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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玩是天经地义的事

本年度出门旅行,去了一个我去过的地方。真的,我很少出游去同一个地方两次。没想到,阴差阳错计划改变,我又来到鼓浪屿这个小岛了,连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

我住的那家旅馆淡季打折,带浴池的房间不到三百,坐在柜台内的店员闲扯说,有个客人本来住的四百多的房间,因为是长假前来的,后来涨价到七八百一晚上,那客人心一横,也继续住了四天。我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种豁出去了老子就要好好奢侈一把玩几天的心态,太可爱了。

那些日拼夜拼努力赚钱的人儿,来了岛上,活得像个人样了,实在让我想翘起大拇指夸奖。

白昼顶着曝晒的日光看猫看狗看男女老少国人老外,夜间,跟友人,跟两个陌生人在小酒吧闲坐。我不喝酒,我看他们喝酒掷骰子,我还看旁边另外一大桌子的女生玩勇敢游戏。这些女孩发出巨大的笑声,有个女生被她们鼓舞着站出来,突然跑过来抱住了坐我旁边的一个男生。于是整个天台上的人都乐开了。

回去的路上,走过熟悉的路,吹着风,背着背包,我像个无声无息穿行在岛屿上的透明幽灵。不必勉强自己说话,也不用强迫自己执行什么工作计划,很爽。

故地重游,我这才醒悟,这岛屿真正吸引人的,不是什么文艺杂货铺、老建筑、海边风景、小吃、艳遇,而是一大团人,来到一个地方,像模像样热热闹闹玩几天。玩什么都好,能用心去玩,才是最了不起的事情。

有了这么一个大家都在用心去玩的氛围,难免从众心理作祟,玩得更加心安理得了。没错,我们这国度有种先天的教条,贬低玩乐强调劳苦,然则,生命如此稀罕绝无仅有,转瞬即逝化为尘土,你怎能连玩耍都觉得有罪?

尤其是玩乐之中,藏有真正的个人价值。年轻时候看作家倪亦舒的小说,她最喜欢写故事里的主角世间打滚,哭笑折腾,然而回忆幼年或昔日曾有过一段极欢乐的玩耍时光,也就不会那么心有不平太过酸楚了。

那段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的时光,是属于自己的,是自己真的在活着,有了这段时光打底,此后才能更奋不顾身地活下去,去爱去恨去勤勉用功,继续发展成就我们的故事。多励志啊!

反之,你看那些让自己总是活得苦累交加者,永远抱怨不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令人避之不及。

我们活这么一辈子,并没有太多时间真正用给自己。尽管我们有不少时间是一个人度过。

当我们孤单一人却一点也不享受,觉得寂寞觉得孤独,只因为这样独自一人时,我们丢不开其实次要的事物工作,我们心里惦记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没能把生命赐给自己一点点。

如果这世界真有神,那爱玩的人才配神的眷顾,才有资格身心健全,做神的孩子。

世界可爱的一面就是,有一些人不必成为热爱苦难的人。不必口口声声说什么困难教会他什么。

比梵·高幸福太多的人,是毕加索。因为他活着成为大师。 毕加索的传记里写了一笔:那天晚上玛丽洛朗森喝醉了。

玛丽洛朗森不必成为一个热爱苦难的人。对她来说,“喜欢奢华,生在巴黎觉得三生有幸。不喜欢闲聊,责骂和恭维,吃得快,走得快,画得很慢。”活到了73岁,晚年在巴黎郊区的森林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从不缺钱。女管家陪着她安享奢华,走到尽头。

很多人对受苦心安理得,甚至逆来顺受。对幸福受宠若惊,甚至闪躲恐慌。大概就是鲁迅说的那样,做惯了奴隶。

其实,你有资格承受世界上任何庞大的幸福。

黑暗料理

有个卷饼的段子,当时逗乐我了:一个在康师傅当促销员的男生,自己吃超便宜拌面,给恋人买了一份超大量的卷饼,结果女友拿到以后说了一句太油,吃了口就丢了,然后那哥们就在学生街门口哭了。

正所谓,“没有在深夜对着咬过一口的卷饼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在长江流域有个有名的小城,出过很有名的君王。有一次去那边,晚饭进了一家西餐厅,我在里面吃到两道非常有特色的菜。一个是芝士鸡肉焗饭,散发着巨量的柠檬清新香味,吃起来极为酸酸甜甜少女气息。而另外一道肉酱意大利面,肉末和洋葱漂浮在面汤上,特别有创意,如湖上泛舟。

我曾经以为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但是我错了。

在江南的某个城市有条街叫狮子桥,那里有家酒楼,里面有道菜名为芒果百吉胜裙边。非常好吃,推荐你一定去吃。因为我和女朋友一起去吃了。

你是不是好奇,什么是百吉胜裙边?也就是北极贝。芒果清甜,北极贝新鲜。吃到这道菜的时候,我感动到双眼泛泪。

如果换一个场景,只有我一个人吃的时候,我一定会拍案大叫,经理或者服务员,麻烦过来一下。

显然,我没有这么做。

更加显然的是,我是在说反话。

本来应该清甜的芒果和北极贝,被最浓郁的芥末腌过。以压倒性的胜利,打败了独孤求败的柠檬酸甜味的芝士焗饭,用一个比喻来说,就是葛优摆出舒淇一般的妩媚姿势向你索吻。

至于那道意大利面,也许厨师是个西餐厅里的无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坚定不移用中式肉末番茄汤面的原则来料理西式番茄酱肉酱意面。

结果我们被芥末味的芒果搞得两眼泛泪含情脉脉,然后哈哈大笑了,并且约定好一定要向亲朋好友推荐,请他们去品尝这道美味佳肴。如此黑暗料理……不,是“光明”料理,当然要分享给更多人啊!

食物很难吃,但吃得比遇到最美味的东西,还要开心。总有人坐在你面前,让你不舍得破坏在一起吃饭的气氛,情愿化糟糕为欢乐。顺便我们还给厨师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要不就是被老板骂了,要不就是失恋了心情不好,所以下手这么狠。

这叫做黑暗料理的光明吃法。

所以我们也没有叫经理过来,也不会为难服务生。

也有很多人结伴去吃东西,料理本身光明无比,但用的是黑暗的吃法。八十分的菜,一百分的标准,求全责备挑剔白眼,陪同的人服务稍微不周到,赌气摔下刀叉。或者,到嘴的食物不对胃口,抛弃在地,就地仆街。比如开头那个卷饼的故事。

我们心中的光明与黑暗,我们生命里的温柔与暴躁,并不固定守恒,而是随心倾斜的,愿你和跟你在一起的人,以光明之心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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