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之中。
“周施主无需多虑,贫道降妖除魔本就不贪图你等凡俗人的谢礼。”老骗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果不让你有所表示,恐怕你也心神难安,反倒增添了贫道的罪孽。”
周大官人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也罢,金子银子什么的我们师徒用不上,倒是北海郡的灾民急需的很。”老骗子道,“贫道就替你做个善事,把那些金银散与灾民,也算是为你周家子孙后代行善积德吧。”
莫白暗自一挑大拇指,“老家伙越来越精了。”
“为你家子孙后代行善积德”,这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注定这个肥羊宰的不轻。
这等为富不仁的人家最在意的就是子孙后代的福德,为子孙积德,花多少钱,你自己看着办!
反正多花就多积德、少花就少积德,花完钱,你还得说声“谢谢啊!”
果然,周大老爷连连点头称谢。
老仙长终于点头收礼,周大老爷忙叫过大管家,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四个下人抬着两个小箱子送上前来。
打开一看,一个箱子里摆满了小锭的金元宝,一个箱子里堆着满满的金叶子。
这两小箱子的金子足有五百两,周大老爷暗自呲牙,也不仅有些肉疼。
如今天下银贱金贵,这五百两黄金就相当于五万两银子,周家半年的进项也不过如此。
不过,既然老仙长替自家救济灾民,为子孙后代积德行善,出手自然不能吝啬。
周大老爷鞠躬道:“请老仙长笑纳。”
当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光芒落入眼睛时,老骗子立刻喜上眉梢,两腿激动的微微发抖。
做梦也没想到周大老爷出手这么大方!
手臂上却又传来一阵刺痛,扭头一看,却被莫白狠狠瞪了一眼。
老骗子忙稳住心神,手捋长须,淡然一笑道:“这些钱财又不是贫道受用的,何来笑纳一说啊。”
示意徒弟,道:“今日为师耗损过大,还是由你来施法赠与灾民,为周家子孙祈福吧。”
“是。”莫白恭恭敬敬的答道。
来到两箱金子前面,一手扶箱,一手剑指,临空虚画,口颂咒语;
“福德高巍巍、供食令清静、一切有为事、普皆成待命、急急如律令,散!”
只见箱子中的金元宝金叶子骤然减少,转眼间已经消失一空了。
周大老爷彻底放心下来,亲自送两位仙长出门,又一直陪着走了两里地远。
周大老爷仍恋恋不舍的道:“仙长仙乡何处,周某恳请改日登门为太上道尊重塑金身。”
莫白跟老骗子交换眼神,眼中都是笑意,“看来这肥羊还要主动伸脖子。”
老骗子笑道:“青阳山里无牵挂,白云深处是我家。”
……
下午时分,一老一小出现在岳阳郡一家客栈里,不过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老的头戴玉冠,身穿华袍;小的锦衫皂靴,手拿一把折扇。除了身边少了几个奴仆侍候,十足一副富贵人家的派头。
一间独门独院的上房里,客栈的小厮看着手捧烧鸡肥鹅大吃大嚼的两位贵客,心里嘀咕:“这两位是饿死鬼托生的?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吃饱喝足,莫白抛出一锭雪花纹银,小厮接在手里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乖乖,足有五两重。”
贵客出手阔绰,小厮伺候的自然尽心卖力,沏好了上好的白茶,才躬着身子退出房间,小心翼翼的把房门关好,才乐颠颠的离去。
房间内,莫白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从纳虚袋中取出一堆金灿灿的“阿物”。
金元宝、金叶子在床上堆成一座小金山,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奶奶滴,老子从此立马翻身变土豪!”莫白搓着下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是两年来爷俩儿赚的最多的一次,从前最高纪录不过五百两银子,那时候就乐的爷俩儿做梦都会笑醒了。
在周府里,莫白的预期价位是一千两银子,其实就已经很高了,做梦也没想到周大老爷出手如此阔绰。
五百两黄金,五万两银子啊!
