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意看出齐天越近来有些不对劲，一向充满干劲的齐天越应该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他整日好像始终被什么困扰着一样，恍恍惚惚的，每次都要连叫他几声才有反应。
齐天越当然是在那天的会议上受到了刺激，那段熟悉的话语，那个诡异的眼神在齐天越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就连睡觉也睡不踏实，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界上真有如此之巧合吗？在进一步对胡学仁做了一些功课后，一种似乎隐藏已久的事实让齐天越更加不安了。胡学仁竟然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样的星座，一样的生肖，恐怕连时辰也有可能相同呢。齐天越仔细地观察着挂在公司墙上的胡学仁照片，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眼前的青年才俊不管怎么看也是一个万众瞩目的美男子，五官周正，气质不凡。可是齐天越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疑惑，这个人怎么就那么怪呢？
“喂，新来的，来公司是来工作的，你竟然在悠闲的上网。”一个熟悉讨厌的声音在齐天越背后出现，是姜巍巍。齐天越正在百度着胡学仁的信息，一个年轻的企业家的百科介绍竟然用了几十页的篇幅。拥有极大个人魅力的胡学仁在名气和火爆的程度上不亚于任何一个明星，他的贴吧每天都被各种新闻和八卦挤满，齐天越越看越入神，他好像在了解着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这个青年胡总，他的履历太丰富了。在成名之后还频繁参加各种综艺节目和真人秀，甚至还要在年末开拍一部大投资偶像电影，他的微博关注数在去年就已经已惊人的数量破了世界纪录，全世界现有2亿人关注他。赤狐也因为他名气的爆棚在业务上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最新推出的“红3”手机在发布当天就预订出去1000万部，在业绩赢得了口碑，创造了神话。
“又是姜巍巍。”齐天越心里默念着。这个姜洪亮的死拥整日在找自己的麻烦，没完没了的。状态像个戴红箍的街道大妈，嘴里不停碎碎念，行动像个克格勃，神出鬼没的。齐天越不理解这一点屁大点的事就让二姜如此不爽吗？看来这公司的办公室文化真的不怎么样，这些人离开是非就无从表现自我了，他们非要找个假想敌才可以，像个瞎眼的疯狗，逮着谁倒霉就咬住不放。当然了，这次齐天越知道是自己不对，他利用工作时间浏览网页。平常他不会这样的，就是最近心理老是惴惴不安的，在冥冥之中做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调查，一停下来心就更慌。
“哦，对不起。”齐天越不想多说什么，他关掉浏览器，打开excel，继续机械地输入。像这种办公室的工作对齐天越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即便他不是名牌院校的高材生也没有问题。这种大公司的办公室职员就是这样，不必掌握过人的技能，单凭关系和运气以及良好的气质形象和人际沟通关系就足以胜任了。齐天越把自己的录取归为运气，他觉得另外几点是和自己无缘的。关系不用多说，齐天越只身一人来到BJ，脚踏生地，眼望生人，毫无人脉可言。不过齐天越总是会忽略一点，那就是他的颜值。齐天越一直认为自己长得很一般，事实上他从未关注过自己的长相，到了青春期也不想其他同龄人一样喜欢弄个发型穿个新衣的。齐天越从小就本本分分的，本分得有些自卑，一直缺失自信的他自然而然地没有多余的勇气去认为其实自己长得是相当帅的。人就是这样，颜值在大多数是要靠衣着来衬托的，齐天越向来穿着朴素，在发型上也没有任何建树。每次理发都会对理发师生无可恋地说“随便剪就行了。”
人际关系这种事情是要讲天赋的。齐天越自然不是那种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角色，他既没有口若悬河的口才，也没有精得流油的心机，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在情商有任何优势。然而事实也不尽然。正是因为齐天越的生长经历所带来的卑微性格因素，他在绝大多数场合都会本能地选择以自保为主，慎行慎言，察言观色，来保护他那饱受创伤的内心，他最珍贵的存在感。齐天越由于从小不爱说话还被别人差点当成自闭症患者对待，村里人都说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整天唯唯诺诺的，自信心连条狗都不如。每当这种言语再次传到齐家后，齐家老太太都会用手比划给全家人看：“贵人语话迟，他们不懂。”
久而久之，齐天越到觉得这种个性还蛮不错的，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同时保留意见，自己永远都有进取和退路。
“对不起有意义吗？咱们办公室也是有绩效考核的，别怪我没有告诉你，这次我会给你记上的。”姜巍巍没有好气地说。
“好的。”齐天越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他知道对付这样的小人，越多言语越多麻烦，不解释，不反驳就是捷径。
“哼……”姜巍巍见齐天越无话心理更憋了，但也一时找不出理由继续刁难他，就哼了一声走掉了。
