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幽蓝的暗光消失在石壁上。
陆离并没有看见所谓的出口，而是一个幽暗阴森的圆厅。
周围石壁上并没有青苔，石板上也是干干净净的，还是古老的灯盏，微弱的火光静止不动……
像是不曾明亮也不曾熄灭过。
圆厅中央没有铜柱，倒是有张石桌，桌上散着几卷竹简，还有几个未打开的卷轴……
如果是在说书人的段子里，这多半是什么武功秘籍，或者干脆记载着古老的秘术，如果是在他的白日梦里，这就是他成为一个旷世英雄的捷径……
陆离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正看着一支蔷薇花出神。
那支蔷薇花插在桌角的白玉瓷瓶里，鲜红如滴，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记不清她的名字，也记不清她的相貌，甚至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过，还是曾出现在梦里，只记得她起舞时那一片飞扬的裙裾，也是这样鲜红欲滴。
“很美吧，可惜是死的。”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在陆离耳边响起。
陆离觉着背后一阵发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却不是桃夭。
他直直地盯着那支蔷薇花，不敢转头。
身后伸出一根修长苍白的手指，在白玉瓷瓶上轻轻一点……
那支怒放的蔷薇花刹那间凋零，四下散落的花瓣定格在空中，变成枯黄的颜色。
陆离终于回过神，从袖口滑出那枚小小的桃花飞镖，轻轻一跃，腾空转身，抬手将飞镖向前甩去……
花镖精准地从咽喉纵穿而过，飞溅出点点桃红色光芒，随后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击命中吗？
陆离看向自己的手，虽然独自流浪世间那么多年，却从未杀过人，不要说人了，鸡都没杀过，总觉着这样的事情离自己很遥远。
他看向躺在石板上的人，墨色的长袍散落在地，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容……
他走过去用指尖轻轻拨开那缕长发，顿时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南烟？
陆离觉着大脑里一片空白，盯着眼前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止不住的颤抖。
“呵呵呵，身手不错，是第一次杀人么？”阴柔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圆厅。
陆离睁开眼睛，一个黑影闪过圆厅，将一株灿烂夺目的桃花，缓缓地插进了桌上的白玉瓷瓶里。
“果然还是鲜活的最美啊。”
那根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地在桃花上点了一下，桃花依旧怒放着没有凋零，陆离呆呆地看着桃花，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对着黑影一字一句说到，“把你的手拿开。”
他似乎没有听见陆离的话，指尖又将桃花拨了拨。
陆离捡起地上的桃花飞镖，五叶飞镖犹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向外飞溅出点点桃红色的光芒。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那枚飞镖突然变大，每一叶都如同一把长刀，在空中展开，像一把巨大的团扇……
陆离没反应过来，一下被这巨大的扇子拖倒在地，扇面拍在地上，白色石板裂开一道道细纹。
“草！这死花妖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吧！”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意外？这死花妖都什么时候了还坑自己。
陆离从地上爬起来，抡起那把巨大的飞镖向那黑影砍去。
黑影只是低头看着瓷瓶里的桃花，并未移动半步，就在刀刃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两根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夹住了巨扇一样的飞镖。
果然是这样吗？陆离松开飞镖的手，迅速伸向桌上的瓷瓶。
飞镖掉落在地，一只冰凉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他觉着从手腕蔓延开一阵刺骨的冰凉。
“再美的花终将也会枯萎凋零，留在这里即使是死了，也能保持着生前的美丽……”
“那不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么？”
他偏过头来看着陆离，鲜红如滴的唇上勾勒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妖娆的面容，竟然看不出男女。
只是那张脸比他的手还要苍白，像是久居地下多年不见日晒的尸体。
“你少废话，放了她。”陆离挣扎到。
“你也发现了吧，这里一切都会慢慢静止……”
“过不了多久，你的血液就会慢慢凝固，心脏渐渐停止跳动。”
“那又怎样？”陆离挣脱了那只苍白冰凉的手，跳到一边的角落里。
“最后你就会变成和她们一样成为永恒的雕像，哈哈哈哈哈。”尖锐刺耳的笑声环绕在圆厅里。
黑影指向圆厅的穹顶，神情好像在欣赏一件珍藏的艺术品。
陆离抬头，明明没有风，却打了一个寒颤。
圆厅的穹顶上，密密麻麻的镶嵌着死人的头颅，在最美丽的年华死去……
带着临死那刻，惊恐的表情。
