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桐看到青玉飞燕镖,锐利的目光四处搜寻,却不见白心让的影子。心里一慌,立时飞身而上,三掌两拳将小厮打倒一旁去,牵了郭茜痕就要赶紧走掉,一了百了。
郭茜痕脸上还带着泪,见有人救,欣喜地笑起来,像一朵带露的玫瑰花儿。秋以桐望她一眼,在心里说:“小姑娘,想要出为闯江湖,至少也有我这样的功夫吧!”见半路闯出个抢人的,春丽院的护院,一心要抢美人的公子老爷们都纷纷喝骂,揎拳捋袖地等着打架。秋以桐哪里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丢个眼色给郭茜痕,说了声儿“走”。
谁知刚起身,就听一声儿“留步”,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立在右侧的楼梯扶手上,轻飘飘地滑了下来。滑到扶手末端,向前迈了一步,身体凌空一转便落在秋以桐与郭茜痕前面。那冠玉一般的脸庞上,目光温柔轻浮,带着点好奇与憧憬落在秋以桐身上,像是要用目光将她脸上的面幕扯去,好好地、细致地看看她的容貌。
秋以桐看到他,打心眼里生出一种厌恶情绪,即使黑色面幕遮住了看不到她的嘴巴,也能使人感受到她笑容里的冷嗖嗖。“白心让,又是你!”秋以桐沉着声音说。
“姑娘,还要在这里男扮女装,压了嗓子说话,累不累?”白心让笑着伸出手,“还是把劳什子摘了吧……”
秋以桐见状,连忙出手,手腕一挡,使出一招“分花错柳”——她的手腕与白心让的手腕若既若离,灵活地转动着,以柔劲将其隔挡在外,又在转动间以手指拂向他手臂上的穴道,逼得他不得不收手。秋以桐使的这一招,来自兰若华传于她的“万紫千红手”。这套功夫融掌法与拂穴手一体,配以灵活飘逸的身形,遇刚则柔,遇柔则粘。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在防守上做到滴水不漏。
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对于白心让从来都像是彼岸的花朵,带着一种隔世的明艳,使他非得要一探究竟不可。他对秋以桐的好奇心已起,必然要将其面幕下的面容看个清楚才行。见秋以桐颇有一些武功,更来了兴趣,也使出一套“凌虚掌法”,招招都攻向秋以桐遮脸的面幕。秋以桐便使尽了“万紫千红手”,她虽然练得还不纯熟,却也没有让白心让得到半点好处。
众人乐得看热闹,都是些好事的主儿,像看大戏般的喝着彩。秋以桐斜眼看到周潜光在楼上,发现她与人的打架要下来帮忙,便喝道:“白心让,你惯用的是暗器,这会儿咱们近身相斗,你的暗器施展不开,你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还是乖乖请我们走吧!”周潜光知道这是师姐在跟自己说:不必管我,我应付得来,你们查看锦衣铁面人要紧。于是仍然去查看了。
白心让那双含笑流情的眼睛,盯着秋以桐道:“姑娘,你走呢,在下是不敢拦的,只是你不能带这个小姑娘一起走!”郭茜痕一听,连忙紧攀了秋以桐的手臂,她已知道了厉害,不敢放掉秋以桐这根救命稻草。
秋以桐冷哼一声道:“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哎,姑娘这话可错了!我等江湖人士,当然要行侠仗义!抢人家的人,断人家的财路,就算是姑娘,也是不对的!”
“你没听她说,她是被骗来的!你一个用暗器使毒的江湖下三滥,还敢跟本姑娘讲侠义!”秋以桐把对白心让的厌恶都付诸在言语中间。
白心让素来狠毒,而且他这狠毒是带着笑容的,似是鹤顶红,白鹤头顶那一抹红艳,何其美丽,却有着剧毒。听了秋以桐这一番话,况且当着这么多人,让他那一张冠玉一般的脸庞失了颜色,薄薄的唇角斜出一丝阴冷的笑,幽幽地说:“看来……我不仅得扯了姑娘脸上的面幕,身上的衣服,也要一并扯去了!”
秋以桐正骂不要脸,便见白心让兀自出掌。这一掌未到眼前,便使秋以桐觉出不同寻常,带着一股邪异的掌风,中间混杂着一丝奇异的香味。她已知不好,忙把郭茜痕推到一边去,自己却已在这奇异的香味下,有些身体酥软,知道已着了道。心里一下慌了,暗骂着“不要脸”挣扎着要出招,无奈头也有些发昏,觉得周身热起来。她知道这种迷魂药,之前在春丽院,有些烈性女子不肯就犯,就会被人下这种药,使之丑态毕露。
眼角的余光瞥向满堂坐着的男人女人,心下着恼,觉得要是在这些人面前出了丑,那还不如趁意识清醒,先一剑了解自己。牙一咬,手摸向袖中的兰华剑,“唰”地一声刚拔出来。却听半空又有人骂了句“好不要脸”,一把明晃晃的剑直冲白心让的眉心飞来。这剑飞来势猛,惊得白心让连忙收招躲闪,秋以桐总算没有被这异香迷过去。
白心让躲过那把剑,转头望着剑飞去的方向,只见空中一个青衫影子飞身而去,速度快得竟赶上了那把剑,将宝剑拿在手里,便闪身不见了。白心让没想到被这样的高手阻拦,想要赶上已是来不及,再一回头便见岳志泽、陈光生、周潜光等人从四处跃身而上,护在秋以桐周身。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外人根本没有发现白心让发掌时,用了迷魂药一类的药物,更不知道秋以桐自觉着了道,险些自刎。秋以桐转过身子,暗自大喘几口气,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见周潜光扶自己,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陈广生看到白心让,便没好气,指着他道:“又是你!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怎地就和那个狗王爷沆瀣一气!”
