析每一句的含义,直到烂熟于心为止。

诗歌中美丽的百合少女、兰斯洛特、王妃基尼比亚、亚瑟王百合少女、兰斯洛特、王妃基尼比亚、亚瑟王都是诗歌《兰斯洛特和艾伦》中出现的人物。,这些人物在她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安妮一直遗憾自己没有出生在卡姆洛特。她说,那个年代一定有很多浪漫的事儿。

安妮要排戏的想法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她们想出了漂流的点子,把小船从岸边推出去,小船就会顺水漂过桥,最后在池塘拐弯处的那块空地上停下来。她们预演了好多次这样的漂流,这个路线对于艾伦这出戏再合适不过了。

“好吧,我来扮演艾伦。”安妮勉强同意了。虽然她喜欢演主角,可是总觉得自己扮演艾伦并不太合适,不过也只好这样了。

“鲁比,你演亚瑟王,珍妮演基尼比亚,黛安娜演兰斯洛特。不过,你们得先演一下艾伦的兄弟和父亲,那个哑巴随从就不要了吧。因为船里躺了一个人,就没法坐下两个人了。现在,我们要把小船变成黑色的。黛安娜,就用你妈妈的那条旧围巾吧,正合适。”

围巾取来了,安妮把它铺在小船上,然后躺下来,闭上眼睛,两手交叉在胸前。

“喂,她看起来像真的死了。”鲁比有些紧张地低声说。安妮一动不动地躺着,白桦树的影子在她苍白的脸上晃动着。

“我感到有点儿怕。你们说这样演是不是有些出格?林德太太就说过,演戏是件邪恶的事情。”

“鲁比,在这个时候提林德太太,你可真够扫兴的。”安妮严肃地说,“这可是林德太太出生前几百年的事儿。珍妮,你来指导一下,艾伦已经死了,让一个死了的人来指导你们,这可乱套了。”

珍妮马上行动了起来,没有银线外套,那块日本绸的钢琴罩也将就吧。没有白色百合,就让安妮拿一朵蓝色的蝴蝶花吧。摆弄了半天,看起来也蛮像一回事儿。

“都准备好了!”珍妮说,“好了,现在,我们要吻一下她的额头。

黛安娜的台词是‘妹妹,永别了’。鲁比的台词是‘我亲爱的妹妹,别了’,你们俩要尽量表现得悲痛些。安妮,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脸上有点微笑吧。诗歌中可是说艾伦‘躺着,好像在微笑’,对了,好一些。好了,现在把小船推走吧。”

她们把小船推到了池塘里,重重地刮了一下埋在水里的树桩,继续向前漂去。黛安娜、珍妮、鲁比三人看着它漂向了小桥,就赶紧跑着穿过树林,过了小路,来到下游的池塘边上的空地。戏中的兰斯洛特、基尼比亚、亚瑟王等人要到下游去迎接百合少女。

安妮开始的时候躺在船上,顺着水缓缓地漂着,觉得这是件再浪漫不过的事。可是,很快就发生了不浪漫的事,小船漏水了。不一会儿,“艾伦”只好抓着“银线外套”和黑色“棺衣”站了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盯着小船底部的大裂缝,水从那里灌了进来。

看来,小船被岸边水下的那根木桩给撞得不轻。安妮开始的时候没在意,可是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照这样灌水,还没等漂到空地,船就已经沉下去了。船桨在哪儿?还在后面的岸上?!

安妮吓得脸色煞白,尖声惨叫起来。很快,她就镇定了。获救的机会只有一个,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当时我都吓傻了!”第二天,她对阿兰夫人说,“小船顺着水漂向桥边,可是船里的水越来越多,我在里面度日如年。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虔诚地向上帝祷告,不过我没闭着眼睛。我知道,上帝救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小船靠到桥桩附近,让我爬到桩子上。我边打量着周围,边对上帝说:‘上帝呀,只要你帮我把船靠到桥桩附近,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在那种情况下,你很难想到漂亮的祈祷词了。可是,上帝还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小船撞到了一根桥桩上,停住了。我赶紧带上围巾和钢琴罩想办法爬到树桩上,可那根树桩太滑了,没法爬到上面,我只好吊在了那里。这情形实在太不浪漫了,可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已经顾不上浪漫了。我马上感谢了上帝,紧紧地抓住树桩,等着有人来救我。”

小船从桥下漂过,很快就沉没在水中。鲁比、珍妮和黛安娜正在下游的空地上等,看到小船沉了下去。她们以为安妮也跟着沉到了水里。她们吓得一动也动不了,脸像纸一样白,完全呆住了。好一会儿,她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快尖叫着飞奔过树林,向大路跑去。她们是那样的慌张,根本没注意到桥桩上面的安妮。

安妮紧紧抓住桥桩,她正处于危险的境地。虽然这个姿势很难受,可是她见到鲁比三人哭喊着跑过,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可怜的百合少女在桥桩上度日如年,怎么还没有人来?她们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她们全吓晕了?要是没有人来可怎么办?要是撑不到那时候,累得抓不住桥桩可怎么办?安妮看着脚下可怕的深渊,水面上黑乎乎的细长树影在晃动,她越想越害怕。