晚上躺在出租屋的单间里，齐天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默默地点了根烟，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房间里只有香烟上的那一点忽隐忽现的红光。
齐天越从小的记忆力非常惨，老师讲的东西不用到家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哪怕是刻苦深读到深夜来备考，可第二天一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到了高中的齐天越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不再用功读书，把自己早早地交给了命运。
可在一件事情上齐天越却体现出常人不具备的超凡记忆力，那就是奶奶所说的一切。
齐天越出生后老太太就哑口了，但这没有影响老人家和孙子的交流。在齐天越懂事起，老太太就没有间断过用手语讲故事，那些故事吸引着年幼的齐天越，那是一个神秘有趣的奇妙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充满着传奇，充满着意想不到，充满着一个男孩可以承载的任何幻想。
“快让你妈停下吧，竟给孩子讲些什么啊，都是鬼啊神儿啊的，从小就灌输封建迷信这一套。”王亚军每当这时都会让齐老二去制止老太太的精神腐蚀。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年幼心智就越是干净，可以接收一切想法。那种人类最原始的信仰对大人眼里的虚构世界是向往的。一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从所谓的年幼无知到建立成熟的是非观，他们学到的东西很多，并开始对一些他们曾经深信的事物开始怀疑到最终摒弃。比起得到，他们失去的更多。那座建立人类通往未知世界的精神桥梁就这样被每一个人亲手摧毁。
齐天越的奶奶在他7岁的时候去世了，在这之前，齐天越一共记下了上百个老太太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封建小故事。齐天越对这些故事如数家珍，每一个人物每一段对话他都历历在目。每当想起这些故事，奶奶那声情并茂的手语表演就会重现在齐天越的脑海中，让齐天越又温暖又伤感。
每当睡不着的时候，齐天越就会翻阅记忆书库中的故事书。奶奶所讲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和书店里和网路上可以查阅到的故事都不同，不同之处不是体现在文章的构思以及作者的文笔上，而是奶奶所讲的故事有一种神奇的魅力，那就是那些众多的人物所发生的各种各样离奇的故事，每当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们都会以强烈的画面感呈现出来，仿佛那些人物就是该拥有如此的长相，他们好像是在哪里出现过一样，单凭大脑的创造力是无法完美准确地勾勒出这些人和事物的，就连他们的声音也可以让齐天越感受得到。如此生动的人物加上曲折离奇的剧情，任何一位导演也不能完美地把它们搬上荧幕。这些故事太过真实了，每当齐天越感到孤独或是迷惘的时候，他就会召唤那些人，那些鬼和那些神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他们演绎各自光怪陆离的人生。
齐天越一边吸着烟一边傻傻地露出笑容。这些枕边的故事让他想到自己的奶奶。齐天越小时候经常为了听故事的结尾而失眠，那时候他会偷偷起跑到奶奶的房间，钻到被窝里看着奶奶在手电筒映照下的讲解。想想那时是多么的温馨甜蜜啊。
烟还没有吸完，齐天越感受到床头一阵振动，他的手机来微信消息了。
“董天意？这么晚难道公司有什么是吗？”
“睡了没？”齐天越品味着董天意发来的三个字，一时也不好多想，他距离上一次和异性深夜会话已经是2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大学毕业后齐天越就一直保持单身，无房无车无工作的他在性别上毫无优势，加上被动的个性根本是没有机会吸引异性的。齐天越基于以上的想法就打消了一闪而过的幻想，他认为董天意是有工作上的安排给他。作为HR经理深夜发微信来也只能是人事上的变动吧。升值是不可能的，自己才到岗不到一个月，难道不成是……这会不会和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姜氏小人有关呢？要真是这样那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也许自己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这样的工作根本HOLD不住的，那个熟悉的命运看来是再次降临了。
“还没，有什么事吗董经理？”齐天越按工作上的语气回答着，然后忐忑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可是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回信。第二只烟吸到2/3的时候几个字才出现在屏幕上。
“没什么，就想找你说说话。和工作没有关系的。”董天意如是回答到。看到这样的回答齐天越对工作的担忧暂时消除了，可这样的对话却让他更紧张，根据他对董天意不多的了解，这样的女子像温暖的溪水一样，都是在默默的美丽着，不争不夺，不急不躁地旁观着人间烟火。这样完美的女性有什么话可以和自己说呢？从简短的几个字上，齐天越仿佛能感受到董天意略带羞润的脸颊，这些话是花了她不少时间才说出来的。
