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吵架之后,苏雨晗又回到自己的客房吃饭,与我也再没有见过面,不过放任她住在我家,我实在难以忍受,我可以接受邢风心里爱着她,但不能忍受她就在我身边很近的地方和我们一起生活。
关于赶走苏雨晗的事我有和寻儿说起,但是这次连一向聪慧的寻儿也没辙了,毕竟事情到那地步已经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对这事我颇为伤感,颇为无奈,颇为忧伤,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依靠向大哥的内力了,不过从向大哥给我传输内力的半年以来,我每次从鸿舒楼回来都感觉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有劲儿,可是现在吃了药丸,虽然不至于毒发,可是明显疲惫下去,走路有气无力,有时还耳鸣眼花。
我自己的身体没人比我了解,我在想若是实在不能赶走苏雨晗,我只好将真相告诉她,让她一年后等我死了再回来,那时便可毫无顾忌地和邢风双宿双飞了。
不过这时老天好像突然就开始眷顾我了,因为我收到了一个神秘人的来信,我上午逛完街回府的路上,有个小孩交给我一封信,神神秘秘的。
我拆开一看,里面就一句话,告诉了我怎么解决苏雨晗的方法,虽然这在我看来不是什么靠谱的方法,但是我姑且试一试,也算是,那叫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看完信,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仍在了下人们的簸箕里。
而寻儿在前天跟我请假之后,回老家了,由于身边没个可以商量的人,这计划得靠我一个人去完成,所以组织起语言来特别费事,我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地继续容忍着苏雨晗,还要亲自看着她收拾行李,搬进我和邢风的新家——国主御赐的御史大夫府邸。
临浠国最受国主器重的三大职位分别是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皇宫在安沛的东面,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都在城南,太尉府在城北。
那时邢风还问我,如果我对这宅子感情深不愿意搬也没事的,他可以去请示皇上,毕竟这宅子是我出嫁之时爹送给我们的,我们又在那里住了一年半。
我摇摇头说没事的,反正宅子还是我们的,如果想念了就回去看看。
其实我真的不是个容易触景伤情的人,就如后来我将太尉府的倚玉轩一模一样搬到了新的府邸,这奢华的新府邸就如当初的太尉府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外面的车水马龙,看不到外面的尘世浮华,就感受不到那些所谓的平凡爱情,这样我就能安心地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过着自己平淡如水的奢侈生活。
……
自那次吵架,已经过去十二日,天气有转暖的趋势,院子里的积雪都清除了,好似再看不到冬日的狂肆,不过枝头梅花依旧盛放。
这座御史大夫府很大,内有城外安沛湖横穿而过,这次我和邢风住在湖的这一边,而我给苏雨晗安排的房间则在湖的那一边。
我想了几个晚上,终于可以去找苏雨晗谈判了,离开自己的房间前,我深深做了一个深呼吸。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水面已经融化,春日暖阳洒满地,微风和煦。
我站在桥廊之上,看着苏雨晗所在的房间,嘴角挂起一抹笑,觅儿说,虽然她出不了什么主意,但是她告诉我找人谈判,气势上就得先压倒对方,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心里没把握,也得吓唬吓唬她。
我负手朝着苏雨晗的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口,我伸手敲门。
“进来吧。”慵懒却不失娇媚的声音。
我推开门,抬脚进屋,她彼时正低头,专心地在刺绣,她头也未抬道:“有事吗?”
“有事,大事。”我冷淡道。
她听见我的声音,手中动作一顿,然后抬起头,带着淡淡的笑容,有不屑,扬起音调:“唐姑娘。”
我扬眉,她这是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很好,那我也不用再客气:“苏姑娘,在这儿住得可心安理得?”
“这宅子是邢大哥的,你心安理得,我为何就不能心安理得?”
“他打了你,你真不害羞。”我承认我这一急,就说明我输了,不过吵架我是斗不过她,我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她闻言,妩媚地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刺绣,站起来,与我面对面。
“看到他这么对我,你高兴了?”她的语势不再刻薄,嘴边挂着一抹凉薄的笑。
看得我心神一愣,轻声说出了心里话:“不,我嫉妒,我居然嫉妒他对你的愤怒,我只能映在他的眼里,刻不到他的心里,只有你,能带给他铭心的爱和刻骨的痛,只有你做得到。”
“唐苡柔,我承认你在我们之间是弱者,我也不是真的恨你,只是爱情就是自私的,我为了自己容不下你的存在,你别怪我。”
“我知道苏姑娘是个要强的女子,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夫君的身边,美丽、智慧、高傲,所以我不怪你。”
她眼中闪过光芒:“这么说你今天来是来辞行的?”
我轻轻一笑:“确实是辞行,只不过不是我,而是苏姑娘,你。”
“你是在和我说笑吗?刚刚你还说只有我配站在邢大哥身边,这么快就变卦。”她有些薄怒,以为我一直在逗她玩。
“苏姑娘是配,可是夫君受不起,苏姑娘和夫君有着别人横插不了的感情和过去,可是这段过去是痛苦的,是不堪的,你的存在让他温暖却痛着,你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的曾经是那么落魄,是那么没用,他无法释怀那段过去,因而他变得膨胀起来,他会过分的在乎现在的名和利,那他就变得不是他了,苏姑娘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的他最后必将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吧?”
她愣在那里,不敢相信,却也有了然,我想近日来邢风的变化她肯定比我敏感地觉察到。
譬如有一天,有个下人口误喊了他一声中书令大人,结果被扣去两个月工钱。
譬如有一天,苏雨晗想和邢风去郊外骑马,说是想让他放松一下,结果他说处理公事才是真正的乐趣。
又譬如那一天,杜汶来找他,想让哥儿们带他去宫里转转,结果被邢风义正言辞说教了一番。
邢风确实变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有时他心情颇好的时候,就会和我说,站在高处果然是能看得更远,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他早上一走进大殿,众臣都不说话了,他们看重他的想法,尊重他的想法。
苏雨晗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我说出来,她是不能再逃避了那个事实——她的存在只会害了邢风。
“我记得我说过,唐姑娘的背后之人会对邢大哥不利,难道你还留着那人?”苏雨晗眼中一丝黯然,不过没有认输而是和我扯开了话题。
我深吸一口气,不去回答她,继续以淡漠的口吻说“苏姑娘,你是夫君身上的一根刺,可以牵扯他的神经,但是又不能拔掉,因为这是个不能抹去的伤口,拔了只会血流不止,可是不拔又常常会痛,所以只有你走,你走了,疼痛就会减轻,他就能慢慢淡忘掉。”
我说完这些,苏雨晗呼吸一滞,愕然地看着我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自嘲地笑了笑:“我虽不知是谁教你说的这番话,但是为了邢大哥,我想我是被你劝服了,不过有一天,或许我还是会回来的。”
我露出一个真心的淡雅笑容道:“苏姑娘,或许会有那一天,我不再排斥你的回来。”
当天晚上,苏雨晗就走了,她没有离开京城,不过她总算是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我也不担心她的生存问题,她那样一个可以使用手段吞并下一间女肆的女子,是不简单的,而且她还有叶子谦这个朋友,更是不用我去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