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刚露脸，三人便坐上了一辆现代越野，在一片晨曦中，向目标进发。
开车的是钱土，马大虎坐在副驾，黄仁则在后座闭目养神。
本来马大虎的意思，是要多带一些小弟，壮壮声势也好。
可是被黄仁否决了，虽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黄仁说了：要先文后武，先礼后兵。
钱土是个老司机，泥头车开得呼呼的，这种小越野开着跟玩一样，他之前打算走隧道，这样能节省好几个小时，可黄仁说是没走过盘山路，想看看风景。
于是，这辆现代越野就从容踏上了翻越秦岭的征程。
小车匀速前进着，在这样的复杂路况下，竟能保持基本匀速，可见车技的炉火纯青。
秦岭号称八百里，就如一条玉带横跨神州大地，自古以来，就是关中的天然屏障，她将陕南和关中分隔开来，因为她，也造就了关中的富庶，陕南的贫瘠。
这条盘山路修成已有些年头，但看一侧千仞绝壁，一侧万丈深崖，就可想而知，当年修路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
钱土的车技绝对不是盖的，在这样的路上居然开到八十码，在一些陡弯还会玩上几个漂移，每每此时，马大虎都要一阵鬼喊鬼叫。
因为很多时候，你会发现，第四个车轮是悬在空中的。
看到马大虎一手抓着拉手，一手抚着座椅，满脸紧张的样子，黄仁觉得挺逗。
突然，远远看到一个白衬衣的女孩蹲在路边。
黄仁示意钱土靠边停车，下车走去一看，是一个女孩，一副初中生的打扮，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蹲在那里无助的哭泣。
在她旁边，是一个不太陡的山坡，可以看见两条又粗又黑的轮胎痕迹。
黄仁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下方几十米处，有一辆黑色的车倒扣着，发生了严重的变形，里面的人如果还有气，绝对是奇迹。
黄仁立刻拿出手机拨打120，钱土打了110。
忙完这些，黄仁这才走到女孩跟前，问了几句。
女孩名叫孟雪，家里情况还可以，有一辆A6，今天爸爸妈妈和她进山去玩，可是没想到走到这里好像刹车失控，一头冲出悬崖，就在千钧一发之极，妈妈将她塞了出来。
三人听了孟雪的讲述，一个个动容不已，深深感叹着亲情的伟大！
半个小时后，110和120的车来了，110的同志询问了简单的情况，察看地形后，立刻展开施救，两个同志绑好保险绳，噌噌下到坡地，立刻给上面的小队长用对讲通话。
“一男一女已经没有呼吸，高度约100米，建议将尸体向上转移，车体就地抛弃！”
“同意，执行！”
这下，110同志一人身上背了一个死者，还有一些随身细软，便向上攀爬，同时上面的同志也在协力拉扯他们。
孟雪跪在崖边，嗓子早已嘶哑，她无声的嘶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在场很多人都知道了事故的始末，大家都忍不住抹着眼角，感叹着这一幕人间惨剧！
小女孩孟雪抱着母亲的挎包，跟着上了一辆120，黄仁走过去，给她一张名片，说：“有什么困难给叔叔电话！”
女孩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看到一场这样的事故，三人心情都非常沉重，接下来一路无话，钱土更是将车速降了一半，现在只有四十码，可以看到很多驴友的山地赛自行车都超了过去。
离开盘山路，看到了一青阳县的路牌，渐渐的，路边破败的村庄映入眼帘。
钱土说：“也就是高速路边条件好一些，越往镇上走，就越看不过眼，我们村前两年还行，自从沙场被几个村霸强占后，就他们家富起来了，盖了三层高楼，其它村民又回到了开发沙场之前的那种状况，只能在温饱线上徘徊！”
黄仁皱眉问道：“都没人反抗？”
钱土摇摇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忍气吞声惯了！”
“马大虎，你也算出来混的，这事你都不管？”黄仁看着马大虎问道。
马大虎说：“仁哥，你是不知道，我都有二十年不会老家了，老家也没什么人，要早知道有这事，我早就****娘的！”
黄仁点点头，一人抛了一支烟，点上后再不言语。
据钱土讲，他们村在县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贫困村。
李家村距离山阳镇十五里路，开车很快就到，这是一个典型的山村，土墙外面刷着各种各样已经快要剥落的标语：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共-产-党；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买家电，到李刚商厦来。