就在安妮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看见基尔伯特·布莱斯划着安德留斯家的小船正在桥下经过。基尔伯特看到趴在桥桩上的安妮,大吃一惊,忙问:“安妮!你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安妮虽然身处危难之中,还是用她灰色的大眼睛回敬了基尔伯特一个鄙夷的眼神。

不等安妮说话,他就划着小船到了桥桩下,把手伸给安妮。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安妮只好拽着他的手爬到了船上。她手上都是泥,抱着湿淋淋的围巾和钢琴罩,气鼓鼓地坐在船尾。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想维护以前的尊严可不容易。

“你这是怎么啦?安妮!”基尔伯特抓起船桨说。

“我是在演艾伦。”安妮冷冷地说,看都不看基尔伯特一眼。“我坐在小篷船里,漂到嘉梅罗特去。后来船漏水了,我就爬到了桩子上。她们已经叫人来救我了。现在请你送我到岸上去,行吗?”

基尔伯特热心地把船靠了岸,他又伸手想拉安妮,可是安妮却很不屑地自己跳上了岸。

“非常感谢。”安妮冷淡地说,转身要走。基尔伯特也从船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安妮的胳膊。

“等一下,安妮!”基尔伯特着急地说,“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吗?我很后悔以前嘲笑你的头发,我并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想开个玩笑。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的头发现在很漂亮,真的。我们做朋友吧!”

安妮有些动摇了。她看到基尔伯特眼睛里面带着羞怯而热情的神色。这让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然而,她一想起吉尔伯特当年对她的嘲笑,一时的犹豫又坚定了起来。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基尔伯特喊她胡萝卜,让她在同学面前丢尽了脸。也许在年长的人看来,这种小孩子间的矛盾很快就能化解,然而安妮却一直都忘不了。她恨基尔伯特!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不!”她冷冰冰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做朋友,基尔伯特,我不愿意!”

“好吧!”基尔伯特生气地跳上了小船。“我以后再也不求你做我的朋友了,安妮!我才不在乎!”他划着小船很快离开了。

安妮走在长满羊齿草的小山坡上,头顶上是茂密的枫树枝。她的头昂得高高的,其实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感到后悔。她希望刚才没有那样拒绝基尔伯特,虽然他曾经伤害过她,可是……

她真想痛快地大哭一场,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惊吓和趴在桥桩上的筋疲力尽后,她太虚弱了。

走到半路上,她遇到了珍妮和黛安娜。她们正朝着池塘的方向狂奔。她们疯狂地跑到巴里家求救,可是巴里夫妇刚好都出去了。这时,鲁比已经吓得快发疯了,所以她们让鲁比留在那慢慢清醒。

两个人又穿过“闹鬼的树林”,绕过小河,去了绿山墙农舍。可是那儿也没人,玛里拉到卡摩迪去了,马歇在后边的田里晒干草。

“噢!安妮!”黛安娜气喘吁吁地搂住安妮的脖子。她又高兴又安慰,哭了起来。“安妮……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我们觉得……把你谋杀了……是我们……让你演……艾伦的。鲁比吓得发疯了……安妮,你怎么逃出险境的?”

“我爬到了桥桩上。”安妮疲倦地说,“后来,基尔伯特划船从那里经过,他就把我带到岸上了。”

“噢!安妮,真了不起!这是多么浪漫的情形啊!”珍妮终于也喘过气来,“从今以后,你该和基尔伯特说话了吧?”

“我才不会理他!”安妮坚决地说,她又恢复了精神,“珍妮,我以后可再不想听到什么浪漫不浪漫的。”

“我真是个倒霉蛋,总是连累我的好朋友们。把你们吓坏了吧?这都怪我。黛安娜,我们把你爸爸的船也弄沉了。我估计他以后再也不会让我们在池塘里划船了。”

当巴里和卡斯巴特家得知这天下午发生的事,都引起了一番不小的惊慌。

“安妮,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儿脑子呀?”玛里拉气愤地说。

“别担心,玛里拉,会长脑子的。”安妮乐观地说。她一个人已经躲在东厢房的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把内心积聚的紧张和惊吓全都释放了出来,又变成了快乐的安妮。

“我觉得我比原来强多了,玛里拉。”

“那除非太阳打西面出来。”玛里拉说。

“哎,”安妮说。“今天发生的事儿,我会吸取教训的。自打我来了绿山墙,就不断地给你们添麻烦,总是惹是生非。可是我每次犯错误后,都会吸取一些教训,把自己身上的毛病改掉,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改了好多了。”

“那次的‘别针事件’教我学会了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闹鬼的树林’让我不再滥用想象力;做蛋糕犯的错让我懂得了烹饪的时候不能粗心;还有染头发的事儿治好了我的虚荣心。我现在很少想到我的外表,什么鼻子啦、头发,通通都不考虑啦。”

“今天犯的错又教给我不要什么都追求浪漫。我现在总结出来,在亚邦里找是根本行不通的。要是在几百年前塔里的嘉梅罗特,很容易就找到浪漫了。玛里拉,你很快就会发现,我又进步了许多。”

“但愿如此。”玛里拉不大相信地说。

玛里拉从椅子上起身出去了,一直没做声的马歇伸出手来,拍了拍安妮的肩膀。

“不要把你那些浪漫的想法全给丢了,安妮。”马歇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有点浪漫的想法不是坏事,当然啦,过犹不及,留那么一点点就够了,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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