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上）
柳君竹听罢心头苦笑。早该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存的必然不会是让自己开心的心思。罢了，还小。
柳君竹本是打算仔细盘算好行程，御画师考距今尚有半年的光景，他怕留在府里，那柳王氏又不甘不休地过来烦自己。但去得太早，在京城不亲不识的又不大方便。
莹竹成日里掰着手指头算着柳君竹要离开的日子，谢园城离京城，路赶得勤一些大约半个多月就到了。御画师考是明年三月份开考，那按正常来算，柳君竹应该是在府里过完年再出发的。可是…
“哼，想把我扔在这儿自己走，没门儿！”莹竹咬着画笔，恶狠狠地嘟囔。
“小姐，少爷怎么会把你自己扔下呀。王府那里还虎视眈眈呢，留下您自个儿，他也不放心不是？”
平安灵巧，这会儿见莹竹皱着鼻头不开心的样子，立马哄劝道。
“可他昨天说，考试不过去两个多月，我是女人，带着上路不方便呢。”莹竹想起昨日柳君竹说的话，心头升起一股怒火。昨天舔着脸求了他半天，死活不松口！
平安和平乐对视了一眼，低下头默默地想。这位大小姐，从小便是伶俐乖巧的模样，谁知越长大，伶俐可人还有，乖巧却不知丢哪儿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昨儿个大少爷便是逗着小姐，觉得小姐气呼呼的样子好玩地紧。她们一干奴才在旁也看了个乐子。结果逗到最后小姐急眼了，撒起泼来。这不，到现在都在怨念…
“莹竹小姐可在屋里呢？”
外面传来油腻腻的男人声音，平安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儿。又来了又来了。
柳府门禁森严，能随意出入且一路无阻地闯到大小姐闺阁来的，除了夫人娘家的那位侄子，还能有谁？
莹竹心里正不爽，听到王浩的声音，眉头拧得更死了，像根麻花儿一样。蹬了鞋子就往外跑。
“小姐，您出去干什么呀。婢子出去打发他走就是了。”平安连忙拉住莹竹的手，平乐拉住她的另外一只手。
王浩听到屋里有动静，居然大摇大摆地开了门径自走了进来。平安见了脸刷地沉了下来，在这柳府里，只有大少爷和小姐是主子，换了别人，即便是那夫人亲来了，她也是敢不认的。平乐更是干脆地身子一横，拦在莹竹与王浩中间。
“哟呵，这两个婢子…”平安平乐长了莹竹两岁，虽不似莹竹那般花容月貌，但也是长得端庄秀气的。王浩每每来，还没走进迎月阁的门，就被柳君竹撵了出去，并未曾仔细见过这俩丫头，现下见了，心免不得又痒了起来。
莹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抄起一只绣缎锦鞋就朝王浩头顶扔了过去。王浩没想到莹竹会忽然攻击自己，不偏不倚地被砸中门芯。
“噗－”平安正在气恼，见王浩那滑稽的德行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妮子，怎的出手打人阿。”王浩拿下凶器，见那锦鞋小巧秀气，顿时遐想到穿着这鞋子的主人…顿时气焰浇灭了一半儿，声音也柔了下来。
莹竹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笑眯眯地道：“喔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王家表哥。可表哥怎的光天化日的，就扮那登徒浪子之行，衡闯姑娘闺房？”
王浩的眼睛循着莹竹光着的一只脚丫一直往上打量，心中直叹这丫头数月未见又变水灵了。听莹竹说话，便笑了起来。
“我说竹妹妹，咱这是明人不说暗话。姑姑早做主将你许了我的，且长日以来我来你这迎月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城里人可都知道，王柳二府要结两门亲事呢。嘿嘿，城里人也都知道，咱俩处得蜜里调油的。否则，我哪儿能成天往你这儿跑。”
莹竹秀眉一挑，心头道，我说怎么自打上回之后夫人那里安安静静也没个动静儿。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北朝女子最重名节，要说谁家姑娘许过了谁家的男子，那基本上就等于死会了。被退亲更是影响闺誉。王浩成天往柳府跑，对外头肯定是宣称过来探望她柳莹竹，一来二去，就都知道柳莹竹铁板钉钉成了王浩的妾室…