先前听说到帝王死后三千宫女殉葬，只是觉着是帝王无情，但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让陆离觉着一阵恶心，这到底是哪里？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态究竟是谁？
暗焰吗，大仙不是说他死了。
黑影用指尖折磨着白玉瓷瓶里的桃花，地上躺着的是自己最想见到，此刻又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陆离发现自己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虽然如愿以偿的遇见了传说中的高人，甚至还结识了一只妖怪，但拯救世界这样的事情，依旧只能存在于幻想里。
陆离想起在碧桃山时，自己成天无所事事睡大觉，遇到危险时南烟会把一切处理好，在来这里的路上时，还想着可以保护桃夭……
但是无所畏惧的勇气，又不是仅靠想想就能拥有的。
他想不明白，像自己这么胆小又没用的人，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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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地流逝。
陆离觉着呼吸越来越凝重，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用更大的力气。
他慢慢地滑到地上，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慢慢平静下来，连同着心也随之平静了。
他忽而想起第一次去千玉楼，在小白输掉最后一锭银子前，无意间看见西边窗外碧桃山上黄昏时分的天空，是那样悠远而平静……
最差不过是和桃夭一起死去，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结局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啧啧啧，多坚强的花儿啊，不知道你和角落里那瑟瑟发抖的孩子谁先死掉呢？”
“啊对，他现在应该抖不动了吧，哈哈哈。”
阴柔尖细的声音打破了陆离的回忆，他看见那根修长苍白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摇晃着插在白玉瓷瓶里的桃花，那支饱受指尖摧残的桃花，不似之前那样绚烂，却也没有凋零。
陆离看着这一切没有动，眼底一片幽深，
他原先并不知道真正的生气不是火冒三丈，而是一种竭尽全力的平静……
如同火山爆发前夕总是格外的平静一样。
陆离心想如果此时在这里的人是南烟，他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束手就擒的。
“喂，我说那边的死变态，你把我们带到这里，不只是为了折磨我们到死吧？”
“原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
陆离觉着耳朵有点痛，虽然十分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但是有些问题总要问明白。
“反正我也快死了，不如让我死个明白，你还能多点乐趣。”
他并不确信那变态会告诉他真相，但这种时候也只能赌他会因胜券在握一时大意了。
黑影果然放下白玉瓷瓶朝这边走来，陆离在心里嘲讽，“还不是来了？”
“我就不告诉你。”黑影慢慢蹲下来，眯着眼睛看陆离，唇上带着嘲讽的笑。
幽暗的圆厅又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黑影用阴郁的眼神盯着陆离一句话也不说。
陆离觉着自己的心跳正逐渐减弱，但他不能动，他在等……
突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一丝风滑过，真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风呢？
那个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风，起身回到桌边，拿起白玉瓷瓶，对着那支有些黯淡的桃花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一片花瓣缓缓飘落……
尽管心中无比着急，陆离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片花瓣停留在半空中，熄灭了本就黯淡的光芒……
“看来还是你活的要久一点啊，不过没时间等你慢慢享受生命凝固的感觉了。”
只见那黑影弯腰捡起了陆离掉在地上那把如同巨扇一样的花镖，缓缓像陆离走来。
“这是什么？飞镖？团扇？看起来像是一朵桃花呢，真美啊……”
“用自己的武器结束生命是什么感觉？”
陆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一动不动。
“不躲么？啊，我忘了你不能动了。”尖细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刺耳。
只见黑影缓缓抬起手臂，甩下了那把有着锋利刀刃，巨大无比的团扇。
“就让一切静止成永恒。”
幽暗的圆厅里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
一张妖娆的面容皱成一团，苍白的手捂住胸口，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慢慢流淌下来。
陆离站在他的身后，缓缓地抽出一瓣桃花……
正是那枚小小的桃花飞镖，合在一起的五叶，犹如一片锋利的金属花瓣，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