“嗯，我也是睡不着，有人说说话太好了。”
“最近一段时间姜老师他们没少找你麻烦吧，如果实在困扰你，你可以和我说的，你知道在很多事情上你有你的权利的。”
“不是和工作无关吗？怎么一开始就在慰问开员工了？：）”
“哦，对不起，就是一下子想起来了，因为经常看到你在做一些分外的事情，想必这些事会困扰你吧？”
“干嘛这么客气，我没有什么困扰，山里出来的孩子，对于劳动是带有敬畏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这点小事情还没有侵犯到我的个人利益。”
“那就好。”董天意说完后沉默了几分钟，齐天越有了些许的紧张感，他知道和异性的对话最怕冷场了，可自己偏偏不具备那些撩妹的技能，他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是个被动的跟随者。但这次齐天越打算主动一点，倒不是因为他对董天意的好感，而是担心这样的冷场会让自己错过什么，也让对方觉得有些尴尬，总之冷场是不礼貌的。
“对了，最近在食堂老是不见你，工作太忙吗？”
“不是说好不说工作吗（坏笑），倒也不是很忙了，最近都刚好在外面吃。”
“这样啊，女孩子嘛，换换口味也好，像我这样吃什么都香也怪无聊的。”
“呵呵，那说明你朴实吗。”
“（笑脸）”
“话说我还是要提一下公司里的人你别在意。”
“哪会啊，聊什么不是聊呢，我们每天在公司里的时间都快要占据一天中的大多半了。”
“最近姜老师和我说了几次，都是关于你工作溜号的事情，当然这样的小报告你不必在意，我偶尔也是这样的，时不时就放空一下下，有时想想，对着屏幕发呆的自己也蛮有趣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是近来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这两个字说道了齐天越的心缝里，齐天越确实被胡学仁诡异的话语干扰了数日，这样莫名又缺乏真实感的事情又能向谁倾诉呢？即便是董天意发来关怀的询问，可是两人只是浅浅的同事情分，把自己心理所想说出来肯定是不明智的。
“没什么事情啦，可能是近来睡眠不好吧，晚上老是睡不着。”
“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可怜的。”
“年轻嘛，睡那么多干嘛。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这么好的机会，要好好工作才是。也不枉费你的知遇之恩啊。”
“哪有了，你知道HR的人要靠感觉的，总之我觉得你还不错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来。”
“谢谢夸赞。”
几分钟后，董天意发来信息“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你的恩人，你也蛮失礼的呢。”
齐天越一看到这句话便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他有些暗喜，躺在床上内心暖暖的。
“说的也是啊，你看我真是没礼貌的。”齐天越当然不是没有礼貌，他只是觉得董天意作为HR经理是高出自己一个级别的，在职场上自己是个新人，在生活上自己也是个新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想去做，但现在机会来了，真是让人想不到。
“明天我请你吃晚饭。”齐天越说道。
“好啊，那就不客气咯。”
“你喜欢吃什么？”
“没关系的，你定就好。”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的进程虽没有很流畅，话匣子也没有被打开，可还是持续到很晚很晚。
午饭时分齐天越已久准时地出现在公司B1的食堂里。赤狐公司的伙食是在业内外出名的丰富，胡学仁对待员工一向厚待，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的福利他是毫不保守的。赤狐的食堂对于齐天越来讲没一顿都是在过节一样，几十种菜肴加上各种主食面点，四季的水果和上等的糕点每次都把齐天越撑得坐也坐不下，每次饭后都要外出散步20分钟去帮助一下小肠的蠕动。齐天越不理解，面对如此的免费的优待，为何很多公司里的年轻人还要选择外出觅食，他相信自己吃一辈子赤狐食堂也不会厌倦的，因为每一次用餐，他都心存感激。
“Hi，今天吃什么？”董天意从后面用餐盘轻轻地撞了一下齐天越的腰部，并赠送了一个同样免费美好的微笑。
“哦，Hi，你也来食堂了啊。”
“嗯，对啊，没有意外的话我都会在这里吃的。”
“还是红烧肉？”食堂的阿姨一脸熟悉地问着齐天越。
“嗯，麻烦了，谢谢。”齐天越递过托盘，稳稳地接住一碗油亮的红烧肉。
“阿姨都知道你要吃什么了，男孩子还是要吃些蔬菜的嘛。”
“额，蔬菜那东西不饱人的。”
就这样二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吃着午饭，这个举动让很多同事都看在眼里并觉得奇怪。他们不明白看似毫无瓜葛可言的二人是什么机缘能变得越发亲密，众多单身男的怨力瞬间充满整个食堂，其中包括吃什么都不香的姜巍巍。
“对了，晚上你有没有想好请我吃什么？”董天意的盘子里永远是绿色的一片，齐天越搞不懂女人这种独有的技艺，只靠蔬菜和水果是靠怎样的能量维持每日身体正常运行的，全然没听到董天意的问话。
“喂，发什么呆呢？”
“哦，对不起，我又走神了。关于晚餐地点嘛，我选择暂时保密，嘿嘿。”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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