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间,那几人已经踏进了园子里,只听一人低声道:“三哥,你说今儿个这事儿真是邪门儿。二当家原本安排大家伙儿在乔家人回府路上动手,结果没成想小成子那边刚从酒楼递出来消息,这乔家人就决定撤了宴席。”许是旁边的人不搭理,又嘿嘿干笑两声,道:“还好军师及时联络道乔家的内应,咱们这才能轻而易举的进了乔宅,哎,三哥,你说今天抓的那探子到底什么来路啊,五花大绑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跑了呢,一定是有同伙!只是,他肯定不会来这死人的地方躲着吧,这屋子阴森森的,还真是瘆得慌…”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破口大骂:“闭上你的狗嘴巴,要不是你这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咱们兄弟能出来揽这捞什子差事!”说完,气得抬脚便往前面的寝堂走,落在后面的人,似乎颇为不服气,小声儿嘟嘟囔囔,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听不见了。卫德音挣扎着起身,见常嬷嬷和采薇也被人蒙着嘴脸,表情颇为痛苦,赶紧颤声道:“还不快放手!”钳制常嬷嬷、采薇而二人的那两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面相却是忠厚老实,其中还有一人身上累累鞭痕触目可见。这二人闻言便看了看卫德音身后之人,应是得到了示意,便慢慢松开了手掌。
许是刚刚被闷得久了,常嬷嬷和采薇都大口吸着气,暂时还未缓过神儿来。卫德音虽未转头,但已知身后之人是谁。虽未知其姓名,倒像是似曾相识。卫德音见他们已放了人,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嗔怪道:“你怎地又回来了?”接着微微侧过身来,见那人跟自己一般,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量虽高,却带着少年的纤细。但见月下那一袭月牙白衣衫,掩映着朦胧月光,长身玉立,周身似是笼罩着一层光晕一般,看起来格外柔和,潇洒出尘。
只见他似不经意将右手背在身后,扬眉微笑答道:“姑娘莫怪,刚刚着实是急着救人,在下办完了事也没敢多耽搁,马上就折返回来了寻姑娘。”话语间流露之意,竟像是两人约好似得。卫德音听了俏脸一红,在月色里愈加显得娇艳脱俗。
卫德音在心里头暗自羞恼,只是心窝处却扑腾着跳个不停,强自压着,也不敢去瞧他,只微微垂首,并不接他的话,轻声问道:“冒昧请教公子,你们深夜造访乔家,说是救人又是如何?现如今大伙儿都被关在这里头,你们又想怎么出去?如今这伙子人的底细现在可清楚了些许,究竟为何如此这般对待乔家?”
那月牙白衣衫少年见她微露小女儿态,正暗自惊喜,又见她立马板起脸来故作深沉,眼波流转,尤如一朵空谷幽兰,盈盈而立,不禁觉得甚是有趣可爱。闻言和煦一笑,似点点繁星落入眼低,瞧着卫德音答道:“若是在下猜得没错,这群人应是来自江湖上一个叫做扶靖帮的。这个帮会十年前理应被清除掉了的,只是现下又是为何会死灰复燃便不得知晓了。”又道:“我兄弟今儿个跟这个帮会的人生了龃龉,就被抓了起来,我们几个趁乱从放火的仓库那边的侧门混了进来。这伙子人功夫精益者不在少数,如今守在乔府内外的高手便不下百人。若是单凭我们几个去解救乔家众人颇有些难度。”
他仰头瞧了瞧天色,继续道:“不过姑娘且放心,我们兄弟几人素来敬重乔家老爷风骨,自不会袖手旁观。我家四叔已连夜骑快马启程去营城求救兵,应该很快便有音信。”
卫德音抿嘴儿,略一思忖,道:“寻的贵人可是岑之轩岑提督?”
那少年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应道:“正是岑大人。”
卫德音点点头,轻扯着裙裾,对那月牙白衣衫少年盈盈一拜,感激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只是,”她嘴唇微颤,道:“只是不知乔家人有没有福分平安度过这一劫。”
那少年见她隐忍地厉害,便转而问道:“刚刚在下便想问姑娘,为何要来这乔氏祠堂,可是欲来此地避难的。”
卫德音未作答,从地下拾起一个小包袱,托于手上,逐层打开。包袱里面由轻柔白棉布层层包裹着,甚是严实。众人看的好奇,待掀开最后一层棉布,映入眼帘的竟是,竹蜻蜓、泥兔儿爷、傀儡人儿等等小孩子玩耍的小玩意儿。
月牙白衫少年瞥了一眼,当即了然于心,扯着嘴角忍着笑意。采薇已恢复了精气神儿,奇道:“小姐,这些玩意儿怎怎会藏于此处?”卫德音面颊微红,瞄了一眼常嬷嬷,小心翼翼从各类玩意儿里找出一串钥匙道:“其实这园子里藏着一道后门的,”接着便领着众人行至园内北面的一丛松柏前,微微踌躇,便寻了缝隙灵巧闪身到树后。这园子里种的树也是似乎经由有心人排布方位,从外面看来竟是丝毫看不出里面藏着大活人的。
常嬷嬷马上贴身跟了上去,紧接着众人也陆陆续续跟了上去。两位大汉瞅了那少年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也逐个从树丛穿过。这一从松柏种植在院子正北偏东的方位,虽是紧挨着高高的围墙,却也规规整整,种的颇有章法。众人随着卫德音,贴靠着墙壁走了几步,见卫德音忽然顿足停了下来,摸着攀满地锦的石墙,手轻轻一拽,藤条脱落断裂,惊了几只昏睡蝉子,将飞了出来,又落在旁边的柳树枝干上,不甘寂寞的叫喧着。众人也上去帮忙拽掉藤条,顷刻间,一扇剥了红漆并落了锁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常嬷嬷微愣,正失神的想着什么,见卫德音又迅速掏出事先找到的钥匙串,从中挑拣出一把钥匙,利落的开了锁。
推开木门,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子,院子里铺了石板,干净整洁。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只见正屋有两间,正厅旁为书房,次间为卧房,东西厢房里有厨房以及储物间,生活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院子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正房旁种着两株合欢树,寂寞地绽放着。卫德音带着众人默默走了进来,也不知这院子空了多久,屋子里陈设落着薄薄一层灰尘。书房里东南侧有多宝阁,靠窗边有一软塌,软塌对面是一位古琴,梨花木嵌竹的书案上摊着几本书,案上的精巧八角香炉里还有未燃完的香篆。这院子的主人像是匆忙出了个远门,一去经年,至今未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