另外还有一些招聘缝纫机女工出国务工的广告，估计早就过了有效期。
还有那摇摇欲坠的泥胚房子，上面铺着茅草，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依然能看见外墙上隐约的陈年标语：毛主席万岁。
村子依山而建，背后绿树成荫，柴垛子边，黄牛悠闲地吃着草，各种颜色的狗成群结队的跑着，黑色的大肥猪悠闲地逛游着，背着、抱着小孩的农妇坐在大门口，穿着洗的发白旧军装的老汉坐在太阳地里，拿着烟袋，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这辆风尘仆仆的灰色现代越野。
不多时，几棵茂盛的核桃树映入眼帘，大树的遮蔽下有两个院子，一东一西，东面的是三层的农村土别墅，黄色琉璃瓦，水泥墙面，铺着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在它的旁边，是一个土墙垒成的小院子，矮小的平房，狭窄的院子，相形见拙，如同蜷缩在彪形大汉身边的乞丐。
不用想，那土别墅就是村霸家的宅子。
这土墙垒成的小院子，便是钱土家，看看时间，正好中午十二点。
刚到门口，钱土便扯着嗓子喊道：“慧芳，娘，我回来了！”
院门打开，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戴着眼镜，衣着朴素，后面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妇女扶了扶眼镜，有些狐疑的望着现代越野车，老妇人已经看到了钱土，颤颤巍巍走上几步，说：“钱土，你这会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钱土下车，招呼黄仁他们，说道：“妈，慧芳，这是我新认识的几个朋友，这位马大虎，也是咱们村的娃。”说着就领人往院子里走。
钱大娘盯着马大虎看了半天，说：“这好像村口杀猪的马老三领养的娃，马老三死后就再也没见过！”
马大虎上前几步，抓住大娘的手激动的说：“大妈，我就那虎娃，从小没少吃过您家的饭！”
钱大娘慈祥的笑着：“有本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人进了院子，才发现钱土家有多穷，低矮的房子怕是有几十年历史了，一半是土块一半是砖头，院子里还有个小猪圈，不过里面没有猪，只有几只鸡在刨食。
黄仁让马大虎找个地方将带的礼物放下，也就是一桶十升金龙鱼色拉油，两袋维维豆奶粉，一箱银桥纯奶，还有一袋燕山麦片。
老妇人不高兴的说：“看看，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随便坐，慧芳啊，赶快烧水杀鸡！”老妇人一边安排，一边自己进屋拿出几个小凳子、小马扎，那袖子在上面擦着。
黄仁赶紧走上几步，接过凳子，坐下后说：“大妈，你别忙了，赶紧坐下，娘俩唠唠嗑！”
钱大娘笑着在黄仁旁边坐了，钱土端出几杯茶水搁在了水泥台子上，他说：“妈，我没给你说，上次开车在城里，差点撞了一个小女孩，是黄仁兄弟救了孩子，也救了你儿子！”
“是吗？儿啊，妈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减速慢行，还有，那你是怎么谢人家的？”
黄仁摆摆手：“大妈，没那么严重，而且也是过去的事了！”
钱大娘笑着点点头：“钱土一人我不放心，现在有你们这些兄弟帮衬着，我就放心了。”
不到一会，饭就做好了，钱土媳妇还是杀了一只小公鸡，炒了几个鸡蛋，还有地里现摘的青菜、辣椒、黄瓜，做了一桌子菜，钱土还拿了一瓶农村人自家酿的柿子酒招待客人。
几个人边吃饭边聊天，原来钱土媳妇是镇初中的代课老师，一个月六千百块的工资，据说已经两个月没发了，要不是有大娘在，她早跟钱土到城里打工去了，钱土女儿就在镇上上初中。
沙场本是村里的产业，不过没有任何手续，开始村长带着村民挖沙，卖给外地人，大家生活还过得去，自从隔壁李家三兄弟独霸沙场，村长一气之下还生了病，可怜一个孤寡老人。
李刚是李家老大，在镇上开了个家用电器商厦，挣了一些钱，跟镇上的偷偷闹闹也多少有些关系，说是前一阵有个村民为了沙场事找李家理论，后来动了手，不光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还被派出所逮去了，最可恨的是反而给李家赔偿医药费，到现在那人还没放回来！
“混账东西！”黄仁一拍水泥台子，台子呻吟了一声，裂开一道缝子，“马大虎，咱们看来要先会一会这帮顶着国徽拿着武器，却不保护人民的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