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再说那禁军指挥使绝非浪得虚名,见房顶与那鬼影斗得不相上下的展昭展大人,已知这几日被那鬼影所骗,那哪是鬼,分明就是一轻功卓绝的高手,顿时双眉一竖,猛然挺起身,向身后一众禁军高声命令道:“速速协展大人擒拿刺客!”
“遵命!”
一众禁军顿时士气高涨,疾跑而出,抽刀拔剑,搭弓拉弦,将紫云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屋顶刺客,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指挥使挥刀高喝道。
可屋顶交战两道身影,却如耳聋一般,毫无所动。
皎皎清辉之下,一红一白两道人影,纠错交战,剑刃相击,战得是难解难分。
指挥使双眉紧蹙,定定盯着上空两道缠斗身影,却是迟迟不敢发令。
“袁大人,展大人与那刺客缠斗太近,此时发箭,恐会误伤展大人……”
指挥使身侧一名禁军副使模样的人低声道。
指挥使点了点头,双眉更紧。
此二人,身手乃在伯仲之间,莫说一时半刻,怕就算斗上三天三夜也难以分出胜负。
“邵衙役,你可有妙法?”
指挥使可知道他乃是那开封府名人公孙先生高徒,不禁双目一凛问道。
妙法,啥妙法?
邵家锦猛一抬头,直直盯着白玉堂那身白衣,雪缎飘舞,无瑕胜雪,与皎洁月色交相辉映。
啧啧,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应该是洁癖……
他细眸一闪,凑到指挥使耳前轻言数句,自个儿却忍不住乐呵两声。
“……啊?”
不多时,皇宫大内禁宫之中,就出现了这一幕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屋脊之上,红白身影错影交战,险象环生;屋檐之下,一队禁军手持臭豆腐、猪大肠,抱怨连连。
“听我口令,扔!”
一声令下,经过精心准备的高危武器数弹齐发,朝夜空中交战两道身影直直飞去。
那空中二人,果然身手不同凡响,激战之时,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是同时出手捞住破口而来的“暗器”。
“啪哒”、“啪哒”两声同时响起。
手接“暗器”两人,同时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瞬,又有数发暗器呼啸而至。
红白身影同时舞动,剑光飞绕,光华璀璨,暗器应击而落,诡异气味四散。
“这是什么?!”白衣人高声惊呼道。
“……”红衣人虽无声无息,只是身形微滞,但屋檐下的众人敢发誓,他们的确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好你个臭猫,竟敢来阴的!”白衣人暴跳如雷,怒声滚滚,“今日这笔帐你白爷爷记下了,改日定要你百倍奉还——”
话音未落,白影已如青烟一般,飘窜而去,只留蕴含怒气的朗朗嗓音环绕空中。
“锵!”巨阙回鞘,大红身影飘下屋脊,无声落地。
星眸缓缓扫过,众人不禁同时牙关打颤。
“指挥使!”
“展、展大人有何吩咐?”
“那刺客身手不凡,用意不明,恐会再次来犯,还望指挥使加派人手,加强禁宫守备!”
“是、是!”
大红身影直身离去,细瘦衙役紧随其后。
禁军一众定定望着两人背影,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啊呀,展大人那双眼睛一瞪,可真够吓人的!”
“用臭豆腐做暗器,熏死人……嘿,那个姓邵的衙役,可真够绝的……”
众人互相望了望,皆是同一心声:
开封府的人,真是惹不起啊!
※※※
夜半时分,邵家锦躺在床铺之上,翻来覆去、酝酿一个时辰之久,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睡,白日所见那名男子模样总是在脑海中打转。
“呵……有意思……”
一个微带笑意的嗓音突然响起,打破寂静。
邵家锦立时浑身汗毛竖炸,急忙窜起身,紧抱被子,蹲缩在床,细眼圆瞪四下张望,呼喝道:“谁?是人是鬼?!竟敢来开封府撒野?”
“连大内禁宫五爷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惧你一个区区开封府?”
窗扇无声开启,一抹白影一推窗跳了进来,翘脚坐在窗栏之上,好似坐在自家太师椅上一般悠闲自得,就差没斟茶自斟自饮了。
一袭雪衣,华美俊颜,薄唇上勾,桃花眼含笑,邵家锦嗓音顿时扯出一个高八度:“锦毛鼠——白玉堂?!”
被月光映得几乎透明的冠玉脸上漫上一抹轻描笑意:
“小子,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三班院内所有的衙役捕快,都被五爷点了穴,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什么?!”邵家锦顿时一惊,急忙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寂静异常。若是平时,自己半夜三更如此大声呼喝,莫说同屋的小北早已呼喝抱怨,隔壁的一众衙役也应已叫骂出声。
他暗自定了定神,扯了扯脸皮,堆出一个笑脸道:“不知白五爷贵临有何指教?!”
