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丧钟为谁而鸣
“你这张床摆的位置不对,挪一下。”
严半白说道,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屋主在旁直点着头,唯言是从。对于他来说,严半仙讲的那都是至理,怎么会错。
严半白?严半仙?何许人物。是人,是鬼。
严半白可不是什么仙神,也不是什么乡绅土豪,充其量只不过是个糙木匠罢了。而让他能在十里八村如此的吃的开,唯一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那蹩脚的家传木工。而是他另一项绝活风水相术。
半仙这略带神圣的字眼,与其说是给他严半白的,倒不如说是给整个严家的。严家自他们太祖公开始,便一直帮着乡里人看风水,相阴宅,偶尔也卜卜卦,久而久之也便有了这名头。
严家所在的地方叫张家村,从这名字中便可以看出端倪,严家并不是这村子里的原住民,据村里面最老的老人说,严家的太祖公是在晚清时期为了躲避战乱,迁徙到这村庄的。从晚清到如今,也差不多四、五代了,别家少说也能拉个十几人来撑撑场面,而严家从他太祖公到如今,就没有超过四个人。这也给他们再添了几分神秘。
二十年前,正值******,风水玄学被批的一无是处,算的上风水世家的严家首当其冲,严半白的父亲死的早,只有爷孙俩相依为命。而唯一的爷爷被当时的那些热血青年贴标签,做批斗,坐牢子。更是被冠以乡里的四害之首。
家里能抄的都抄了,连祖上传下来的古书也被一把火烧的干净。据说当时在牢里的严半白的爷爷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场便晕了过去。可笑的是,在抄家时,一个红卫兵在他家的房梁上搜出一块约半斤重的狗头金。好了,又多了个私藏贵金属的罪名。为了保全严家,免得那些人在查下去,毁掉老祖宗传下来的家底,严半白的爷爷当天便在牢子里自杀了,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
严半白从那时起便算的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当时的严半白可谓是山穷水尽。要不是村子里的那些老人们扶持,三年大饥荒时便饿死了,也就没有了我们接下来的故事了。
岁月如梭,好说歹说,那段动荡的年月总算熬过去了。哪家没有个丧事婚礼的,按照习俗,丧婚嫁娶都是要挑选良辰吉时的。这时严家就又被人重新摆放在台面上来,毕竟早些时候严家在风水相术的盛名,在乡里是一般无二的。而此时的严半白已经四十多岁了,老光棍一个。想想也是,那时候又被批斗,祖宅又被封,再加上严半白的那木匠手艺确实蹩脚,姑娘们谁愿意会嫁过去。那时村子里面盛传的一句话,宁嫁矮瘸残,不嫁严半白。
趁着那段时间,风水相术稍加起色,严半白重拾老本行,加上还算伶俐,稍稍挽回了老严家在十里八乡的名声。虽然不如他前几代那些人手段高明,但风水方面的知识,从小就被他爷爷硬逼着塞了个七七八八,缺的只不过是阅历跟经验罢了。
过了段时间,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严半白竟跟原先乡里被批斗的书记的女儿看对了眼,相同的家庭经历,让两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不久便结婚了。活了四十多年了,严半白终于是知道了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从那时起,霉运好像在严半白的身上告一段落了。凭借那祖传的绝活,生活也有了起色,过得滋润起来。更可喜的是,结婚的第二年,他媳妇就争气的给他生了个白胖小子。严二斤出身的时候,严半白买了很多酒菜,去到他爷爷的坟前跪了半天,嚎啕大哭,终于老严家有后了,也算的上是对得起他爷爷了。
而真正让严半白声名大振的事情,还得从村子北边的那条公路说起。随着经济不断发展,各种交通设施也建了起来。国家要给村子修一条路,张阿狗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嗤之以鼻的。可当明确确拿到盖着县市局公章的文件时。张阿狗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这条公路,对于村里来说太重要了。以前村里闭塞,很多好东西都运不出去,只能放家里慢慢烂掉。如果有这条公路那就不一样了。张阿狗雄心壮志不言而喻。
还没等施工队到达,张阿狗便毛毛糙糙的拉起了一支队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公路的路径图,每天都拉着这支队伍折腾个没完没了。把路径图上的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想着等施工队到了,直接铺路就行。直到有一天,队伍清理的路径上遇到了一座道观。话说队伍里都是些四十来岁的村里人,那段动荡的年月里,一个个可都是抄家小能手。其中几人甚至都参与了抄严家的那次活动。对于这些哪里会有什么敬畏之心。直接便破土拆了起来。
砰,一声巨响,这声响声据说连远在乡里另一边的李家村都能听到。当场便炸死了二个人,这声响不仅惊动了张阿狗,连县城里的领导都略有耳闻,直接发来文件说要彻查这件事,不然公路就无限拖下去。
那段时间里,张阿狗愁的半个头都白了,跟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一些人一商量,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名字,严半白。可严半白早就不在村子里了。被一些头脑仍然没有降温的年轻人赶走了。这可是关系到村子将来的希望啊。张阿狗想到这里,一拍桌子,下了个死命令,那就去找,求都是给我求过来。
