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篇】
我是一个鞋匠,一个小城里可有可无的鞋匠。父亲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个古人的名字。我叫江洲,因为我父亲姓庄,我母亲姓周。
我有过幸福和快乐,那是我小时候。我也有过梦,那时我还没有长大。
初三那年,上帝嫉妒我的幸福,嫉妒我的快乐,嫉妒我的梦想,他让我的右腿没有了知觉,于是我多了一个名字,叫“瘸子”。
从那以后,我没有了快乐,没有了幸福,没有了梦想,为了给我治病,家里变得一贫如洗,我变得一无所有,那年我十六岁。
我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欢笑,剩下的只有绝望,但我要活着。如果我死了,父母也活不了。我决定要学会赚钱,要学会养活自己,要学会安慰父母的心。
从此,我的背上多了一个修鞋的箱子,我每天来到菜市场的门口。那里是我工作的地方,那里的太阳好毒,改变了我的肤色,晒黑了我的脸,却没有晒黑我的心。我认真做好每一个顾客交给我的工作,不少收一分钱,也不多收一分钱。我在这一坐就是十年,有了十万元的存款。我又有了希望,因为妈妈说:“攒够了十万元,就可以治好我的腿,就不用天天听别人喊我瘸子”。
我从菜市场去了省城的医院,又从省城的医院回到了菜市场,因为手术费涨到了十五万。我继续做我修鞋的工作,我要攒够十五万,我要找回我的快乐,找回我的幸福,找回我的尊严。我在菜市场又坐了三年,我终于有了十五万。
我又从菜市场去了省城的医院,却又从省城的医院回到了菜市场,因为手术费又涨到了二十五万。我继续坚持,因为我要找回我的快乐,找回我的幸福,找回我的尊严。这样,我在这一坐就是十五年,可是我还没赚够二十五万。
我每天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很孤独。没有人正眼看过我,没有人懂我。我的无奈、我的麻木、我的痛苦,没有人懂我。
庄子和我有同一个名字,我多么羡慕他的自由。我渴望自己像他一样能梦见自己化作一只沐蝶衣,一只快乐的沐蝶衣,一只没有痛苦的沐蝶衣。我可以飞到任何地方,享受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天一地。
可是我却梦不到自己化作沐蝶衣,我常常梦到自己是个苦行者,有走不完的路,有趟不完的水,有爬不完的山。每次爬到山顶还来不及看看四周的风光,就掉下万丈深渊。惊悚、绝望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父母常常催促我成家,说他们老了,终要离开我。那样,我就没有了家,他们要看着我有一个家。可是我是一个瘸子,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瘸子?爱情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幻想,就像我幻想化作一只沐蝶衣。
街坊二婶是个罕见的热心肠,街坊邻居谁有困难都少不下她,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
虽然街坊二婶时不时的就领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让我相亲,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喜欢我。这个社会很现实,富二代或星二代可以美女成群,穷人、残疾人的爱情只能出现在神话里。
【胡蝶篇】
我叫沐蝶衣,这个小城里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我也有过美丽,也有过快乐。我有过天真的童年,我也曾是纯真的少女。我是爸爸妈妈美丽聪明的小公主,我憧憬过爱情,有过那种羞涩的甜蜜的向往。我的梦想常常是一片纯净的蓝天,一片广袤的草原,一地碧绿的青草和鲜艳的野花,一匹洁白的骏马,我的王子会骑马而来......英俊王子走进我的生活,我们快乐的恋爱,我们幸福的生活。
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一个罪恶的男人撕碎了我的梦想。
忘不了那天生日的红蜡烛,一滴一滴的烛泪像是我处子的鲜血;忘不了夜色的恐怖,像一张魔鬼的脸,漆黑狰狞着在我眼前狂笑。
我仿佛是一个溺水者,挣扎是徒劳的,水一点点没过头顶,我不能呼吸,死者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把我带向黑暗。
我宁愿那是一场噩梦,因为梦醒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可那不是梦,却像噩梦一样一直折磨着我。
他是一个富商的恶少,因为害怕法律的惩罚,父子俩带着罪恶的金钱来到了我家。
他跪在我和父母的脚前,像个出色的演员。我天真地相信了他痛哭流涕的忏悔,我的仇恨几乎降到了零点。
我的家是个传统的家,父亲爱自己的颜面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母亲爱贞洁胜过爱爸爸。于是他们决定我出嫁,嫁到一个让别人羡慕让我憎恶的家。
婚后的生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哪怕是我们在床上也像做家务。
我慢慢的习惯了公公和婆婆不冷不热的脸色,做完我该做的工作,我喜欢把自己关进自己的小屋,关进只有自己的世界。我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阳光、窗外的花草、和花间飞舞的沐蝶衣。她们是那么自由,那么快乐。我多想自己也变成那只美丽的沐蝶衣,虽然我的名字也叫作沐蝶衣。
一年之后,我有了女儿,他却有了另一个女人。每天我还要面对婆婆像吃了苦瓜的脸,她骂我没能生个男娃,骂我是个扫把星。妈妈说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可我却哭了整整一个月。
我离开了那个罪恶的家,离家时女儿还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