白玉堂望着他那张隐隐抽动的笑脸,桃花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本来五爷是来找那只臭猫比武的,可没想到臭猫不在,让五爷扑了个空……”
“白五爷,展大人今夜入宫当值!”邵家锦急忙提声大献殷勤提醒道。
不料那白玉堂听了邵家锦所言,却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眯着桃花眼静静打量起邵家锦来,直看得他浑身发冷,却又不敢松懈半分,只得直直回瞪。
突然,白玉堂挑眉倜傥一笑,霎时间,桃花朵朵绽放,嫩红花瓣飘飞,顿让邵家锦看傻了眼。
“小子,你叫什么?”
“小、小人邵家锦……”他舌根发硬,茫然回应道。
俊美面上笑意更浓:“邵家锦?这名儿忒俗……叫你小邵子可好?”
“好……”邵家锦继续恍神。
只是下一刻……
小邵子,岂不是宫中那公公的称呼,一张稚脸比那丢了一两,不,两文银子还要难堪。
一袭白衣仿如未见,问:“那展小猫今夜可是去了禁宫?”
“是……”
“禁宫之内可有埋伏?”
“没有,只是守备比昨日增了三倍……”
“三倍啊……”桃花眼眯了眯,眸中显出一丝微恼,“又是一堆碍事的家伙!唉,真是……如此一来,五爷和那只臭猫何年何月才能分出高下?!”
“这个……五爷你可以约展大人去个没人碍事的地方……”邵家锦好心建议道,心中却道:最好是约到什么荒山野岭、悬崖峭壁、海角天涯之流的地方,反正离东京汴梁越远越好,别再给咱添麻烦,让咱能安安分分混月拿工资就好。
“没人碍事啊……”白玉堂突然双眸一亮,剑眉一挑道,“小邵子,好法子啊!”
话音未落,邵家锦就觉眼前白影一闪,白玉堂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只留面前窗扇微微晃动。
邵家锦呆在原地,眨了一下眼皮,顿了顿,又眨了一下眼皮,顿时心头涌上一阵欣喜:想不到咱不过区区数言,居然就劝得这白耗子速速离去,妙哉、妙哉!
心里一放松,睡意便汹涌而来。
邵家锦打了个哈欠,挠挠头皮想了想,嘀咕道:“白玉堂说这三班院内的一众衙役都被点了穴……诶,可惜师傅没教咱解穴的功夫,只好等明早展大人回来再说了……“
想到这,他便安心不少,把被子展了展,卧床便睡,可脑袋刚刚沾枕,就听身后传来呼声:“如此一来,必定万无一失!”
邵家锦呼啦一掀被子,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蹦到地上,指着对面之人惊呼道:“白、白玉堂,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玉堂依然悠悠然靠在窗棂旁侧,桃花眼悠悠然飘出笑意,将手中之物缓缓举起,道:“只要有此物在手,不怕那展小猫不追来陷空岛。只要那臭猫来到陷空岛,便再无人阻碍。凭我五爷的身手,不过三五下就可生擒‘御猫’,震我五鼠威名!”
邵家锦此时只觉脸皮抽搐的厉害,几乎无法控制其走向,另有胸闷气短、手脚冰凉等十余种并发症一同发作。
白玉堂手中之物,精致华美,做工精细,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
更重要的是,此物乃是当今圣上所赐,号称可以先斩后奏,为天子恩宠之实物体现,更有一个甚为响亮的名号:尚方宝刀,刀名——开封!
以一城之名赐刀,足见仁宗对开封府的厚爱。
可如今白玉堂竟取了这刀……
“白、白五爷,你可知你手中这柄宝刀乃是……”邵家锦脸皮开始变色。
“尚方宝刀!”白玉堂答得倒是甚为干脆。
“白五爷,三思而后行……”邵家锦咬牙挤出几个字。
白玉堂定定望着邵家锦铁青脸色,剑眉轻轻上挑,笑道:“莫不是小邵子想要阻拦五爷不成?!”
邵家锦细眼猛然绷大,可不过瞬间,又垂下眼睑,细眼一眯,堆起笑脸道:“白五爷说笑了,咱哪里有这个本事。”
不料那白玉堂听到邵家锦此言,却是俊颜笑意更甚:“小邵子才是说笑,你的本事,五爷昨夜已经领教过,的确不凡啊!”
邵家锦突感一股寒流从脊背逆爬而上。
“昨夜想出用臭豆腐做暗器的人想必就是你这位名满汴京城,那腹黑老白脸公孙策的高徒吧……”
俊颜上依然是满满笑意,可却有一种森森寒意流出。
雪影轻动,一闪神之间,白影竟已来到邵家锦身侧,冰冷声音悠悠道:“小邵子,五爷今天可是在客栈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消去那身怪味儿啊……此等恩惠,真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
“这个……那个……咳咳……”邵家锦此时除了干笑,实在是不知该摆如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