莹竹贝齿轻咬朱唇，忽而嫣然一笑，指着王浩道：“看你长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死猪模样，要娶我？我呸。我今儿告诫你，你今天打这门儿出去，往后就莫要再来。要不然的话，哼哼。下回我就拿剪刀扔你你信不信！”
王浩见莹竹娇美面容脑子正犯晕，谁知那小嘴儿里说出来的句句都是扎人心窝子的话，顿时也恼了，拍了桌子吼道：“还道等等你长大再娶你过门儿，现下看来还真惯不得了。我现在就去回了姑母，明儿就过来抬你去我家里！反正是个妾，酒席办不办都妥。哼。”
王浩撂下狠话甩袖而去。平安眼珠子一转颠颠儿地朝外头跑，莹竹一回头，见留下的是拍屁股拍不出半声响儿的平乐，张了张嘴没吭声。
“小姐，见这架势。仿佛是真的。”
平乐没头没脑的一句，莹竹却听懂了。她摸着下巴沉吟半天，寻思着王浩平日里虽吹嘘打马多一些，但方才说的倒也不似纯吓唬人。必定是真有这门子事儿，他才能耐住性子天天往她这里跑，不管甩多少冷脸子给他看，他仿佛都不介意的样子。
“少爷会带您走的。”
莹竹瞅着平乐低眉顺眼的样子，噗嗤一声乐了。瞧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看事情倒是一针见血的。待柳君竹知晓王家和柳夫人打的如意算盘，必定按捺不住。
平安一溜小跑到竹潇居，见笔杆儿坐在外头打着瞌睡，一嗓门儿吼出去：“死懒汉，你家少爷呢？！”
笔杆儿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板凳上摔下来。他愣了下神儿，见来人是平安，蹦起来吼道：“没规矩的丫头，什么你家少爷你家少爷的。那不是你家少爷？”
“我说的就是你家少爷呀。”
笔杆儿刚睡醒，被你家少爷绕得头都晕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粗着脖子问：“找少爷干嘛？”
“哼，天大的事儿。要给耽搁了，回头小姐就真被王家给抬走了做妾。届时看少爷饶不饶得过你。”
笔杆儿一听是莹竹的事儿，立马精神了。连忙回头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内传来应声。
“有贵客，说了不要轻易打搅。”
笔杆儿急得直挠头，想着莹竹的事儿那肯定是大事儿，便斗着胆子回道：“少爷，不好啦，小姐要被王家抬走啦。”
“砰－”
话音还没落，柳君竹就踹了门走出来，随后又跟着走出来一位贵气凛然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见柳君竹巨大反应，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柳君竹拉过平安急忙问道：“说的是什么话，讲清楚了。”
平安就这般那般讲了，柳君竹一听不是立马要抬人，心头松了口气。回头见那男子探究的眼神望着自己，才恍知自己方才有多失态。
“见笑了。我家妹子的终身大事，当哥哥的不得不上心。”
那男子刷地一下打开扇子摇了摇，道：“哈哈，那妮子凭的会给你招惹事端。”
柳君竹苦笑，又道：“无论此事是真是假，行程都要提前了。若不然，届时那王家真要来抬人，怕以我一己之力是拦不住的。”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似喃喃自语道：“这王家，还真是厉害。光天化日之下，当真敢强抢民女？”
柳君竹沉默了，抢民女的事情，王家事做的出来的。之所以一直让柳府安生到现在，也不过是看着两家之间有一丝姻亲关系在罢了。可这关系，如今似乎也…
“也罢，迟与早都一样。那我现下也要回去打点一番，夜间亥时一刻，我们城门相聚。”
说罢一抱拳，便带着守卫在四周的四个侍卫，跳上院墙，匆匆离去。
柳君竹对着平安交代了几句，平安领会了，又连忙回了迎月阁。
莹竹正立着画笔丈量远处景色，平安进了门儿，先跟平乐把之前柳君竹说的话都转述了一遍，接着对莹竹道：“小姐，少爷说今晚动身去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