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陈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振东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陈贵抽泣着说道:“南京沦陷,老爷和夫人都——”
“都怎么样?”振东牙齿有点打颤,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
“都被赶到江里去了!”说道这里,陈贵已经泣不成声。
“啊!”振东右手捂着心口,一下跪了下来。
半晌,振东幽幽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干嘛?”
“我…我…老爷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回来只是给少爷报告一声,咱们的仇人是谁呀!现在也无牵挂,该走了!”
振东忽然听见身后“扑”的一声,他大叫一声“陈贵”,回头跑到门外,看到楼下,陈贵的身体下慢慢流出一滩黑血……
于是,后院中添了两座新坟,一座是他父母的,另一座坟前的木碑上写道:义兄陈贵之墓。
“鬼子,这些仇我都会记到你们头上!”
陈振东走进杂乱无章的地窖,翻找那一把他十五岁时无意发现的匕首,他也不知道那是哪来的,只是发现它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只可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来形容。
振东从小很是顽皮,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于舞刀弄棒颇有天赋,其父陈霖生看在眼中,想着生逢乱世,有一技傍身也好,于是专门给他请过几个武师。
可是往往没过几天,武师便被他打得团团转,主动请辞了,从此他便成了这一带的学校霸王。
振东天生力大,却是看着很是单薄,所以很多人都不会认为他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振东握着那柄不逾一尺锈迹斑驳的青铜匕首,手不住颤抖着,右手指尖掠过锋口,丝丝凉意传入心底。
“我要用你为我的家人——报仇!”
左右看看,没有其它什么东西,振东走到洞口,右手反握刀把,狠狠一割,几公分后的铸铁地窖盖子被生生割成两块。
次日,《国日报》及《大公报》头版登着两条新闻。
第一,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沦陷。
第二,上海首富——陈氏公馆焚之一炬
振东虽然背负血海深仇,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打算先找那些落单的鬼子下刀,也算是练练手。自从遇到风铃以后,他便养尊处优了,以前,他常在风铃跟前慨叹:温柔乡,英雄冢啊!
可是如今,温柔伊人已逝,仅余断壁残垣里几根欲倾的梁上,数只风铃在朔风吹过时偶尔响过幽幽清越之音,还有就是那后院的新冢。
此刻,娇尼站在一片废墟前,贝齿紧咬。
突然风铃再次在风中响起,她秀眉一拧,举枪几个点射,铃声嘎然而止。她收了枪,捂着胸口呢喃道:“振东,你在哪里?难道我做错了吗?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
上海市郊。
两个日本传令兵骑着偏三轮由远及近而来,不时鸣上几声笛,深怕没人知道他们出来。振东伏在林中,看着两个鬼子,眼睛便红了起来,他语气森冷,自语道:“好,就让你们两个为我祭刀!”
两个鬼子哼着人听不懂的家乡小调,摩托开的很快,转眼间便进入振东十米之内。
这已经进入了振东的狩猎距离,他右手握着青匕,目光冷冷的盯着猎物,九米,八米,七米……
“喝!”振东一声轻叱,匕首向着驾车的鬼子甩了出去。那鬼子眼睁睁看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向自己迎面飞来,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可是还没来的及反应,便一脸惊愕的看着匕首穿胸而过,他甚至没感觉到痛,便歪倒了下去。
“啊!”另一个坐在旁边的鬼子,穿着厚厚的棉服,跟着摩托一起倒在了地上,他赶紧爬了起来,慌忙端起三八大盖,却感到脖子一凉。
下一刻,他看到了富士山,还有山下漫天的樱花。
振东冷俊的眼中红光慢慢淡去,之前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以指端掠过匕锋,匕首上竟然没有沾到一滴血。他将匕首归鞘,打开摩托车的油箱盖子,汽油流了一地,接着将那两个死了的鬼子堆到车上,一桶汽油浇在两人身上。
振东画着火柴,点了一支烟,随手将燃着的火柴扔向了身后……
次日,报纸上登出了这则消息,说是在上海市郊发生的这起案件,据证实是日本三本株式会社的人。日本外交部提出严正交涉,强烈谴责中国这种惨无人道的暴力行径。
振东看着报纸,冷笑道:“真是可笑,你们这帮畜生,还好意思说什么惨无人道,说什么暴力,你们在中国的东北、华北和南京犯下怎样的罪行!这仇总会有人报的!”
上海,京沪警备师师部。
师长徐茂立坐在软软的靠背椅子里,眉头紧皱,好似有什么难解之事。旁边坐着师参谋长从戎,还有上海市保安团团长王明。
徐茂立开口道:“你们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是咱们****的人,还是共-产-党,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组织的人?”
“嗯!”从戎沉吟半刻道:“依我看,首先可以排除是共-产-党,因为他们一直宣扬优待俘虏,是不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是违反纪律的;其次,咱们的人做这种事的可能性也不大,凡事都要有动机,事情做到这么绝的,咱们人没有这种动机。所以我认为凶手,我们暂且称其为凶手,撇开目前微妙的国际国内形势来看,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大快人心的。我判断是某个个人所为,而他是为了泄私愤,估计此人跟日本人有仇。从现场来看,他焚尸不是为了灭迹,而是一个警告,也有可能是上海某个帮派组织所为。”
“啪啪啪啪”徐茂立站起身来鼓掌道:“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愧是黄埔的高材生,我徐某人何其幸哉,能得从老弟襄助!”
从戎赶紧站起身来抱拳道:“师座言重了,没有师座,那样今日之从戎!”
“哈哈哈哈”王明朗声笑道:“师座和参谋长一个是刘皇叔,一个是孔明先生,就不要互相谦让了。”
二人确是惺惺相惜,相视一笑。
“报告!”
“进来!”王明说道。
一个卫兵走了进来,说道:“我方收到情报,昨天在市郊被杀的两个日本兵是为了送出一份重要情报,虽然没有送达,但据我们推测,那是一份关于上海市的军事布防的情报,因为没能及时收到情报,日本海军没敢擅自登陆,昨晚被共-产-党的部队堵在了海上。”
“好!”徐茂立一拍红木书案,立起身来,激动着说道:“共-产-党,这个时候还要靠他们扬我国威!唉,重庆方面到底在干什么,咱们虽然丢了南京,可是还有几百万的部队呢!蒋委座到底在想什么,军令部又在干什么!”
卫兵一直没有离去的意思,王明一看问道:“还有什么事?”
卫兵道:“据我情报部门侦查,三本株式会社就是日本在上海最重要的情报机关,很多重要情报都是从他们那里发出去的。”
“三本株式会社!”从戎重复了一遍道:“你先下去吧!”
“师座,王团长,这么说来,这个人阻止了日本海军登陆,救了上海!”
“他奶奶的,这家伙歪打正着,竟成了救世主,我王疯子咋没这运气?”
“你呀!”徐茂立和从戎指着王明异口同声笑道。这是他们手下一员骁将,更是爱将。
……
振东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他对市区的大街小巷可谓了如指掌,走到三本株式会社的门口,远远看到有一道栅栏,两边各架一架机枪,还有大约一小队鬼子在来来去去巡逻。
“难道有警觉了,不过也就是虚张声势。如此壁垒森严,里面说不定有个什么大人物!好,今晚就从这里下手!”
振东握了握右拳,五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戴着礼帽,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他很快淹没在人流之中。
娇尼穿着一套黑色的职业套装,颇显英气,她从会社门口出来,远远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秀眉蹙了蹙,她甩甩头又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