当村子里的人寻到严半白的时候,严半白正逗着儿子严二斤。村子里的人讲明来意,严半白二话不说拿起吃饭家伙便跟着那人走了。虽说村子里的人亲手封了他家的住宅,还把他赶了出去。可那都是些不懂事的年轻人做的。那几年如果没有村子里的百家饭,也不会有现在的严半白。这里不得不说,严半白这份大度还是令人敬佩的。
当严半白赶到那个道观时,刚过正午,大暑过后的太阳特别毒,晒得人一阵阵痛。当人们接近道观时,明显能感觉到气温都稍稍降了下来,体质差一点的人都打了好几个哆嗦。严半白拿着罗盘,对着破庙门口仔细的测量着。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破庙时,他就开始感觉不对劲了。冥冥之中好似隐藏着大危机。
古人的建筑通常非常讲究,尤其是寺庙道观一类的,更是如此。选的风水都不会太差。可岁月如梭,风水不是一成不变的,葬经里面就说道夫土者气之体,有土斯有气,气者水之母,有气斯有水。经曰,土形气行,物因以生。随着地壳的运动,山体河流的运动,甚至人为的移山填土,都会加以改变。目前道观的风水格局在严半白看来并不是太好。
破庙门前一条弯弯歇歇的小路对着庙门,小路从踩踏的痕迹来看,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意为之。从风水上来讲水直朝来最不祥,一条直是一条枪,这是典型的枪煞,可枪煞并不是不能破解的,既然敢立道路于门前,这庙宇必要有镇煞之物。
严半白走进破庙,门口两侧的两块一米见方的下陷地瞬间吸引住了他。严半白用手摸了摸,土质较硬,且较周围这二块地明显下凹。想必这二块地方之前肯定被什么重物一直镇压着。从这形状和残余的石屑来看,应该是石雕一类来着。而枪煞的一种破法,便是用麒麟或者狮子石雕镇压。这二块地方以前放置的东西显然是起相似作用。
可为什么上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了呢。严半白抬头看了看残破的道观,颓残的短墙上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甚至他还在墙角找到一柄断了柄的拆墙锤,想必这道观也是如他自己一般,遭了大革命的殃。
石雕原先用来镇压着煞气,现在失去了。煞气堆积,人烟稀少,形成了块阴地,可也从未听过煞气爆炸的说法啊。严半白摇了摇头,从道观里走了出来,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严半白开始绕着这道观,仔细的观察起来。半响,严半白突然拿过旁边村民的锄头,拿到破庙的西方,把锄头立在那边标了个方位,对着几位村名讲,这里给我挖。
严半白在西边的地上细细的拿捏着些沙土,沙子较其它方位,略显柔软与潮湿。下面应该是有暗流经过。建筑旁若有河流缓缓流过,表示该地有聚财之效应,放在道观上也可同理视之,哪个道观不想多揽点香火。可若河流干涸,效果则会大打折扣。而这寺庙却不是这二种情况。
噗,随着深挖,一锄头下去,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一部分,显露出一水洼来,噗噗的向外面冒着黑水。一阵恶臭泼面而来。
掘土的人有了那被炸死的二人的遭遇在,逃得那个叫快啊,生怕也走了前路。离得远的眼尖的人一闻到那味道,惊呼,沼气。这味道比村东头那公共厕所都臭了几倍不止,沼气的出现也算是给爆炸找到了的理由。可严半白总觉得心绪不宁,好似漏过了什么。
黑水冒着冒着,连带着旁边被软化的泥土,地面整个又塌下去了一块。转眼,地上便起了一个不大的水泊。水面上黑乎乎的飘着一层油脂样的物质。
“这以前有过河或湖泊吗”严半白指着这个小水泊,对着几个年长的老人说道。
“河到没听说过,倒是我听我爷爷讲过这道观后面好像是有个湖来着的,可后来一场地震,第二天道士们起来,发现只剩下个空湖,谁都不知道水去哪里了。”
“驴二蛋,你可别瞎胡乱说,我怎么没听别人讲过,你可别是早年窑子逛多了,回家使不上劲,净睡觉做梦做得吧。”旁边一堆人哈哈大笑起来。
“放你吗的狗屁,当年这里还有个湖印子,我还下去淘过石头呢。”
老人还真没瞎说,早些年的时候,这里还真的有过一个湖,唤作青湖。道观里的道士便是看中了这个湖,而傍水建的道观。至于为什么消失了就不得而知了,也许真出了个地震也不一定。
严半白绕着湖转了几圈,想到了一种说法,这却无关风水,而是他那一直上到高中的媳妇告诉他的。一个湖里面的生物要想生存,首先最上层的植物必须接受光照,然后食物链才能一级一级传下去。
也许早年还真有一场地震说不定,整个湖陷了下去,湖水在地下淤积,得不到光照,那些湖里的生物一一死去。经过一段时间后,尸体发臭腐烂,就产生了沼气。
看严半白在湖边蹦跶了半天都没事,几个村子年轻人大吵大嚷的走了过来。胆子大的还拿起一把铲子在湖中拨弄起来。湖水在那年轻人的手中泛起阵阵涟漪。年轻人乐此不疲。
严半白呆呆的看着湖面,在掐算着什么。那股心绪不宁还萦绕在他心头。这种感觉让严半白很不爽,自己看风水看到现在,那些不管多古旧的风水在他这都能找出个出处来。而这道观坐向上,地势上也就个轻煞局。对于他来说破解也不难。可这冥冥之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就好比庖丁解牛,熟能生巧是一个道理,看风水看多了,风水师对于危险会养出一种直觉似的本能。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哗哗哗,
那个年轻人搅得湖面阵阵涟漪,都发出了声响来,还不忘回过头向他的小伙伴炫耀。与此同时,严半白那股感觉强烈到了极点。这湖水也开始不对劲起来,声响越来越大,湖面上已不是涟漪,都形成了一些细小的浪花。
严半白来不及细想,马上向后面退去。“小伢子,还搅个球球,快跑啊”走时还不忘提醒那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正炫耀呢,听到严半白的呵斥,愣了一愣。也就这么会功夫,水里已经掀起了半米高的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