劫富济贫是他上一辈子最大的梦想。
大学里富二代官二代们开宝马、座奔驰,左手抱校花、右手搂小姐,恨得莫白牙根儿都痒痒。
不过他最多也就是“牙根儿痒痒”,打死他也不敢劫富济贫,不然他后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给大哥们捡肥皂了。
上一辈子的梦想,在这一辈子实现,也算是天道轮回。
劫富成功,至于济贫嘛,当然是首先救济救济眼下这两个穷人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
老骗子撇着嘴说道,却忘了自己在周府里看到这一堆金子时的激动表现;捧起一只金元宝,“吧唧”的一声,狠狠亲上一口。
至于“土豪”是什么意思,老家伙不问大概也能猜到。
自打认识莫白,这小子嘴里就不时蹦出几个的怪词儿,节操啦、腿玩年啦、活久见啦,神马的。
起初还好奇,如今老家伙都懒得问了。
“老骗子,今后咱俩怎么个打算?”莫白稀罕的捧起一片金叶子,问道。
“怎么个打算?还按照原来的打算,归隐山林,从此退出江湖。”老骗子道。
远方的青阳山是老骗子的老家,行走天下、招摇撞骗了一辈子的老骗子这次是来落叶归根的。
莫白忍不住道:“要不咱爷俩儿干脆就在这岳阳城里买间大宅子算了,再买几个丫环,模样要俊、胸脯要大、屁股要翘,咱也过过土豪生活。”
当个公子哥、调戏俏丫环,这一直是莫白“朴素”的梦想。
“胡闹!”老骗子道,“你我乃是玄天宗两代宗主,修行中人,怎么能贪恋这世俗繁华呢。再说你已经十五岁了,再不辟灵海,这辈子就修仙无望了。”
“行啦,这里又没客户,你忽悠谁啊。”莫白道,“天天吹牛B,嘴里不干巴呀。”
“唉……,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真是宗门不幸!”老家伙重重长叹一声。
“我辞职,咱俩解除师徒关系,您老另选高徒。”莫白道,“你光耀你的宗门,我做我的土豪,咱俩现在就分家!”
说着,莫白开始往怀里扒拉金子。
“休想!”老骗子一挥手,将所有金子收入自己的纳虚袋中。
“告诉你莫白,你生是我玄天宗的人,死是我玄天宗的鬼,这个宗主,你想不当都不成!”
“我卖给你啦!”莫白瞪眼睛道。
“嘿嘿。”老骗子往床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半晌道:“先躲上几天,听听风声再说吧。”
……
一连过了三天,风平浪静一切正常,一老一小才放下心来。
这说明周大老爷根本没意识到受骗上当。
结了房钱,雇了一辆马车,出岳阳郡,一路向西,奔青阳山方向而去。
一路穿村过镇走了十几天,直到没了道路,两人下车步行上山。
翻过几道山梁,老家伙手指前面一座青峰,道:“问天峰,终于要到家了。”
沿着崎岖山路爬到半山腰,来到一座小小道观前。
莫白一拍脑门,“哦靠!”
道观院墙塌了大半,院门倒是锁的很严,站在外面就把全貌一览无遗了。
一间正殿,房梁都塌了半边;两间偏殿,倒是还算完好,不过目测一间住着一头野猪,一间住着一群乌鸦。
莫白道:“别跟我说这里就是泱泱万年大派的玄天宗宗主所在之地,天机观。”
老骗子倒是挠着脑袋道:“不对啊,当年走的时候还有个哑巴老头给看屋来着。”
“早死翘翘啦!”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老一少忙的是不亦乐乎。
还好道观后面有条小溪,水倒是不缺,二人起早贪黑把道观从里到外一通收拾。
破败依旧是破败,不过好歹算是能住人了。
老家伙擦了一把汗,指着手里刚刚擦拭出来的匾额,没心没肺的道:“没骗你吧,真的是天机观。”
匾额上三个字倒真是古体的“天机观”三个字,可总不能在厕所上挂个“皇宫”的牌匾,厕所就真变成皇宫了吧。
莫白也懒的跟老骗子生气。
他本来也没指望真像老骗子说的那样,什么万年大派、什么万千弟子、什么亭台楼阁、什么世外仙宫。
老骗子虽然没说过,但莫白分析,只怕当年的老骗子也跟自已一样,被当年那位操蛋师祖从小骗上了山。
操蛋师祖呜呼哀哉,当时还小的老骗子一个人活不下去,才下山四处招摇撞骗的。
纵身把匾额挂在屋檐下,老骗子嘿嘿笑道:“我刚才掐算过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作为我唯一的入室弟子,你从明天开始正式接任我玄天宗宗主之位!”
用力的一挥手臂,老家伙高声道:“准备明天的传位大典!”
莫白撇了自己师父一眼,都懒得跟他说话,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倒头就睡。
这几天把他累的够呛。
半梦半醒之间,莫白猛然翻身坐起,怒骂一声:“尼玛呀,明天是黄道吉日吗?明天是他娘的七月十五,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