秋以桐听他之前称梁岚璋为“小王爷”,这会儿又是“狗王爷”,想着看来他对那人的厌恶是越来越重了;周潜光却在想,他居然还知道“沆瀣一气”这个词;白心让并不想得罪了他去,听他这样骂,便想这是不是又受了绯樱的气,脾气才这样大;看客们见那个青衫人只来了便走,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浪,心里正失望,见又跳出这么多人,就等着看更大的戏……
众人各想各的,又听破空而出的一个清越男声道:“好大的胆子!打伤王爷已是罪无可恕,还在背后辱骂!仗着自己是江湖草莽,就真觉得朝廷治不了你们!”
寻声望去,只见傅展图正从楼梯往下走。他着一身湖色长衫,许是正春困懒床,被人吵醒了下来,头发未曾束起,只一根灰色发带将头发将结在脑后,仍是黑漆漆地披着。俊眼修眉,窄脸英气。没有与王远嬉笑,他的样子倒十分正义凛然,比之于梁岚璋的女像,他更似一个英姿勃发青年才俊。
岳志泽已听秋以桐几人将昨晚在青园里发生的事细说一遍,听来人这样讲,便开口道:“我等江湖中人,虽不拘小节,却也不是任意妄为之辈,若有作奸犯科,滥杀无辜者,自有武林同道招集人去惩治。昨夜,景云王说与我家少主过招,这已入江湖之道,又暗自施毒,那么就违反了武林侠义!既然如此,那么……”
“混账!”周潜光喝断他道,“你还想招你的武林同道,把王爷给惩治了?”
岳志泽笑笑说:“王爷既然用了江湖手段,也该守着江湖规矩,坏了规矩,自然该惩。不过,念在王爷久在深宫,会有些不熟悉,又没有酿成大错,我五峰山也便不追究了!不知阁下,与王爷是什么关系,还烦请转告。入我江湖门,需守江湖事!”说着眼向傅展图一盯。
这一席话说得圆滑而强硬,大度而公正,竟使傅展图一时无语。秋以桐、周潜光、陈广生也都向岳志泽侧目,流露出敬佩之情。傅展图冷哼几声,便不言语。
秋以桐牵了郭茜痕的手便要走,陈广生于是走在最前面,向挡路的白心让喝道:“让开!”白心让见他们人多势重,自己也讨不到便宜,便瞪了他一眼,身子微错开。春丽院的小厮见再无人相帮,连忙喝人拦他们。
陈广生也不废话,见有人扑上,长臂一伸抓了来人,提着摔向一边。连摔几个,打手们畏畏缩缩,再不敢轻易上前了。于是陈广生在前开路,秋以桐与周潜光分护在郭茜痕左右,岳志泽断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外走。
傅展图眼看着无法,想着真再动手,把事情闹大了,五峰山的弟子那是出了名儿的刚猛,敢把黄河踏平了。心里不解气,便冷哼一声儿在后面说:“你们所谓的江湖道义,便是以多欺少,强抢人口!”
走在最后的岳志泽便回敬道:“以多欺少?说的莫不是我等与白心让?哼,白心让使暗器用毒之辈,素来为江湖不齿,还偏不自重,自甘堕落,未取他性命已是慈悲;这春丽院骗好人家的女儿,********,没有放一把火烧了,已是我等慈悲!”
秋以桐听了心里痛快,转头盯了傅展图气得煞白的脸,傅展图也看到她,脸上掠过一种类似于疑惑的神情。秋以桐心底也莫名的觉得奇怪,把眼光收回来,正遇见郭茜痕那水汪汪,古灵精的眼睛。看到她,秋以桐不禁又好气好又笑,在她头上摸了一下说:“要说你傻,还真不能怪人!”
周潜光见郭茜痕身上的衣服暴露,已脱下外衫给她披了。他跟岳志泽、陈广生也都在春丽院某处,看到或听到郭茜痕的遭遇,因忙着查探锦衣铁面人,见秋以桐救她,便没有出来。这时他也正又无奈又好笑的望着这个天真的、小妖精一样的女子。
走出春丽院,迎面的春日阳光里有带着清香的凉风吹拂,清丽得比用色清新的画卷更生动。郭茜痕盯着秋以桐,弯起娇艳的红唇笑着说:“这位蒙面的姐姐,你跟后面出现的那个人,认识么?”
“后面出来那个人?穿湖色衣服,一脸讨打像的?”
郭茜痕美眸眨了两下,说:“是穿湖色衣服,也没有讨打像……他,姐姐认识吗?”
“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他和姐姐长得好像!”郭茜痕笑着伸手,“让我瞧瞧姐姐长得什么样子,再细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